打入夜开始,  合欢宗的院落就没消停过。

    一茬接一茬的‘采花贼’把这里当成了随意进出的市集。

    彼时岚疏正在做深蹲,分不出精力来管理,可在他紧要关头,  竟是有人欲破厌先前设下的结界——他本不想搭理,有结界在,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当知难而退。

    可外头的人却是半点罢手的意思都没有。

    岚疏怒了。

    想夜半采花的人就倒霉了。

    云霄宗的广场中央,倒挂着四个修士。

    满天月色皎洁如镜,将四人的面容映照得格外清晰。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言中透着尴尬,尴尬中还带着一丝警惕,直到又两道人影飘了过来,加入四人队伍当中——云繁还陷入在最后一眼看到的那双金瞳当中,云珩则全然都是懵的。

    直到有人出声:“宵琨宗主,怎地不与您两个爱徒打声招呼?”

    说话的是缥缈宗的副宗主玄灵子。

    挂在他旁边的俩人一个是医仙门的门主白芨,一个是御兽门的门主妄森。

    妄森是第一个被挂过来的。

    他想的是白日里欢厌一现身就引出那般多神识,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到底是要颜面之人,今晚必然先持观望态度,所以他趁着这些老东西迟徊,  先冲了,然后就第一个被挂了。

    白芨和玄灵子与妄森所想相差不差,皆把自己当成了聪明人。

    宵琨则非是如此,他是用神识观察到了前面个想捡漏不成,却被倒挂在宗门广场,心中存疑,  便想过去一探究竟,谁成想一踏进院落,就被丢到这里来了。

    “师、师尊?”

    回过神来的云繁扭头,就看到老脸涨红的宵琨,下意识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玄灵子幸灾乐祸地说:“还能因为什么,你师父自然是被欢厌屋子里的人给丢出来的。”

    本来四个人各代表一个门派,大家丢脸都丢一样的分量。

    现在突然加入两个宵琨的徒弟,玄灵子的优越感一下子就上来了——要知道这是云霄宗的地盘,待得天一亮,各大门派的弟子出来活动,一看到云霄宗的宗门和大徒弟被挂在广场……

    “所以师尊你也上过欢厌的床?”云珩幽幽地说。

    宵琨闭眼不答,师徒人偷香不成被挂在这广场中央,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云珩想到自己和大师兄因那么点小事被罚后山思过,哪还不明白师尊这是故意的,顿时气结,“欢厌是我的爱人,师尊您怎能夺弟子所爱之人?”

    “什么叫你的爱人?”

    长夜漫漫,几人先前光顾着尴尬,都没开口。

    这会儿一听云珩不要脸地自称欢厌为爱人,脾气又急又暴的妄森第一个就不干了,“先不论身份高低,当年欢厌可是亲口同本座说过,他心中最爱之人为本座,外头的野草不过是用来调味的。”

    “呵!欢厌最爱之人乃本座才是,他亲口同本座说过,本座一身雪肤叫他爱不释手!”

    本来只是在看戏的玄灵子一听,也跟着上了火,“而这调味所用之野草,怕是你这头野熊罢!”

    在场六人,除却格外健硕且粗犷的妄森,皆为身姿修长容颜俊美类型。

    尤其是医仙门的门主白芨,一头少见的银发衬得姿容极为清隽,若非这般倒挂姿势不雅,说他是谪仙也不为过,最主要的是,他还慢吞吞地刷了下存在感,“欢厌曾说极爱我的银发,还许诺有朝一日若想缔结道侣,非我莫属。”

    此话一出,瞬间就把所有人的怒火给吸引了去。

    就连闭眼的宵琨都没忍住投去了死亡凝视,同时心中忍不住思忖起来,欢厌那个小混蛋可夸过自己?

    得到的结果是……

    “我就爱你这股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却风骚无比的浪货。”

    这个时候,云繁还好死不死地小声问了他一句:“师尊,欢厌最爱你什么?”

    “……”宵琨呼吸一滞,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为师让你一人在后山思过,你一人何以会出现在此?”

    “……弟子、弟子是——”他刚想用胁迫云逸时的借口,忽地意识到在场还有其他人,便将话音吞回肚子,临时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师尊,您可知晓将我与您几位、赶出来的那人身份?”

    话题回归正轨,几人也暂时放下了私人恩怨,纷纷皱起了眉。

    “那人不曾露过面。”玄灵子说。

    “我也没见得那人露面。”白芨也说。

    妄森冷哼了一声,“本座倒是听得那人声音,极为陌生。”

    宵琨闻言剑眉紧皱:“能在几息间就将我等压制,当是渡劫期大能,可近来入驻云霄宗的门派皆不曾登记过这等修为的大能。”

    云繁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没将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情况说出来。

    那人有一双金色的竖瞳,显然不是人族。

    当下的人族与妖族虽无较大纷争,但妖族的骨血皮肉,乃炼丹炼器之主要材料,是以小纷争却不断。

    那人若是妖族……

    “渡劫大能?”玄灵子阴阳怪气地说:“怕不是你云霄宗哪位太上长老吧?”

    “不可能。”宵琨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我太上长老不符合欢厌的口味,倒是缥缈宗有位太上长老,据说已有万年之龄,却仍保持年轻时的面容。”

    “……”

    话题又绕回来了。

    。

    一无所知的厌一觉睡到午间方才起身洗漱。

    岚疏意识到了隐去身形带来的好处,便在厌撤去结界后,继续隐身跟在他身边——厌只是瞟了他一眼,也没多问。

    直到门中弟子笑嘻嘻地送来午食,他问了一嘴,方知云霄宗广场一事。

    “你做的?”等弟子们相继离开后,他坐在桌前边用灵食边问身边的空气。

    宵琨师徒,缥缈宗的副宗主玄灵子。医仙门的门主白芨,御兽门的门主妄森,这六位,都是欢厌的昔日情人。

    岚疏没说话,而是传音到他识海,“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

    厌挑了下眉,并未责怪。

    昨晚有人破他结界他知道。

    当时他正被岚疏骑着就没管,后来那人走了,他还以为是知难而退,不想是岚疏动了手。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灵茶,想起了昨日大长老那番话之下深藏的深意。

    似宗门大比这等盛事,各大宗门门派定会派遣门下精英弟子前来参加比试。欢厌一向不参与这种盛事,毕竟情人太多,他要是在这种场合露面,容易出事。

    所以也就不知晓合欢宗与各大门派私下里还有这等默契。

    而合欢宗的人没什么道德观。

    修仙之人容貌皆不俗,所以只要修为够,合欢宗的人可谓是来者不拒。

    一个图色一个图利,你情我愿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可剧情里鲛海用欢厌的身体采干不少正道之士后,挑起合欢宗和所有门派之间的仇恨时,这些个正道之士可是对合欢宗的人半点都没顾念往日情分。

    思及此,他轻笑了一声,“干的不错。接下来这段住在云霄宗的时间里,但凡潜入我合欢宗院落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丢到云霄宗的广场上去挂着。”

    剧情里的事还没发生,他无法计较。

    但合欢宗现在是他的,他看那群正道之士不顺眼,尤其是表面避如蛇蝎,却背地里一肚子男娼女盗的那等伪君子。

    “全部?”岚疏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若以结契道侣为前提,就不用太苛刻吗?”

    “若真心待之,何以会夜半爬窗?”厌当时同欢玲那般说,不过是他闭关那百年里,岚疏新定的门规将一群吃肉的弟子被逼吃了百年的素,怕给压抑狠了,就想让他们放松一下。

    岚疏听他这般说,心头顿时畅快了。

    他正欲要说点什么,弟子敲门进来禀告:“宗主,云霄宗的七长老云逸递来了拜帖。”

    厌想了想,用传音问了下岚疏:“昨晚的人里头有当初在凡界见过的那个人吗?”

    岚疏说:“没有。”

    闻言,他放下筷子,“请他进来吧。”

    云逸在原剧情里的结局有些凄惨。

    他送欢厌鲛珠,是为跟欢厌结成道侣,可欢厌骗走了鲛珠不说,最后他还成了第一个被鲛人吸光修为的那个人。

    相继步入他后尘的还有云繁云珩和宵琨,以及昨晚被岚疏挂到广场的那几个人。

    所以也不怪鲛人少主会选定欢厌这个身份,因为太好用了,几乎能把正道门派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一网打尽。

    云逸进来的时候,先扫了下房间,没见得那条龙,悬起的心非但没落下去,还蹦到了嗓子眼。

    昨晚云川约见其因之一是为当年那颗鲛珠。

    之一是为打听欢厌身边可有什么人。

    当时他还以为云川也跟欢厌有什么纠葛,还语重心长地劝解了一番,更是将那条龙的存在隐晦地暗示给了云川,好不容易打消了云川的念头,回到后山思过崖,等到天亮也不见大师兄和五师兄回来。

    他怕那一人出什么岔子,偷偷出来一打听,方才知晓大师兄五师兄师伯等人被挂在了宗门广场上。

    不用猜他都知道肯定是那条龙做的。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云川真正想打听的是那条龙。

    他不知道云川打听那条龙作甚,还又去客栈了一趟,将所知告之云川后,云川当场就退了房间,匆匆离开了云山城,连鲛珠也不要了,叫他心中好一阵迷茫。

    云川是知道那条龙的来历?

    不然怎地那般惧怕那条龙?

    云逸抱拳见礼,在厌的邀请下紧张入座,“欢厌宗主,打搅了。”

    “不妨事。”厌倒了两杯灵茶,推给他一杯,正要询问来由,脑海响起了岚疏的声音。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尽量晚上赶回来。”

    话落,门口又是一道敲门声,“宗主,灵剑宗的太离仙君给您下了张战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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