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 五条穗才终于走到了这漫长的隧道的尽头。与想象中的尽头不同,这里并不黑暗,看起来十分宽广, 甚至有着自然倾洒的光芒作为光源。
不过更让五条穗感到震撼的是薨星宫最中央的那棵巨树周围围绕着的一圈又一圈的房屋, 看起来就像是漩涡一样簇拥着那棵树。
她记得五条悟的高□□服上有一颗纽扣,上面的形状也可以看做漩涡。
这一点与五条穗的能力倒是有相似之处。
“是幻象?”五条穗微微挑眉,试着使用自己的能力, 眼前的场景却没有任何改变。“竟然都是真的。”
五条穗沿着这个巨大的漩涡走了一段路, 顺利地找到了入口, 随后沿着台阶不断向下走。
只有走入这圈建筑之中, 五条穗才意识到这里也许曾经是一个村落。
这些房屋有着明显的居住和使用过的痕迹, 显然是有人曾在这里生活, 同时房屋并不是以及其紧密的状态挤在一起,反而保留了街道和小巷,修建了鸟居,甚至还有开辟的小块耕地,只是在远处看的时候显得没有任何缝隙。
它们以最中央的那棵树作为中心,像是虔诚的信徒朝拜神明一样,从高到低排列, 与擂钵街的结构有点相似之处。
“看来这是很久以前的村落遗址啊……至少也有一千年了吧。”
在空旷破旧的街道上漫步, 沿着崎岖不堪的台阶向下走, 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五条穗才终于走到了最接近树的地方。
这棵树至少需要十几个人展开手臂才能围住,这样的树木至少也要千年才能长到这个地步,除此之外, 树干上面还绑着某种束缚一样的绳索, 树枝之间形成的缝隙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洞差不多大小。
尽管如此, 它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生机,像是早已死掉却因为身形巨大而不得不继续扎根在这里,主干以上的树冠早已经变得光秃秃的。
五条穗忍不住伸出手试着触碰这棵树,仅仅是刚刚碰到,她就能感受到这棵树上依附的咒力,这种咒力比五条穗在盘星教的集会上感受到的咒力还要庞大,好在五条穗即使停止了自己的能力的使用,否则仅仅是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就有可能因为无法接纳这么多的咒力而崩溃。
原来这是一棵被“诅咒”的树……
五条穗正要放下手,原本空无一人的薨星宫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
这并不是五条穗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仅仅依靠身体感受到的,介于咒灵和人类之间的她,对于咒力的不同和方位都有了敏感的认知,因此五条穗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大概是与五条悟的“六眼”接近的一种能力。
“你好,孩子。”
五条穗转过身,对面是一个穿着长袍的老人,白色的头发和胡须已经坠地,不过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此时老者正用温柔和善的目光注视着她。
五条穗眨了眨眼,反问道:“你就是天元?”
老人笑眯眯地开口道:“当然。”
“我叫……”
五条穗的话还没说完,老人已经点点头,“你叫五条穗,是五条悟的妹妹,这个我已经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些。”
五条穗有些惊讶,同时心头立刻涌上了警惕,“你能听到?”
“是用笼罩着整个日本的结界。”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是‘不可视’、‘不可听’、‘不可读’之人,我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与你有关的事情。”
天元显然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五条穗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一千多年
以前,有人和你有一样的情况,她同样可以吸收咒力,也同样不能被结界术或者是‘六眼’等方式观测到。”天元道:“我是从五条君和五条家的其他人那里听到与你有关的事情的。”
五条穗垂下眼睑,道:“是吗。”
天元有些惊讶,道:“看起来你已经了解过一些和她有关的事情了。”
“之前仅仅是猜测,后来从两面宿傩那里听到了一些相关的事情,不过他说得非常模糊,我也只能大概了解。”
天元了然地点点头,“两面宿傩所处的时代距离那个时代很近了……他知道也是正常的。”
五条穗抬起头看向天元,开口问道:“她曾经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天元似乎并不打算瞒着五条穗,回答道:“把整个日本的咒力全部吸收,然后灌注到外物上,这样就不会让她的身体产生异变。然后我通过这棵树来固定结界术,可以让结界保持长期稳定。”
“难怪这棵树会变成这副样子。这么说后来她死的事情是意外?”五条穗卷起衣袖,露出已经变得透明的胳膊,道:“看来她为了避免这个状态做出的选择很正确。”
“不,大错特错。”
五条穗微微一愣,“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看到周围的房屋了吧?曾经有很多人因为她的能力慕名而来,她是拥有着可以吸收咒力的能力的人,对于那些曾经被恐怖的咒灵侵扰的人眼中,她就是他们的神祇,于是他们都在这里居住和生活,每天围绕着这棵被她注入咒力的树朝拜。但是对于她来说,他们是她的朋友,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经常一起聊天,一起劳作……”说到这里,天元叹了一口气,道:“然而这棵被咒力滋养生长的树已经成为了连接周围的居民的基座,在吸收了所有的咒力之后将咒力重新返还给了他们,所以这里的人每天都生活在被咒力滋养的环境中,于是他们渐渐地成为了你现在的状态,最后全部变成了咒灵。”
五条穗没有说话。
她大概明白一点那样的感受了。
天元的语气有些复杂,道:“在盘星教看来,这是脱离痛苦的方式,人们将不会再被咒灵所困扰,所以他们将她当做用结界术保护他们的‘天元大人’的使者。而在咒术界看来,这是严格违背了咒术师保护普通人的初衷的,所以有关她的资料几乎全被销毁,在千年之后的今天,几乎已经所剩无几了。”
“之后呢?”
“她因为这个受了很大的打击,愧疚一直接连不断地缠绕着她,她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所以想做点什么事情弥补。”
五条穗只是开口道:“她的本意是想帮助别人,住到这里是那些人的选择,她没必要感到愧疚,然后试图通过弥补来寻求安慰。”
天元静静地注视着她,道:“孩子,你不是也在被愧疚缠绕着吗?”
五条穗微微一愣,低下头道:“是啊,我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痛苦,想要弥补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天元像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她也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五条穗抬眼看向他,问道:“她想到的弥补的办法就是用自己来吸收全部的咒力吗?”
“是的,我曾经告诉她,即使她这样做也只能解决一定时间和一定地点的咒灵,这种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天元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她坚持要这样做,因为在她看来,只要能做出一点点改变,都能缓解自己心里的痛苦,况且如果等到我同化的日子就必须要牺牲我,作为朋友,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所以她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去吸收咒力,然后成为了可以不断吸收咒力的咒灵,在失控前,由当时的‘六眼’杀死了她,他们两个曾经是关系很好地
同伴,甚至成为了家人,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非常残忍的。”
五条穗淡淡地开口道:“她只是为了用死亡来换取永久的安心而已,死去的人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包括愧疚和后悔,被她留下的人只会更加痛苦。”
而她正在重复这样的错误,不过这样的错误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是吗?”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五条穗的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天元,道:“但是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全是因为这种情绪,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和判断。”
天元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开口道:“你出现在这里并不全是偶然。”
“我明白,和那个女人有关。”五条穗开口道:“我知道她已经死了,真正的原因是有人在看到了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之后,不断地推波助澜,让我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羂索。”
五条穗有些意外,“羂索……?你知道他是谁?按个人的名字叫做羂索?”
天元对此似乎十分笃定,解释道:“他也曾是我们中的一员。”
五条穗没有说话。
“在还没有形成咒术界的时候,咒术师们大部分都只是两三个结伴而行,她和羂索也是一样的,之后他们找到了我,说明了她的能力和计划,希望能够借助我相对更大一些的影响力解决咒灵的问题。”天元似乎回想起了那个时刻,有些感慨,道:“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种能力,对于那个时候需要应付众多强大的咒灵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神赐的力量,直到她失败之后我才意识到,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只有在我同化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长叹一声,道:“但是羂索对此还不满意,他知道这棵树已经在她的滋养下成为了可以吸收并返还咒力的咒物,加上可以连结全部人类的我,将会形成一个吸收全部人类咒力,再进行返还和重新分配的良性循环。”
五条穗微微一愣,她是想过那个人想要借她吸收全部的咒力,但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让咒力被她吸收后又重新返还的过程。
五条穗忍不住问道:“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咒力将作为一种全新的资源,人类重新回到原始社会,这个世界只存在掠夺和被掠夺的关系。”
“我想也是。”五条穗自嘲地笑了笑,道:“费尽心思这么久,结果还是被他算计了,现在我的计划已经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我放弃计划,你也依然逃不过无法同化的命运,针对这个,他一定还有备用计划,到时候所有人还是逃不过这个结果。”
天元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安慰道:“孩子,你还是个年轻人,而羂索凭借他的术式已经活了上千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他也能料到会有今天,无论被五条穗吸收与否,他都注定了同化失败的结局。
“他的术式的原理你清楚吗?究竟怎么样才能杀了他?”
天元有些意外,道:“现在我们都无法离开这里了,咒术师们的术式是无法渗透这里的结界的。”
“但是,我是不会认输的。”五条穗的眼神中满是坚定,道:“我想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怎么才能死?哪怕不再是人类,我也要彻底杀死他。”
“羂索的本体是大脑,只要毁掉他的大脑,他就无法通过更换身体来完成‘复活’。”
五条穗垂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道:“我明白了。”
天元问道:“那你的决定是……?”
五条穗重新抬起头,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继续我的计划。”
“当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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