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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至上竿,一处码头。贾玉让仆从推着一车车的货物往巨船里装,自己则是提着一卷画轴。远瞧见人群中身着青色长衫的公孙沁,贾玉快步上前,含笑招呼:“沁儿,听良叔说你喜好诗画。我府上正有一幅王维的《江干雪霁图》,今日便赠予你。”
公孙沁笑着摆手,说道:“公子的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妾身无尺寸之功,万万不能收公子如此大礼。”她从昂叔手上取过一袋金银,随后上前挽起贾玉的左臂,将金银塞入他的手中:“只是些许金银,公子务必收下,否则妾身心会不安。”
贝齿轻咬朱唇,面带羞意,哀愁的眉眼里尽是贾玉的身影,公孙沁就这般看着贾玉,她玉手更是搭在贾玉的手心,便让其神魂颠倒、语塞哽咽。照理说贾玉是不会收下金银的,只是摸着公孙沁温润的玉手让他有些找不着北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贾玉将这袋金银交给了一侧的管事,说道:“烦琐之事便让良叔与张管家商议,沁儿若有雅致,不如先同我上船看景,要知道丹阳湖最美之时便是此刻,入目之处皆为金潮,波光粼粼皆为日影。”
公孙沁嘴角含笑,说道:“公子邀约,妾身定当相赴。只是妾身还需跟手下人交代诸多事宜,以免待会上了船之后给公子添麻烦。”见贾玉一脸不愿,她便伸出食指抵在贾玉的唇前,故作生气道:“公子莫要不乐意,我能带着手下人乘巨船,已是公子的恩赐。这要是生出事端,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此番说罢,两人才依惜作别。
公孙沁的十余士卒皆是诸葛冉冶亲自挑选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卒,但也都是纯正的西楚人,他们的口音是纯粹的西楚方言,一但开口与人交流,西楚人的身份就会暴露。而真正懂大周官话的,除了公孙沁、公孙昂和孙兴外,便只剩下陆昂等人会说官话。等真上了船,公孙沁就更需要陆昂等人帮她打掩护。
士卒们皆身着宽大的麻衣,用于掩盖里边的甲胄,一个个腰悬长刀、面带凶相。连带着桃花一共十余匹马被公孙良交付给张管事,这可把张管事惊到了,除了那匹稍矮的白马,清一色的高头汗血马,黑毛乌亮、眼神炯炯,军中战马亦不过如此。
公孙良在公孙沁身侧压低声音道:“贾玉行事不择手段,主子还是小心些为好,待上船之后怕是会对您用下三滥的手段。”
公孙沁轻蔑一笑:“郢都多少权贵子弟都对我动过歪心思,区区一个巨商之子,我还不放在眼里。”随后她话头一转,看向在与商贩买糖葫芦的宋禾,眉头微蹙:“昨夜我忽响起一事,二十年前曾尚然于郢都舌战群儒,随行的有一青衫书生。”
公孙良略作思索,询问:“主子所说的是剑断天楼的青衫剑仙?可我听闻其在嵩山画地为牢,二十载未离开过嵩山。”
公孙沁皱着眉头:“我曾在通天楼里见过青衫剑仙的画像,而宋禾与他的样貌很像。”宋禾好一番力气从商贩那买下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陆霜,另一串则是自己张着大嘴吃下。
这一囫囵吞枣的模样落到公孙沁眼中,直看得她摇头失笑:“许是我认错了,哪有剑仙出门不带剑的说法。 ”
而不远处的宋禾眯着眼,全然不在意公孙沁的目光。他俯身用手帕拭去陆霜嘴角的红油,牵起她的小手,温柔道:“小踟蹰,先生带你上船看风景好不?”
陆霜眨着眼,眉目里映着宋禾的笑脸,嘻嘻而笑:“好呀,不过我要先生背我,书上说‘站得高看得远’,我要站得比先生还高,看先生看不到的风景。”
宋禾伸出右手抵在陆霜的膝间,右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在她耳畔说道:“先生不想背踟蹰。”陆霜的脑袋抵着宋禾的肩膀,她嘟着嘴满脸羞涩:“先生这样抱我,外人见了不好的。”
宋禾哈哈而笑,双手却是抱得更紧了:“先生害怕,怕踟蹰见到更好看的风景就不要先生了。”话落,宋禾却是皱眉问道:“踟蹰最近吃胖了,怎么重了些许。”
陆霜本来趴在宋禾肩上一脸惬意,听到这话后用手指揪着宋禾肩膀上的肉,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口中的热气吐在宋禾耳垂:“先生可恶,踟蹰不喜欢先生了。”她在心中纳罕:分明是我的胸脯上长肉肉了,先生这个笨蛋,人家才没胖呢。
一刻钟后,众人纷纷上船,贾玉领着公孙沁去看船头的风景,宋禾也是抱着陆霜立于甲板之上。贾家的船能吃水四米有余,容纳百人不费力。船停靠在码头,众人需要过一道木桥,桥桩由钢石打造深深插入河滩中。
目桥周遭都冷清了,只剩下些许忙碌的几名雇工,贾家的船员都已上船,只剩下陆昂独自站于桥口。
贾玉见此,连忙喊道:“陆兄,快快上船吧,就差你了。”陆昂可是他未来大舅子,他自然得照顾一二。他正打算走下船去领着陆昂上来,却被陆霜拽住了手臂,他先是一愣,后是喜上眉梢:“沁儿有何事情?”
公孙沁皱着眉头,她伸手指向码头处,贾玉顺着她的玉手看去,远处从人群中走出的一名着黑色长袍马褂的男子,两只袖口紧附着染血的绷条,右手提着一柄金枪。
贾玉的瞳孔猛地一缩,赫然就是——凉州枪王扬正行。情急之下,他朝陆昂喊道:“陆兄快快上船,只要发船离了岸,便是枪王也奈何不了我等。”
陆昂闻此,侧头远远看了贾玉一眼,待看到其身边公孙沁,眉头微皱,大声喝道:“贾兄莫要小看了扬正行,他是破国翻山境的高手,远非江湖中一二品能比。他的一枪,怕是隔着百余米都能将你这巨船捅成两截。何况我家妹子虽是女儿身,心里边傲气得狠,他最是瞧不上的便是逃跑的孬种。为人兄长,岂能让姊妹笑话!”
扬正行缓步上前,右手提枪,枪头的红缨拖地。他看着桥口的陆昂,正声道:“说得不错,若你上船,我定能一枪毁之。你有胆识,只可惜今日你的对手是我扬正行。”声音在内劲的加持下,一股股气劲四散开,可谓震耳欲聋。
陆昂负手而立,嘴角轻笑:“两日前领教了前辈的拳法,今日得幸,晚辈斗胆请教前辈的枪法!”
公孙沁立于船头,不知觉得手心捏了把汗,心中纳罕:这登徒子有何底气,敢直面破国翻山境圆满的武夫?他若真在逞能,死了也是活该。
陆霜心急如焚,被宋禾抱着看不到码头的情况,便让宋禾放他下来,爬到甲板的木壮上看去。宋禾小心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到水里去。陆霜焦急道:“先生快想办法帮帮哥哥,哥哥就没学过几日武,他打不过的。”
宋禾宽慰道:“踟蹰别忧心,有先生在,不会让你哥哥出事的。”陆霜见宋禾如此说,心中松了口气,却还是紧紧趴在木拦上看着码头,目光里尽是忧愁。
陆昂脚画两仪,鹤拳轻启,掷声道:“前辈请吧!”“三里春风”纳于体内,肺腑里的山河卷中是太日初升、向阳屋里。
扬正行马步下压,右手握枪托靠于腰间,枪尖在左。只见他并步压身,枪扎一线,如潜龙出水直去陆昂心口。陆昂抬手欲挡,却见扬正行手起暗劲舞动枪尖,入眼是金光数道而不知枪尖所向何处,这要是再挡免不了手臂被扎出个窟窿,只能侧身后退避其锋芒。
扬正行无愧于枪王二字,这世间武夫能徒手接他枪之人仅有其师宗良。见陆昂后撤,并步枪扎于上,随后拦拿扎枪如游龙,逼得陆昂只能步步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一退后十余米,陆昂的身后便是汹涌之河水,已然再无可退之地。他心下咬牙,手握春风拳朝枪头而去,要用道韵和这金枪硬碰硬。金枪直扎在手臂上,却被一朵桃花瓣所挡住,陆昂借此时机,一手拿枪,随后压身上前,企图用拳脚功夫与扬正行硬碰硬。
可扬正行可是翻山境圆满,有九龙十象之力,岂是陆昂区区书生能比拼力道的。哪怕有道韵加持,依旧被数拳击飞,索性陆昂早已调整站位,否则定要摔落湖中。
扬正行单手提枪,没急着压身上前,他揉了揉发痛的手骨,方才那日光色的道韵好生坚硬,他六成力道才能打碎。这小子武功不行,邪门的道韵倒是不少,两次交手便是两种不同的道韵,一种灵活,一种坚硬。
陆昂从地上爬起,五脏翻覆,若非“三里春风”护体,寻常人怕是早已身死。抬手擦干嘴角的鲜血,陆昂从灵台中取出龙鳞,一寸长一寸强,能对付枪的便只有枪。
想罢,龙鳞应主生变,其上仿佛有银龙腾出,一柄银色花枪的虚影浮现。只要陆昂一念而动,龙鳞化枪,枪出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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