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是可以的。
他的双眼就是探头。
所见所闻都会自动储存在脑子里的服务器, 只要连接外放设备，就能实现记忆外放。
“你想看？”
姬岚疏并不抗拒把自己的记忆分享给阿厌，“不过我的记忆很寡淡, 在遇到你之前记忆没解封之时，我的经历是不断在虚空各大星球之间穿梭，遵从伽罗·劫留下的指令寻找虫王遗骸。”顺便挖矿积累家产。
他说得很坦然。
厌双眼半眯, “那遇到我之后呢？”
“呃……”
姬岚疏立时想到背着阿厌做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迟疑了一下，“你要是真想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看完后, 不许笑话我。”
“哦？”厌来了兴致。
望着跃跃欲试的阿厌，发出一声轻叹的姬岚疏将数据拷贝并传输到厌的终端上，“你先慢慢看，我去书房联系下卡尔他们。”
姬岚疏并不想跟阿厌一块面对自己某些黑历史。
他从沙发上下来，步伐略有些仓促地离开了起居室。
留在沙发上的厌目送他背影消失, 然后打开投影——第一幕出现的是光线昏暗且嘈杂的会场，身穿西装搭配领结的拍卖师站在光束下，满意地扫视拍客们的反应。
镜头就在这个时候晃动了一下。
身为‘探头’的姬岚疏垂下眼皮，掐灭了手里燃着星火的雪茄，似要起身。
这是开篇时姬岚疏跟拍卖师交流的场景。
厌瞧着没觉得有什么毛病——但等‘探头’坐回去不久, 司仪拉开黑绒布, 露出黑绒布下的鸟笼与躺在白羽毛里的自己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机械声突然响起。
【警告！警告！警告！芯片运算速度过快！】
厌：“！！！”
“起拍价五万金币。”拍卖师说。
‘探头’给自己又点了根雪茄，故作镇定地举起竞拍号码牌，“十万金……”
【警告！芯片运算速度超载！请宿主保持冷静！】
“……鸟笼！”
好家伙！
厌看到投影里的台上鸟笼里的自己突然弹跳起来，而坐在席下的‘探头’却是在自己晕倒瞬间, 直接宕机了，然后本能地举起号码牌，与其他拍客争锋。
“五亿三千万金币，还有没有更高的？”
“五亿三千万金币第一次！”
“五亿三千万金币第二次！”
“五亿三千万金币第三次，成交！”
看到最终拍卖价，厌怔住了。
他记得自己醒来后，姬岚疏说的成交价好像是五百万？
就在他愣神间，画面来到了付款环节。
头顶触角的亚雌服务员领着‘探头’来到后台，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是花里胡哨的华贵鸟笼和昏死过去的自己，‘探头’一直落在鸟笼上，旁边有声音跟‘探头’交谈。
“恭喜姬先生夺得最终拍品，是否需要我们的工作员将拍品送到您府上？”
‘探头’抽了口雪茄，喷出一口烟雾，模糊了镜头，“不用。”
话落，探头这才从鸟笼上挪开眼，“卡尔，付款，希拉，你联系一下庄园管家，让他把所有保镖都安排过来。”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鸟笼跟前。
弯下腰打开鸟笼的门，修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从羽毛里抱起昏迷的自己，放在怀中，“卡尔，先把鸟笼给我拖回去。”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卡尔护送被黑绒布遮盖的鸟笼上了飞车。
乌泱泱的保镖护送着飞车前往庄园，而抱着他的姬岚疏则是带着两个保镖从后门上车，顺利抵达庄园。
在他昏睡期间，姬岚疏就一直坐在床的不远处盯着自己。
直到卡尔回来，“死了几个，不过鸟笼顺利带回来了。”
“你让管家去安排赔偿事宜。”
说完，姬岚疏才起身走出房间，下楼碰到了正在搬运鸟笼的佣虫们。
“你们先下去。”
姬岚疏打发走了所有佣虫，只身来到鸟笼前。
镶嵌在鸟笼上的华贵宝石在水晶灯下闪烁夺目的光辉，而一向视宝石如命的姬岚疏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身盯着鸟笼看了半响，然后搬去了仓库。
厌看到这儿，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姬岚疏不是说鸟笼已经当垃圾处理掉了吗？
接下来是他苏醒后，与姬岚疏的交锋。
但有一件事让他有些意外，在他跟系统交流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了姬岚疏的脑海里——所以，姬岚疏这厮是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这一点姬岚疏可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继续往下看。
姬岚疏从他房间离开后，当夜就乘坐飞船离开了克科勒，而他还顺势带上了鸟笼。
飞船在虚空飞了一天一夜，抵达了一颗荒芜的星球。
而在这颗无任何生物的星球地底下，竟然藏着一座属于姬岚疏的实验基地——姬岚疏就在这座实验室里，对自己的仿生体进行了全新的改造，包括当初带他去k-03星球见斯密夫时，那道把斯密夫轰成灰的激光武器。
而他改造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融化鸟笼。
只是，在融化鸟笼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约莫是第一次使用机械臂，他在融化鸟笼金属时，掌心被锋利的金属栏杆头划出了一道深入机械的口子。
蓝色的合成血液从伤口溢出。
他却全然不顾，直到把整座鸟笼都融化了，才摊开掌心了一会儿，然后轻叹道：“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小雄虫在庄园住的还习不习惯，算了，先这样。”
他套上了手套，告别了试验基地的管理者，折返回了克科勒。
临走前，厌从他一扫而过的镜头，看到一辆了货运飞船旁边，陈列着无数还未开启的仿生体——厌暂停画面，盯着那些被搬上货运飞船的仿生体。
让他惊讶的是，那些仿生体都有着同一张脸。
厌不解地拧了下眉，姬岚疏造这么多跟他同张脸的仿生体做什么？
他收起投影，赤脚踩在地毯上。
余光不经意瞟到摆放在沙发边的木屐，顿了一下，走过去穿在脚上，然后带着这个疑惑来到书房。
书房里的姬岚疏已经打完了视讯，这会儿正在攻克黄金军团的星球驻地系统。
他刚攻克了那边的防御，厌趿着木屐推开了门——
“祖叔！”
“……”姬岚疏模拟的呼吸一轻，随即收回意识，无奈地望向靠在房门门框上的阿厌，“饿了还是看的无聊了？”
“不饿也不无聊。”
厌双手抱胸，后背倚着门框，曲起半条腿，意味深长地说：“你秘密不少啊。”
“秘密？”
他微歪着头，困惑从他暖金的眼瞳里流泄出来，“我对你并无任何隐瞒啊。”
他敢把记忆给阿厌，就说明了他的记忆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厌挑了挑眉毛，放下手走了过去。
对方正端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终端的投影还悬浮在光幕上，厌瞟了一下，都是他看不懂的代码——姬岚疏垂眼望向他的脚，瘦长的脚趿着木屐而来，脚背上两根鲜红的绸带衬得肤色白如细瓷。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抬起暗下来的眼，伸手将走到近前的人捞进怀里，放在腿上横坐着，“是看到了什么需要我来为你解惑？”
这般坦然的态度让想诈他的厌格外满意。
他背靠在姬岚疏的胸膛，低头牵起对方圈在自己腰间的右手，摊开掌心，一条深入骨髓的划痕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手掌心，他用指腹拂过那条已经在慢慢愈合的伤痕，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造那么多跟你一样的仿生体做什么？”
“你说的秘密就是这个？”
垂头贴在厌耳边的姬岚疏怔了一怔，忽而低笑了一声，“看到我去试验基地更换仿生体那了？”
厌轻‘嗯’了一声，“还看到你是如何销毁当初囚禁我的那个鸟笼的。”
其实他对姬岚疏一直都有些防备。
对方没恢复记忆时，他忌惮对方会像元狗那样迟疑、犹豫。
恢复记忆后，对方虽是坦白过真心，可他还是不太敢去相信，毕竟神族四位神族，他最不了解的除了喜静的席盛，就是整天窝在洞府里盘亮晶晶的岚疏。
他甚至还想过，岚疏这般跟着他，是不是因为几世轮回养成的习惯——毕竟这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懒，懒到漫长的神生中，就没怎么出过窝，宅到令人发指。
更别提在小世界中发懒的某些骚操作——比如为了躲懒，他能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想抢他身体的分魂钱串子；又为了少走几步路，还特意做了个轮椅让助理推。
这样的情况，是直到跟分魂融合后才稍微好一些。
可刚才看过姬岚疏的视角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在爱着他。
就算没有记忆，对方也能在相遇的第一眼，凭着本能认出他。
他知道自己投入的感情是没有岚疏这么这么深。
因为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封印记忆的是自己，他能百分之百确认，自己第一眼认不出岚疏。
“那些仿生体是给我自己做的。”
姬岚疏将下巴抵在厌的肩膀上，低沉且华丽的嗓音贴在他耳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经常梦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
“嗯？”
厌疑惑地扭过头。
脸颊冷不丁擦过他常年保持恒温的唇，他顿了一下，眯起危险的眸光，“这一段记忆你可没给我看过。”
“这是你没来这个世界之前出现的事，那时候我的芯片里总闪现出一双红色的眼眸，我以为是伽罗·劫在这具身体的程序里留下了什么指令，所以在有能力后，就建立了那座实验基地，想给自己换具身。”
红色的眼眸？
那是自己？
厌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换？”
观看记忆的时候，姬岚疏甚至都没去过实验室。
他只是给自己找了材料，更换了皮肤，安装了武器、拟人器脏和机械血。
“因为没必要了。”
他笑着拥住厌，“在遇到你之后，我发现那并非伽罗·劫留下的指令，而是早来两百年的我在没找到你的时候，刻在我神魂里的爱在提醒我，不要忘记我的爱人在某个角落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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