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海面上的一处小岛内,筱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由旁边高大树木的枝叶缠绕而成的吊床上,缓缓调息着身体,终于舒畅了很多。
筱沐诧异的看了看天空,自己明明记得当时还躺在千墨怀里,怎么就睡过去了。
整理整理混乱的思绪,转身往下一看,发现在自己的下方有一处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个男子。
只见他一动不动,眼睛征征的看着身前的那堆火焰,看到火焰渐小,又将手中准备好的柴火伸了进去。
筱沐在高处,眺望着远方,嘴角上扬,径直冲吊床上飞掠出去。
筱沐并未去到千墨身边,而是找了一处溪水,用清歌之术净化之后,简单的清洗着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
弄了许久,筱沐总还是不太满意。可是条件有限,也没办法。简单清洗到自认为还可以后,随即转身朝千墨的地方飞掠而去。
脚步很轻,想要偷偷靠近千墨。结果在他背后还有几大步的距离时,千墨温润的声音响起,“偷偷摸摸的干嘛去了?”
千墨转过身,看着筱沐。
此时的她,洁净的额头和脸颊还带着一点点水珠,前面的几根发丝因沾着水贴着头皮,加上被千墨拆穿后的不知所措的神态,秋水明眸却微微躲闪。
此时的她,宛如一名不染凡尘的谪仙子,令人垂怜。
千墨抬头望着筱沐,竟也短暂的失神。
撇过头,不再看她,轻声说道,“过来吧,晚间溪水冰凉,别又染上寒疾。”
筱沐微微一愣,自语道,“我身上可是有清歌之术的,一般的伤病在我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好吗……”
没想那么多,大步向前走到篝火旁,在千墨身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怎的气氛竟突然微妙了起来。
筱沐手撑着脑袋,眼睛却偷偷的撇了撇千墨,火堆下温暖昏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筱沐愣了愣的看着他,良久以后,千墨看向她,说道,“你是想与我说什么吗?”
筱沐摆着双手果断摇头,立即道,“没有,绝对没有。”
看着她这幅模样,千墨转过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筱沐松了口气,只是刚刚,千墨好像……笑了?
突然想起什么,筱沐又问道,“对了千墨哥哥,帝辛前辈呢?”
千墨回道,“负伤在身,找了个地方养伤去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
筱沐撑着脑袋,噢了一声,百无聊懒。大睡了一觉,现在的她,没有丝毫睡意。
筱沐又问道,“千墨哥哥,我们啥时候去找息影啊?”
千墨说道,“你很想见到他吗?”
“不是啊,我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这里对你来说很无聊?”其实千墨想问,“跟我在一起很无聊?”
“倒也不是,现在也挺好的,至少不需要打打杀杀提心吊胆。”
“噢。”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帝辛伤势还未痊愈,等他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便离开。”
“噢,那大概是多久呢?”
“……”
“千墨哥哥,你咋不回答我?”
“千墨哥哥,你是不是又困了?”
“千墨哥哥,你可不能去睡啊,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办。”
“千墨哥哥……”
“……”
东海最近并不太平,无论是民间还是高层官员。主要是因为关于上次巨神峰下的那场战役,其结果引起了整个东海乃至玄极大陆的轩然大波。
听闻将军拓拔问天花费二十年组建的超级舰队在这场战役中损失惨重,至少有一半的战舰被彻底焚毁。
船舰上的军士同样如此,几千军士一同出海,回来的,不过几百人。
这一战甚至还惊动了圜土地宫,一直与拓拔问天不合的宫主翰宗也不拘小节,助了拓拔问天一臂之力,否则这场东海之战的结果可能要比现在更加惨烈。
耗费如此代价却仍未将鲛人成功拦截,仍有大量余孽遁入东南区域。
毫无疑问,这场战争,人们不能接受。
那位东海之主,自上次出海回归望舒城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听闻,他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势。
而让这位人族将军受伤的人,毫无疑问成为了这次讨论的焦点。
关于魔族君主现世的消息已经彻底引爆了玄极大陆,还有天火降临。
不少悲观的人士开始担忧怀阳帝国的命运,认为异族和鲛人一族将要崛起,这种趋势,已不可阻挡。
而首当其冲的,当属东海。
当下各处都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当年魔主在南域降世的消息开始在传开时,当时的人们对此还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困扰与担忧。
没想到几年的时间过去,这位魔君竟然在东海现世了。
不少人表示不可思议,拜托你好好长大怎么的也要十八年吧,这才多少年啊。
人们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有人暗暗讨论拓拔问天的无能。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这位历经战场的人族将军,经此一战,他们心中的那伟岸浩瀚的形象似乎破灭了。
此时,蜃楼之上,拓拔问天盘坐在阁楼之内,头发凌乱,气息不稳,这种情况,是南末跟随拓拔问天这么久以来很少看到的。
旁边除了南末,还有翰宗。
翰宗站在蜃楼之上俯视整片城池,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处理望舒城内的事宜了。南末,你也不用把这些送到这来。这几日,望舒城内的事务都由你来处理,遇到那种实在需要我们出面定夺的事,等左庭司来再说吧。”
南末看了看拓拔问天,见他半天没有说话,随即朝翰宗恭敬一揖,退了下去。
翰宗看向拓拔问天,说道,“你这儿有酒吗?”
拓拔问天转头看向翰宗,右手一指,在右手边的一处暗格。
翰宗走了过去,将禁制去除,微微一笑,说道,“藏的还挺深。”深吸一口,继续说道,“这气味,不错啊。”
翰宗开了两壶,伸手递给拓拔问天。
拓拔问天抬起眼睛看向翰宗,并没有着急去接,说道,“你我上次一起喝酒还是什么时候?得有二十年了吧。”
翰宗笑了笑,说道,“怎么的,害怕我偷偷给你下毒?”
拓拔问天呵呵一笑,拿起酒壶往口中倒,辛辣浓郁的酒香瞬间侵入全身,猛喝一口,拓拔问天这才放下。仰着头,释怀一笑。
翰宗看着他,说道,“你现在还负着伤,别喝太猛。”说完,他也往口中倒了一大口。
拓拔问天摇了摇头,笑道,“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也就是个废物,身体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呢。”
言罢,抬起酒坛继续大口大口的喝,烈酒在他的腹部疯狂燃烧,刺激着他的头脑与味蕾,迷醉的感觉,仿佛要将一切遗忘和抛之脑后。
翰宗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以后,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几十年过去,你若不能成长,就会有后辈追上来,很正常,你大可不必因此失意。”
“说实话,即便是我面对千墨,我也没有觉得的把握可以将他击败,有可能稍微一个不小心,被他一剑斩杀也说不定。”
拓拔问天坐在地板上,仰着头,靠着石桌,茫然道,“这一战我败了,不仅是武道,所有的一切,我输得一败涂地。”
翰宗坐在他的身边,说道,“那又怎样,他未来可是要面对人主对家伙,你输给他,很丢人吗?还是说,你是因为输了东海的人心,才会这样灰头土脸的,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拓拔将军。”
拓拔问天没有回答,其实,都有。
翰宗也没有继续说话,就这样沉默的喝着酒,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自己消化。
其实翰宗明白,拓拔问天就是太顺了。
圣战以来,拓拔问天几乎没有败绩。统领东海的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几乎是以席卷之势拿下整个东海。这种情况固然是雄伟壮阔的。但是一经失败,怕的,就如今日这种情况。
也许,这正是翰宗与拓拔问天的区别。
同样是弑杀之术,翰宗的境界,确能稳稳压拓拔问天一头。
许久以后,翰宗说道,“左庭司要来东海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拓拔问天摇了摇头,说道,“我有想法有什么用呢?人主不都已经为我选好了吗。不过,也正合我意。”
“我要再与千墨战一场,不论输赢,不论生死,我都要再战一场。”
翰宗微微一笑,说道,“人主还是了解你的。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说完,翰宗将他的酒坛拿了过来,起身说道,“无论谁来,你都是东海的统领,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希望你早点恢复,我等你的好消息。”
“酒就别喝了,伤身……”
说完,翰宗消失在月色之中。
拓拔问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间柔和。坐在楼顶,俯瞰整座望舒城。
许久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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