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 是上班族下班的时间，也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起床活动的时间。
秦岚疏驱车从公司回到家，难得是秦父和继母谭女士都在家, 他踏进大门的时候，听到坐在客厅聊天的俩人在说什么直播cp的，就顺嘴问了一句：“阿姨是要进攻直播平台？”
“岚疏回来了, 阿姨上菜吧, 先吃饭。”谭女士笑望了他一眼, 扶着老秦走向餐厅。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得极富攻击性，叫她看起来锋芒毕露，难以亲近；但笑起来的时候, 又格外明艳大方，秦岚疏很能理解离婚单身多年的老秦为什么在遇到谭女士后, 突然就老房子着火。
美人儿嘛, 尤其是有事业心的美人儿,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魅力。
岚疏脱下西装，交给保姆阿姨, 大步走进餐厅。
秦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在用餐期间，老秦问了岚疏几句工作上的事，这才将话题拉到先前与妻子说的直播, “你阿姨的儿子小厌还记得吧？”
“记得, 他怎么了？”岚疏问。
“他去年因为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波，就签约了iyoung直播平台，跟一个叫‘荷塘’的男主播绑定做c什么p主播, 反正就是一对。”
老秦说到这儿，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是对现在年轻人玩的东西搞不太懂, “你阿姨担心他年纪小容易被人骗，你有空帮你阿姨查一下那个叫‘荷塘’的男主播私下的人品，免得叫你弟弟被人给哄骗了。”
“那叫cp，couple的缩写。”
岚疏跟老秦科普了一下，方才道：“现在网络直播玩cp的大多都是假的，目的是吸引喜欢看俊男美女或两个帅哥美女互动的流量，继而来实现流量变现，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营销，阿姨，老秦，你们会不会太谨慎了？”
“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谭女士放下筷子，叹息道，“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阿厌不会当真的份上，你不知道他的性格，阿厌的爸爸去世后，他奶奶就剩他一个独苗，为避免他步入他爸爸的后尘，从小就对他管控严格，把阿厌教养得……”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岚疏顿了一下，谭女士的前一段婚姻他也了解个大概。
好像是上一任丈夫乍然暴富，就开始心态膨胀，被人一引诱，就开始吃喝嫖赌，骤然猝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太体面，据说是死于马上风。
有这么个死得不光彩的儿子，他可以想见老太太的痛苦和要面临来自周遭的压力。
想到这儿，他应下了这事。
晚饭过后，他回房想先洗个澡，想到谭女士说的直播平台，便在平板上先下载iyoung的直播软件，放在书桌上，只手解开衬衫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软件已经下载好了。
他裹着浴巾坐在书桌前，点开软件注册，再搜索谭女士给的主播昵称：时光。
来得正巧，主播刚开播。
“大家好啊。”
“塘塘啊，他刚起床，还在吃饭，大家要稍等一会儿。”
“对不起对不起，他也不是故意没有准时开播，昨天跟朋友聚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胃不舒服……”
过于软绵讨好的嗓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听得岚疏眉头微微一蹙。
他屏蔽了弹幕，望着屏幕中过于拘谨的青年，简直就是谭女士的性转版，只不过区别于谭女士美得张扬明艳，青年更显年轻的同时，眼神更为澄澈与无辜。
一头细碎的黑发搭在眉骨上。
两汪清澈的眼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山涧溪流，面容精致如橱窗里的洋娃娃，端得是唇红齿白，眸清颜俊——可他总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岚疏心说是不是自己看多了谭女士强势的模样，所以才不习惯同样的脸出现这种软糯的模样？
他把平板调小音量，放在支架上，起身换了宽松的睡衣，再打开电脑在线联系了助理，把要调查的‘荷塘’发了过去，开始处理邮箱里的文件。
一旦投入到工作当中，外界便再也影响不了他分毫。
当他解决完所有公务，心神从工作状态抽离出来，就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嗓音——
“你是猪脑子吗？对面人都不见了，你还敢跑下去！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去收个buff，事先也跟你说了的，我蓝不太够——”
“你还敢犟嘴？”
“我错了。”
“你每回都说知道错了，每回还敢再犯！你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话到这儿，暴怒的嗓音陡然转了个音调，化为无奈。
可岚疏却是听得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他取过平板，望着屏幕中已经红了眼睛的青年还在道歉，点开弹幕，就见弹幕上一片哈哈哈和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不改，没一个人觉得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
终于理解了晚餐时，谭女士欲言又止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叫软，而是压根儿就没半点脾气，甚至还有些软弱。
岚疏看着快哭了的青年，关了电脑，摇头起身刚躺回床上，听到青年念了一串感谢打赏的名单，他眉头一挑，点开打赏一栏，顿了一顿。
打赏栏的礼物价格表有七个等级。
每日上线送的免费小红花，一块钱一瓶的营养液，十块一个的地雷，一百一个的手雷弹，一千一个的火箭炮，一万一个浅水炸弹，和88888一个的深水鱼雷。
而青年念的打赏多以小红花和营养液居多。
他拉了一下粉丝打赏榜单，粉丝榜单上的第一名也不过才一千多粉丝值。
岚疏思索了一下，点开与青年绑定的‘荷塘’直播间，就见这里深水鱼雷炸得屏幕都看不见人，他拉开粉丝榜单，排名第一的已然有了上百万的粉丝值。
且这里的弹幕与那边还算和谐作比较，这里腥风血雨——
【这一局又是要靠老塘力缆狂澜，时光就是个废物。】
【能不能别带时光？】
【每次看时光卖蠢，连眼都插不明白，我血压就上来了。】
【我也不明白，老塘你技术虽然不能跟职业选手比较，可也算是大神级别了，为什么要跟时光那个奶娃绑定。】
【老塘，高端局了解一下？】
【整天带他打菜鸡局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我就是冲两人互动来的，没有可可爱爱的时光，谁爱看这种技术直播？】
【老塘打高端局和带时光打低端局都行，各有各的乐子，而且看老塘被时光扯后腿后发飙，不是更有意思吗？】
【就是，每次看老塘气得都要砸键盘了，又不得不按下脾气去收拾烂摊子，我可太爱看了。】
……
弹幕各有各的说法。
却不见这个叫‘荷塘’的出来为‘时光’说一句话，好似对弹幕上的纷争乐见其成。
秦岚疏皱起眉，这个‘荷塘’……
他退出直播间，研究了一下平台的充值，发现可以直接绑定信用卡，但绑定需要身份认证，他又摸索了一番，等全部都搞好，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他再次点进‘时光’的直播间，一局游戏已经结束了，而屏幕里头的青年突然神色恍惚了一下，连麦的另一个人暴躁地说：“快接受我的邀请啊，你又在磨蹭什么？”
眼神茫然的青年闻言脸色忽地一沉，“今天就直播到这。”
弹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问号。
其中夹杂着几条‘时间还早，怎么突然就要结束了’等这样的问题。
岚疏已经点开了礼物栏，正要砸礼物，屏幕蓦地就黑了。
而屏幕这头刚穿来的厌甫一关了直播，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塘塘。
想都没想，直接关了手机，就坐在电脑前，闭眼对系统说：【剧情先给我。】
谁知话音刚一落，身后嘭地一声响，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同时传来——
“时未厌，你突然闹什么情绪？”
低哑的嗓音听着像是在压着怒火。
厌睁开眼，转动着座椅，就见一个上半身穿着衬衫，下半身搭配花裤衩和拖鞋的青年沉着眉出现在门口，他逆光而站，令他整个人气场更加阴沉，说出的话更带着毫不遮掩的不耐，“上播，快点。”
说完，转身就走了。
厌眸光一沉，长久地注视着门外消失的背影。
这时，又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地从门边探了个脑袋过来，“阿厌，贺哥在——”
还未说完的话在见到脸色阴沉且坐在转移上一动不动的人时顿时堵在了喉咙口，她咽了口唾沫，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阿厌，你怎么了？”
厌转着眼珠子看了她一眼。
他现在还没接收剧情和记忆，也不认识这个姑娘，也不知道刚才那个理直气壮的玩意儿是谁，不过他看这个地方像是个工作室，便起身拿起外套，“我有点不太舒服，你跟他说一下，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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