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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入夜,剑城的天灯却已早早点亮。昏黄的光斜照过一栋栋名居,天空是霞云,日薄西山了。缕缕炊烟飘荡,晚春的风叩响了每一户人家的门扉。今日是百花节,每逢此时赵一刻都会亲授一道剑术。
街道比平日里热闹多了,客栈、酒楼早已接满了客,一间上房往往能开出三两银子的天价。来自五湖四海的侠客齐聚于此,皆是想一览赵一刻的剑技,有天资高者更是想学会此技。
白衣白马,马背的左边是满眶书籍,右边悬着一杆银枪;身侧的丫头穿着覆到脚腕的碎花裙,青石色的绸缎上绣着红花,颈间用红绳穿着一块棕红玉石;小道士被逼着换了平日穿的青色道袍,穿着是小一号的黑袍马褂,头上的木簪也被陆霜取下了,用头绳来代替。
陆昂牵着白马在一处拐角等着,入眼皆是负剑的侠客,路旁有各色小贩,大大小小的灯笼悬挂在各家各户的门沿下,今夜是没有宵禁的。
这与他在武城看到的景象很类似,家家户户都会点灯,大概是因为人间无月,每逢入夜都会用天灯来代替月亮,所以逢年过节的,点灯便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等了有一会,远处有一姑娘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席地的红色纱裙,淡白的抹胸画着墨竹,肩上的披帛是更深的朱红色,眉心点缀着像是青鸟的朱砂,髻发用珠花簪子来固定,两侧有步摇垂珠。
赵半君恬然一笑,眼黛桃红,酒窝醉人,贝齿轻启,朱唇随波:“久等了,你看我这一身好看吗?”裙衣翻飞,青丝荡起沉香,她转了一圈身子,满是期待的看着陆昂。
陆昂大饱眼福,夸赞道:“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若是敦煌的仙女从画中走出,也不及半君之美。”
赵半君的贝齿轻咬朱唇,桃眼逐波送人意,两鬓青丝藏腮红:“若我真像你说得这般美,比武那日你为何不愿?书生的嘴最会骗人,我才不信呢。”
陆昂牵起赵半君的手,微微一笑:“你若是不算美,那天下女子岂不羞死于春闺中?”
赵半君嘟着嘴,一幅小女儿的娇羞样:“我要骑你的白马,你替我牵马,可以吗?”在得到陆昂的点头后,她一踏马镫便上了白马,趴在白马背上抚着马须,歪头对陆昂轻声道:“驾、驾驾,你就是我的小马驹。”
一旁的两个小大人早已没了踪影,陆霜牵起宋玉贺的手穿梭在各色的商铺中。她可受不了别人的情意绵绵,还不如和小道士四处逛逛,要知道小道士还欠自己七根糖葫芦。
灯火交接,用红绳悬挂着灯笼,而背面写有灯谜。整条街都有这样的灯笼,赵半君踮起脚张望着灯笼上的字,念道:“句中有一字,每月猜三次,就是秀才猜,也得猜十日。”
陆昂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句去口,再舔日,是旬。”
“公子真聪明,快随我去领奖,可莫要他人抢了先。”赵半君拽起陆昂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灯笼是张叔挂的,他家的木簪尤为精细,可张叔是个怪人,一天只雕三个簪子,我之前还是托了父亲的关系才讨要到的。”
路过点心铺子,赵半君却忽然停住了,她闻着糕点的糯香,捂着小腹看着陆昂,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陆昂会心一笑,买下一袋糕点递给赵半君,笑道:“吃吧,算我请你的。”
赵半君捻起一块桂花糕点,将纸袋子塞到陆昂手里,她一溜烟朝张叔的摊子跑去。
“流烟霓裳卷熏黄,唇染白糯面桃红。纵使仙子下凡尘,不及人间烟火气。”陆昂瞧着赵半君的背影轻声念叨,他牵着桃花快步跟上。白马百衣竞相走,少有健步谋春意。
木匠铺子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一个满天白发,脸上戴着黑白图案的面具;另一个黑发秀丽,眼睛炯炯有神,纯黑的面具仅遮了半边脸。
两人正与张不平交流,白发人瞧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赵半君和陆昂,对着身侧之人说道:“且看,正主来了。“
黑发男子面容俊朗,他打量着赵半君,轻笑道:“想不到这赵一刻的女儿竟能生得如此国色天香,我记得她叫赵半君。“
白发人微微摇头,淡淡道:“我说的不是她,而是那牵着白马的少年,他叫陆昂。”随着陆昂和赵半君愈来愈近,白发人掷声道:“走吧,现在还不是与他相见的时候。”
张不平弯身送此二人离开,只是眉目紧锁,手心更是冒着冷汗。
赵半君跳着步子走到摊子前,用手拍着张不平的肩膀道:“张叔,你那个灯谜的谜底是旬,我猜出来了,快给我奖品。”
张不平看着摊在他面前的白净的手掌,嘿嘿笑道:“你个丫头,等着,我去给你取来。”他背过身走到里屋,用气劲蒸干一身的冷汗,他从地板的夹缝中取出一个尘封了许久的木盒,抬首张望着一屋子的木簪,目光思索不知为何。
盏茶功夫后,张不平拿着红木盒子走出,盒子不算大,里边静卧着一根红木簪子,末端雕着一只火凤。陆昂微微一愣,这火凤的模样与公孙沁那日幻化出的火凤尤为相似。
赵半君看得有些痴神,惊异道:“张叔,你原先的奖品不是这个吧。当初我让爹爹想你讨要这火凤簪子,你都不肯给,怎么今日?”
张不平看着赵半君身侧的陆昂,困惑道:“这位是?我可从没见过你领着男子逛街。”
陆昂连忙自我介绍道:“张叔好,我叫陆昂,算是半君姑娘的朋友。”
赵半君瞧着陆昂拘谨的模样了,掩嘴而笑:“他可是全败宗良的少年英雄,圣上亲封的平武子爵。”
张不平连忙拘礼道:“恕老夫眼拙,见过子爵大人。”
陆昂连忙说道:“张叔客气了,这木簪一看就是宝贝,还得多谢你愿意将其赠给半君。”
赵半君将木簪递给陆昂,两颊泛红,声音如细雨绵绵:“你予我换上。”
陆昂将珠花簪子从赵半君的发鬓中取下,再换上木簪,深红的火凤似是比珠花更衬一身红裙。赵半君的眸子里映衬着昏黄的光线,光线里是一位英俊的白衣书生。
郎情情妾缠缠,张不平一把年纪可看不得这些,黑着脸赶人:“老头子要关门了,你们快些离开吧。”
随着陆昂和赵半君离去,木匠铺子再度归于宁静,黝黑的铺子和外边的灯火格格不入,张不平整理着自己的行囊,他打算走了。
木匠张不平将从此消失,而天狼张郃将重回西楚。
酒楼的第三层,从这里的窗子看去能瞧见不远处的剑楼。
诸葛冉治品着清茶,面前的桌案上一幅黑白面具,眼骨深邃,眉浓而不乱,修长的白发披肩,他淡淡道:“严复,你可知我为何把你召回?”
严复将黑色的面具取下,喝着小酒,脸上满不在乎的姿态:“先生是军师,想如何便如何,不是吗?”
诸葛冉治嘴角轻笑,淡淡道:“公孙沁是我的棋子,我留她有大用。”
严复抬眉看着诸葛冉治平静无波的脸,笑道:“反正火凤之身已破,她公孙沁如今已是一个废人。军师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我和一个废人到底是谁重要?”
诸葛冉治放下杯子,淡淡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价值比公孙沁高,而是因为你也是我的棋子,我留你亦有大用。”
严复修长眼睫下的瞳孔微缩,手中的酒盏被他放回桌案上,他玩味的看着诸葛冉治平静无波的脸,掷声道:“诸葛冉治,你当知道,自古功高盖主之人可从未有过好下场。今日你可以是三军之师,明日亦可为阶下囚!”
诸葛冉治嘴角抹过笑意,说道:“大周一日不衰,西楚便一日离不开我。公子严复今日便是有万句怨言,可若有一天你登临帝位时,你便会知道我诸葛冉治的重要。”
严复喝着酒没在纠结这个话题,忽然想起了那个叫陆昂的人,他问道:“那陆昂在武城坏了你的事,用不用我帮你除掉他?”
诸葛冉治撇了他一眼,摇头道:“严复,不必试探我。楚氏商会本就是我的弃子,武城之事更是我亲手推动的。”他拿起酒壶,给严复满上了一杯,接着道:“陆昂的身上承载着青城山的半数武运和天运,可这些气运本不属于青城山。
徐登躺在相府的太师椅上品着茶,有点沾沾自喜。今晚来的人,有要杀雪津城的,也有要利用雪津城的,这些人高枕无忧惯了,殊不知,二十年来这处人间已经变了,迂腐的旧的东西也会逐渐淘汰,这个时代的声音自有归属,列如作为圣人府邸的雪津城,酒女的剑是百年来人间第一柄沾了血的。
况且,雪津城并非只有酒女,那股在塞北驰骋的圣人气息,恒而不衰,久而不散,楚先生的传承并未断绝,这人间,很难再寻一处势力,有两位敢战天上人的半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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