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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正与史弥远分析过后,便召集使团众人一起商谈接下来的应对之法。一日过后,果然就有人来请宋使团众人,去往孔府。
说是北地士子多仰慕南方之学,今日想请宋使团众人效仿稷下学宫旧事,南北一谈学说。
留正等人知道这是北人的阴谋,但身为一国宰相代表大宋, 若不应邀,便会被人以为南人软弱可欺,怯战怕输!
对自己以及朝廷都会造成很严重的舆论影响。
故此留正并未拒绝,带领使团众人直赴“鸿门宴”!
留正来到孔府便发现,在孔府的大院之中,有不下二三百人之多的士绅学子。
在留正等人到场后,孔元措先是代表孔家给予欢迎, 然后又对众人各自介绍了一番。
在双方各自见过礼后,宋使团众人坐南面,北方士林之人坐北面。
在双方重新坐定后,孔元措最先代表主家开口发言道:“今日北南群儒聚集府上,只为探讨学术,展现上古盛状!
南国留相等诸位不是一地大儒,便为南国进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而我北朝多是青年学子,后辈之人,才疏学浅,还望南国同仁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留正身旁的史弥远看着高台处款款而谈的孔元措,没来由的心中狂跳,脸色沉重的对留正小声道:“相公情况不对啊!
相公身为一国宰执,亲自来孔府,但不见孔总出来相见, 这里面有问题!”
留正一脸平静道:“不错,我也发现了, 身为北方衍圣公的孔总绝不会是不知礼仪或目中无人之辈。
现在我代表大宋前来,却不见主家迎接,有鬼!”
史弥远听到留正的认同,心惊道:“看来这北人给咱们设了一个大局啊!
相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留正闻言摇了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人家已经设好了局,并且让咱们已经入套,那现在咱们做什么都会出错。
不如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看他们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依相公言。”
就在留正二人商谈完后,高台之上的孔元措也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在孔元措走下台后,北面士子中走出一个二十有几的年轻学子。
此人一上台,先是有礼有节的对着宋使团行过一礼,继而开口道:“学生姓刘名章文,聊城人士,现为我大金举人身份。
今日能参加此盛会,荣幸之至!
现由学生做这第一人来抛砖引玉,与南方同仁探讨一番。
《春秋左传正义·定公十年》有云,如楚国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而郑国本为诸夏, 如行为不合义礼, 亦视为夷狄。
春秋大义而言,楚虽为蛮夷但其入夏则为夏,郑国本为夏,但其不知礼,则为夷!
不知南国可认同此话?”
留正看着此人的发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此人话中的陷阱。
这时宋使团中走出一人对道:“本官为大宋舍人赵志明。
北友所言春秋大义,虽为圣贤之言,但本官却有非同之见。”
刘章文听后,胸有成竹一展手道:“请讲!”
赵志明来回走动道:“楚虽蛮夷但与诸夏一体,视为诸夏不为不可!
郑虽为诸夏,但其失礼虽被诸夏视为夷类,但其本为诸夏,不能同蛮夷混为一谈。
郑名为夷,实仍为夏!”
赵志明说完,刘章文轻笑一声道:“南官此言差矣!
若如你此见,南夷入夏则为夏,郑国失礼依旧为夏,那不是天下皆夏而无夷!
有礼无礼都为夏,那为何还有华夷之分?”
刘章文话音刚落,留正一旁的史弥远暗叫一声“糟糕”!
史弥远刚想对留正言,但被留正最先打断,留正小声道:“赵志明中了北人之计,已经落入陷阱,这一局没希望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辩论中,赵志明因为开局陷入下风,在接下来的辩论中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不到几个回合,便拱手认输。
刘章文开局得胜,便立刻引得北人一阵叫好!
赵志明走下场来,感觉面目无光,走至留正身旁垂头丧气道:“相公,下官给国朝丢脸了!”
但留正却大度安慰道:“没事,不要心灰意冷。
毕竟你已经入朝为官多年,一心都用在了家国民生上。
而他却正在一心做学问之时,心无旁骛,这种辩论熟的不能再熟,辩不过他也正常。”
刘章文在打败一人后,自觉无敌,态度转变,高傲道:“不知南方同仁还有不同见解否?”
留正对一旁的史弥远道:“当官的怎么能辩的过学生,还是你上吧。”
史弥远轻微点头,站起身来,走至高台,对着刘章文拱手道:“本官为大宋太社令史弥远!
北友刚才所言,却为中肯,不过有一点却说错了!”
“何错之有?”
史弥远竖起手指道:“第一,时间不对。
春秋之时,天下以礼论夏夷,天下除中原外,其他地方都为夷地,夷民。
但以礼来论可化夷为夏,这便才有了中夏九州万民同族之说。
郑国不守礼,便会带着一众诸侯国都不守礼。
若如不视郑为夷,那天下九州便会重回上古,变夏为夷,如此则无今日之华夏!
所以说楚入夏则自然为夏,郑不守礼,虽为夏,视他为夷又有何不可?”
刘章文皱着眉头道:“南官到底想说什么,是赞同我之言论吗?”
史弥远轻轻一摆手道:“不,既赞同又反驳。
刚才为赞同之话,现在为反驳之话。
北友说春秋大义,无非是想证明金已入夏,现则为夏!
而我大宋立国南方,已入夷地,是为夷,对否?”
刘章文高傲点头道:“不错,我大金定鼎中原,行汉家典章,尊汉家文化,着汉家衣冠,执汉家之礼,自然名虽无夏,则实为夏!
而你南国,南逃过江丢弃衣冠,礼乐不尊,入南夷之地,无中夏之土,何以称为夏!有名无实!”
史弥远闻言,轻轻一笑,说出了一句震惊众人之话:“不错,以土地,礼乐来论,我大宋确实无夏之实,只徒有虚名罢了。
但若北视南为夷地,那辽东,西北,是否也为夷地了?
这么说来你我两家都是蛮夷罢了!
若不视辽东,西北为夷地夷民,那何以视南方为夷地夷民呢?
天下除中原之外,何地何人再敢自称为华夏之地,华夏之人!
南方与辽东西北自春秋之时就以入华夏,那他们自然为华夏之人!
现在说南地、辽东、西北不为华夏,那岂不是自丢夏土,化夏为夷吗?
华夏大地是天下各族各地之华夏,非一家一域之华夏。
华夷之辩早已过时。
今大宋视金为华夏,难道金依旧抱有此不合时宜之观念,视南为夷地吗?”
刘章文听后,拱手相让道:“倒是我荒谬了,可南地虽无华夏之辩论,可依旧有异族之辩论,此话何解?”
史弥远表情不变道:“一群愚蠢之人,将族群之辩当成了华夷之辩,不明事理!
真要按他们的所思所想来行事,那应该是边疆之族失中原,中原之族失四野!
华夏大地不全何以再妄谈华夏。
这帮蠢货的话,北友也会去信吗?”
“佩服!此番我认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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