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简单的理论来解释, 也就是说五条穗可以让对方拥有咒灵的肢体,当然,前提是对方对诅咒具有耐受性, 并且能够活下来。
尽管这种事情听起来不合常理, 但在这个满是疯子的咒术界里却又无比正常。
五条悟微微瞪大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就知道穗绝对有不亚于这个家族中的任何人的潜力,只是之前没有觉醒而已,但是能做到这个地步, 即使五条真也死掉也无所谓。
咒术世界里遵循的是唯强主义,只要有更强的人出现,就算是咒术界的规定条例也不是不可以打破,更何况五条穗是有理的一方,只要他为五条穗说话,把这件事瞒过去也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解决掉和禅院家的婚约……
五条真也似乎并不畏惧, 只是反讽道“真是可怜的小女孩,没了妈妈的样子让人怜爱啊……不过真是可惜,她会死可全都是因为你和你该死的能力。”
他的身体微微抽搐, 显然是忍受着剧痛, 却还在不断触碰着五条穗的底线。
五条悟猛地转过头看向五条真也,道“闭嘴!”
五条真也用残存的手擦掉脸上的汗水, 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术式和咒术师本人的心境有很强的关联,能够把咒力强行吸收、又强行注入别人的身体中诅咒他人的你, 本来就是一个诅咒啊。五条穗,你的女仆就是因为你而死, 你却只知道迁怒周围的人, 可悲……”
他的话还没说完, 五条悟已经率先出手,抬脚踩在他的胸口,厌恶地开口道“田中明明就是你害死的,关穗什么事情?少给老子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五条真也被他踩了一脚,嘴里开始止不住地流出浓稠的血液,低声道“说到底都是你自己无能,有强大的能力却不知道如何使用,那是比弱小还要成百上千倍的罪恶。”他勾起嘴角,道“况且,如果不是因为对你的爱,她也不会死咬着‘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借口不透露任何消息,也就不会被我粗暴地对待,更不会上吊自杀了吧?我最痛恨的就是你这样愚蠢又自大的小孩子,以为逃跑就可以解决问题吗?知不知道她的父母收到钱的时候有多开心啊?立刻欢欢喜喜地把她送到我的宅邸了啊。”
五条悟微微一愣,正要开口,五条真也已经接着道
“说到底,她的死亡都是你自作自受,说不定她临死前也开始恨你了,恨你这个高高在上、不懂人心的大小姐……这个时候你倒是跑出来给她伸冤了啊?小贱人,你算什么东西啊?这伪善可真是令人作呕。”
五条悟隐约察觉到旁边的五条穗一直笼罩在沉默之中,仿佛明月被乌云遮蔽一样。
今夜也是这样的天气,让五条悟第一次有了不安的感觉。
终于回到他的身边的五条穗就像是一阵烟雾,让人捉摸不透。
田中对她很重要,但是究竟能重要到什么地步?五条悟这才意识到周围竟然没有任何声音,似乎这里不存在除了他们三个以外的生命。
五条穗将匕首在五指间转了一圈,低声道“是啊,你说的没错……”
五条悟喂了一声,伸手抓住五条穗的手腕,强调道“穗,你不要被这个蠢货的话迷惑,田中明明就是他逼死的,这个时候说这些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
“田中的死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更加谨慎,意识到已经有人盯上了我,带着田中一起离开,而不是把自己‘回到学校’的愿望强加给她,那么她或许就不会死,只会开开心心地留在我的身边。”五条穗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以不容置疑的力量甩开了五条悟的手,蹲下身凑近五条真也。
“我们两个还真是相似啊,你不也是吗?你是在憎恨五条悟对吧?但是又碍于整个五条家而不敢动手除掉五条悟,所以就在背后开始动手脚,欺负在他这样的‘强者’身边的‘弱者’,就算没有我、没有田中,也可以是其他人,只要能够达成你的目的,周围的人怎么样都可以,对吧?你这样和五条家那些混账有什么区别!”
五条真也微微一愣,脑海中立刻回忆起了妻子和孩子的惨状。
那本应该属于他的幸福,却被整个五条家夺走,众人的利益至高无上,至于他们的孩子则无关紧要。
“反正你们还年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六眼’降生可是五条家的大事,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你们也是五条家的一份子,做好为其他人牺牲的准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没有‘六眼’的庇护,五条家的其他人,你的妻子的亲族也会遇到危险的,不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的幸福?那算什么正义?“六眼”又算什么东西?既然“六眼”是强者,又何必需要这个家族的拱卫?
在妻子的自怨自艾和五条家对于“六眼”的众星捧月之中,这份恨意更加扭曲。
什么“五条悟”,不过是五条家对于“六眼”的偏爱塑造出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只知道两眼朝天,根本不懂得如何看到其他人……
他要亲手杀掉他,打破这个家族的诅咒,也是为自己报仇。
五条悟看着五条穗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欲言又止地开口道“穗……”
五条穗却躲开了,她重新站起来,看向五条悟道“还有这个家族,没有这个家族对这个混蛋的纵容,田中会死吗?这个家族到底有没有把‘人’当作‘人’啊?只是简单地把人类划分成‘有用的工具’和‘没用的废物’,前者可以体面地活着,后者就立刻去死……”
她的眼泪将脸上的血渍也一起冲刷,像是落下了血泪一般,控诉道“尊严什么的,我都无所谓,但是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践踏生命的人是世界上最可恨的渣滓!我不仅要和这个家族彻底断绝联系,还要把五条家、御三家、整个咒术界彻底毁掉,直到它们没办法再伤害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为止!”
五条悟呆在原地,永远倒映着晴天的蓝色眼眸第一次有了酸涩的感觉。
“这是在指责我吗?穗?”
五条穗紧紧盯着他,嫌恶地开口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不就是被这个家族这样养大的吗?只要成为‘最强’就好了,什么‘最强’啊,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小孩子而已!我恨这里、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恶心——”
“所以呢?”五条悟攥紧手,质问道“你要去哪里?再次离开我的身边去哪里?”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五条穗低头看向五条真也,道“把田中还给我。”
原本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发呆的五条真也回过神,然后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哈哈大笑,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六眼’的弱点。真是可悲啊……五条家的‘最强’原来并不是无坚不摧,只是个情感上可悲的空白的小屁孩而已……‘六眼’,不对,五条悟,你真该看看你现在滑稽可笑的表情!五条家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养成了一个没用的小孩子……”
五条悟努力按捺着使用“苍”的冲动,愤怒地开口道“老子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嘲笑,不过是个快要死掉的混账——”
五条真也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对五条穗道“那女人的身体就在地下室,你自己去找吧,反正我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他看着五条穗没有任何犹豫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啊,这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五条悟伸手扯住他的衣领,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五条真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打败‘六眼’,还有毁掉整个五条家。我的愿望不是很快就能实现了吗?原来这个计划的玄机在这里……”
五条悟还想要追问什么,五条穗已经抱着田中已经僵硬的身体走了出来,她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却又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是在努力汲取着上面残存的温暖。
可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五条悟已经顾不上五条真也,只是随手把他丢在地上,质问五条穗“告诉我,要去哪里?”
五条穗没有搭理他,只是转过身走向门外,“和你无关。”
“老子和你一起走!”
五条穗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五条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是觉得老子被这个家族的人养成囚犯了吗?只要老子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不就是去流浪吗?禅院甚尔可以,老子一样可以。老子可是……”
——老子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
赶在五条悟说完之前,五条穗已经开口道“你还把自己当作‘最强’吗?那你倒是把她还给我啊……”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无奈又嘲讽道“我从来都没把你当作我的哥哥啊,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没用的小孩子。”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最终消失不见。
只是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五条真也开口道“真是可怜……”
五条悟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濒死的五条真也,“你果然还是去死吧。”他拖着五条真也的身体丢进院子里的池塘,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失。
他……在悲伤什么啊?离开父母的时候没有悲伤,练习无下限术式头痛欲裂的时候没有悲伤,训练格外艰苦的时候没有悲伤……
但是那家伙说到根本没有把他当作哥哥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心底逐渐扩大的空洞,即使是身为最强的没有办法阻止的无力。
还给他。
这个腐烂的世界,把她还给他。
清晨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一直响个没完,田中梦子被父母指使着去开门,却在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愣住了。
那不是五条小姐吗?怎么浑身是血……
五条穗没有说话,只是隔着栏杆小心翼翼地递出手中的罐子,道“我带她回来了。对不起,时间太紧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也只能找到这种罐子来保护她,实在是太粗糙了……”
田中梦子嗅到了她浓重的血腥味,有些惊慌失措地开口问道“您去做什么了?”
五条穗低头看向装着她的全部温暖的罐子,轻声道“带她回家。”
田中梦子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将罐子推了回去,道“姐姐她……无论多少次,一定都还想陪在您的身边,而且……”她的脸上流露出痛苦又愧疚的神情,道“哪怕努力抗争一点点,姐姐也不一定会被带走,可是爸爸看到钱就同意了,我们都没有勇气……姐姐她临死之前也一定很恨我们吧,明明是一家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
“没有。”五条穗开口道“她在信里没有说这些。”
田中梦子微微一愣。
“里面没有一句话在怨恨。”
自从得知田中的死讯,五条穗再也没有真正休息过,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她抬手按着额头,努力支撑着自己站稳,低声道
“如果每个人都一定要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那我的肯定是因为小姐,因为小姐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她的侧脸,五条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温柔神情,让田中梦子感到似曾相识。
田中梦子隔着门呆呆地望着她,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什么啊……姐姐她的年纪比穗小姐大很多吧……”
五条穗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手中的罐子,道“这次我们一起走哦,田中。”
田中梦子看着她满身的鲜血,急忙开口道“那个,我去拿一些我的衣服来,穗小姐应该也能穿……”她慌乱地走进家门,随手抓起自己的几件衣服,不顾被吵醒的家人的责骂声,匆匆推开门想要交给五条穗。
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或许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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