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谢谢你,你真厉害。”
一直忙到了深夜,直至那湛蓝的天幕被浓墨涂抹,朦胧的雾自幽谷袅袅升起,整个部落落入神秘的沉寂。
巫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看着小孩子那开心喜悦的美好笑容,仿佛所有的疲累都一扫而空。
篝火噼啪地燃烧着,又旺又亮,火焰的红花,纯净无烟的红花,在静静的黑夜里盛开着。
最近几天她都没回湖泊旁的那个小家了,干脆在部落里住下,除了居民们送的礼物和那件古怪长袍以外,什么都没带。
最近这几天,这座空荡荡的巫医小屋除了草药和工具,多了许多水果和腌制好的兽肉。
几朵花朵紧紧合拢的纯白小花静静躺在桌上,紫色的剑形长叶,还有狭长的月纹烙印在茎部。
这是今天新采的月心花,剩下了一点。
巫小心将这剩下的收拢好,手臂的舒展间,露出小臂部位上一道道早已愈合的疤痕。
她没敢告诉部落里的人,其实她也染上了血疫,只是症状比较轻,她小心掩饰,没有表现出来。
这会让部落里的人失去对巫的信任。
这些痕迹是她在自己身上实验时所留下的,她并不在意。
“果然是血疫,跟爷爷留下的记录一样,放血疗法有用,还有月心花,也能起到抑制的作用。”
皎洁的月光下,她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在木头片上刻字,记录今天医诊的情况。
“……已确认是记载中的血疫,最早曾在血奴部落发作一次,规模较小,被当时血奴部落的巫巴布罗设法抑制……”
“……月心花可以抑制血液的活性,不影响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可以暂时缓解血疫患者的症状,并且加速他们的恢复,服用过多会引起一定的嗜睡症状,偶尔会有轻度的幻觉……”
“……放血疗法可以有效治疗血疫,具体放血部位已得到验证,大部分位于肘心偏下一点的部位,黑血流干为止……最好配合月心花实施,不然黑血会重新散开,流回身体里,并更换凝结的位置……”
“……黑血似乎是一种活着的生物,会被人类所吸引,不知不觉中从皮肤渗入,渗入过程中没有任何感觉……”
至于为何如此清楚,自然是巫亲身实验过的。
她看着那些触碰到皮肤的黑血,伸出细细的不明显的触须,一点点从她的掌心钻进去,这一过程之中,要不是她亲眼看着,不然不会有任何察觉。
“也就是说,这一场血疫很可能是人为引发的,既然是当初巴布罗提出的放血疗法,他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会不会是因为魔兽,最近血宴平原又出现了很多魔兽,大熊部落也因此被毁,他们的居民都逃到了岩犬。”
想到这,巫无意识地蹙起略显英气的眉头。
血宴平原变得十分危险,但这里的部落居民早就没了异种的庇护,他们也不敢贸然去子爵的城堡,这是有惨痛的先例所在的。
再加上,腐烂长河的水位上涨,河水湍急,几乎不能过人,血宴平原的人也没法寻求腐烂川域的人的帮助。
而且,岩犬的首领卡卡,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已经很多天都没有露面了。
巫知道一点,首领似乎一直往着血宴平原的深处去了,似乎要进入摩卡拉山脉里。
“希望首领大人平安无事。”
突然,她感到手臂的部位传来一阵瘙痒之意,拉开袖子凑近一看,纵横交错的伤痕之间冒出一个个小红点。
“这是?”
……
奔涌的暗黄色河流咆哮,像是滚沸了一样,大量的泡沫盛开又衰败,不断有鱼向着河岸跃起,扑腾起剧烈的水花。
腐烂长河的宽度本就大,最近又往两边拓宽了几米,再加上湍急、时刻翻涌的水流,没有人再敢于尝试渡河。
“哥,这大晚上的,没有必要来这里巡视吧。”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稚嫩,边走边打着哈欠,眼角夹着眼泪。
这是古德的弟弟拉特,部落里唯一的亲人。
走在前面的,在这个营养匮乏的时代,身高能有两米多的巨人,自然是古德。
“血宴平原和腐烂川域最近都没有下过雨,可偏偏这腐烂长河的水位突然暴涨,再加上频频出现的魔兽……我很担心。”
这些年陪着首领卡卡处理事务,古德的气质明显沉稳许多,不像以前一样,粗狂、暴躁,凶悍溢于言表,能让小儿止啼。
他硬朗阳刚的面孔上不免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们这边不是还好吗,又没有魔兽出现,水位只上涨了这么一点,又不会影响到什么。”
拉特一点不担心,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说。
“胡闹!”
古德厉声呵斥,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感到恨铁不成钢,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虽然岩犬处于血宴平原边界处,但那些魔兽随时可能往这迁移,对它们来说,人类的血肉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至于腐烂长河,看似平静,但我这几天观察发现,它的水位还在缓慢地上涨,岩犬部落这么靠近,迟早有一天会被波及,要是再下了一场雨,只会更加危险。”
眉头紧皱,挤出一道道皱纹,古德看着汹涌的河流,突然说:
“鱼好像少了很多。”
“什么?”
水声太大,拉特没听太清楚。
“自从水位上涨以后,河里的鱼都异常活跃,争相往岸边游,可现在,鱼的数量少了很多。”
这么一说,拉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并非不聪明,相反,十分有天赋,不然古德也不会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只是,拉特总是在逃避什么,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故意如此表现。
哗哗!
有什么在水里游动,明显体型不小,不然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兄弟二人都注意到了,拿起武器,保持警戒的姿势。
嘭!
一只像一滩软烂的泥巴堆的的怪物破水而出,身上的泥巴不断往下滴落,留下腐臭的痕迹,但体积未见减小。
“是魔兽!”
“从腐烂川域那边过来的!”
与之外表不符的,是这只魔兽极其迅疾的速度,一眨眼就闪到了拉特的面前,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要把他吞下。
拉特来不及反应,本能地举起手中的骨刺往前一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轻而易举地捅穿了这只魔兽。
可没有用!
魔兽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并且,穿透而过的武器还在不断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地实在太过迅速,古德也只来得及怒吼着把手上的武器扔出去,即便顶端的部分镶嵌了锋利的金属尖刃,但同样没有伤害到这只魔兽一分一毫。
拉特瞳孔大睁,强烈的恐惧淹没了他的全部心神,连尖叫声都无力发出。
“嗬嗬!”
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那张散发着恶臭、不断滴落涎水的巨嘴就近在眼前。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现哥哥的照顾、母亲的慈祥面容、父亲的谆谆教导……
最终凝滞在自己的父亲、部落的首领,因身上所背负的巨大责任而凄惨落幕的时刻。
不知不觉,眼泪悄然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吓的,还是别的原因。
可随即,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这只魔兽瞬间被击飞,烂泥组成的身体几次想要爬起,最终无力地失去气息。
看着眼前自己大哥涨红的脸,还有那挥舞出的拳头,瘫坐在地上的拉特眼中依旧混杂着恐惧和茫然,张张嘴,说:
“哥……你居然杀死了一头魔兽……”
罕见的,古德一言不发,只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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