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第一次来到军营,看什么都无比新奇,这也想瞧瞧,那也想摸摸。怎奈自下了马,阿父不是抱着她,就是牵着她,寸步不离。哪也不许去,哪也不许碰。直到站上高台阅军,南北才放下她,嘱咐她安静站在身旁,不可乱动。皎月转头看了看另一侧的周季衍乖巧的点头,皎月从未见过如此肃杀恢宏的场面,此刻有些怯场。未等她稍稳心神,震耳欲聋的鼓声霎时响彻云霄。似从天边排山倒海而来,惊天动地。皎月大受震撼,不由得有些四肢打颤,心悸不已。下意识之间,伸手抓住了周季衍的衣摆。周季衍有所察觉,微微侧目,又立刻恢复如常。衣袖下的手却同时微不可见地往下伸了伸,握住了皎月的手。皎月惊愕地抬头看向周季衍,只见他面容冷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军,不曾看她。源源不断的暖意却从指尖传来,安抚了她不可遏制的心悸,驱散了她所有的胆怯,真实温暖。底下数以万计的大军呐喊声势如破竹,震慑人心。在往后的岁月里,皎月见过许多次阅军,却都难以记忆。唯有这一次,记忆深刻。鼓声,呐喊声,指尖细微的摩挲与温暖,都鲜明刻骨,似是昨日。

    直到阅军结束,周季衍就这样牵着皎月走下高台。走到台阶处,南北准备去抱皎月,却正好看到周季衍俯身将皎月抱在怀中。南北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想到出门前还和阿圆说他来照看皎月,现下似乎又都是殿下在照看,他不由得有些心虚。不过毕竟也不是头一次了,次数多了,如今南北也习以为常了,也就变得十分心安理得起来。最后还是没说话,自顾自走了。

    皎月从被抱起来,一直趴在周季衍的肩头一声不吭。

    周季衍不免关心“站累了?”

    皎月还是不吭声,摇了摇头

    “吓着了”

    还是摇头,顿了顿终于开口“那个大鼓好像还在我耳朵里敲”口气懊恼又委屈。

    周季衍不由被逗笑,好笑又心疼地伸手抚了抚皎月的脑袋,大拇指顺势揉了揉她的耳朵。故意逗皎月“下次可不敢带你来了”

    “要来要来,不就是听大鼓嘛”一听不带她来,皎月就急了。

    周季衍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露出来心满意足的笑容,还不忘点头以示赞同,附和着说“好”

    接下来,皎月终于发现,军营确实是个无趣的地方。看阅军虽累,但也算新鲜。可看完阅军,简单用了午膳,竟只是一直坐在一起说些她听不懂的话。阿父称之为议事,又叮嘱她好生待着,不可乱跑。最后,无事可做的皎月打起了瞌睡。可这不是王府,找不到床榻的皎月,迷迷糊糊走到周季衍身边,也不说话,靠在周季衍身旁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是阿父将她抱着,说是要回去了。皎月闷闷地问“阿衍呢?”

    “殿下在外面。”

    “我还想坐阿衍的马。”

    “殿下就是知道你,正等着你呢”

    果然,远远就望见周季衍已经坐在马上,也望向他们。“阿父走快些。”生怕周季衍等久了。

    “我这个阿父啊,当得着实有点多余了。又要劳烦殿下了。”直到将皎月递给周季衍,南北还是忍不住念叨两句。

    “无妨”周季衍熟练地将皎月抱上马。

    到了王府,晚膳早已备好。一行人便直接进厅入座。皎月这才发现刘将军也来了,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刘将军,原本以为将军都跟安将军一副模样,长须美髯,不怒自威。可这个刘将军看起来比阿父还要清秀儒雅几分。此刻在一张桌上,皎月难免多看他几眼,不由发现他似乎十分不自在,阿父和安将军相聊甚欢,阿衍话虽不多,可听得认真,神情愉悦。唯独刘将军与他们几乎没有交流,不吃菜,也不说话,只是喝酒。皎月看着想到了最近在写的两个字“孤独”。不由的有些不忍心,便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刘沛源碗里。刘沛源看着碗中的肉,不解的看着皎月。

    皎月弯着眉眼天真的回答“好吃”。好吃,所以让你尝尝,十分理所当然。

    刘沛源脸上的不解便化为了微笑,煞有其事的道谢。

    周季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装作不知。

    直到晚膳后,刘沛源告辞回了军营。周季衍才将皎月叫到身边,低声问“方才,为何给刘将军夹菜?”

    皎月想了想“他好像很不自在,光一个人喝酒,也不吃菜。我怕他是不好意思夹,就给他夹一块。”说完,忐忑的问“我做的不对吗?”不然为何特地叫她过来问这事。

    周季衍摇头,伸手抚了抚皎月额前散落的碎发。“很对,皎月是个心善的小姑娘。而且善解人意,倒真是随你阿父。”

    “嗯……我听出来了是在夸我!”

    “是”

    “阿圆说,今晚要守岁,大家都不可以睡觉是吗?”小姑娘总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是要守岁,不过你不用,可以去睡。”周季衍只当皎月困了。

    “我也要一起守岁。我还从未整晚不睡过呢!”

    周季衍失笑,皎月的想法总是如此出其不意,他总是猜不到。“好,一年就许你这一次。”

    “可整晚不睡,做什么呢?难不成就这样干等着?”

    “不然如何叫守岁?自然是等着了。”周季衍故意逗她

    “如此无趣?”皎月一下失了兴致。

    “嗯,最多……不过喝酒下棋。”

    “那我也喝酒下棋!”

    “这……”周季衍认真想了想“喝酒不行,下棋倒是可以,只怕你也觉得无趣。”

    “不会不会,阿衍你教我下好不好?”小姑娘总爱扯着他的衣袖撒娇。

    “好”小姑娘的撒娇他时常不忍心拒绝。

    原本以为皎月只是一时兴起,学棋又复杂枯燥,定然很快就没了耐心。没想到皎月学得十分认真,记性又好,虽算不上一点就通,但也算有悟性。周季衍终于认识到南皎月其实十分聪明且专注。从练字便可一窥,无人督促,却一日不曾荒废。若是男儿,好好栽培,必有大为。

    周季衍还在感慨,原本在与安虎侃侃而谈的南北,出于好奇走了过来。一看就难免嘴痒,忍不住指点几句。原本耐心的皎月,被南北几句指点下来,立马就撅起了小嘴。最后直接扔了棋子,找阿圆玩闹去了。南北见状,又是连连摇头,感叹孺子不可教也。周季衍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这对父女,当真有些相生相克的意味。

    等到了下半夜,众人都有些乏了。阿圆便去拿了酒,还有几碟下酒菜。棋盘上现在是安虎和南北在对弈,周季衍坐在两人中间喝酒看棋。皎月有些累了,便挪到了周季衍边上坐着。发现安将军在下棋有些吃惊“安将军也会下棋啊”

    “怎么,小皎月,看我五大三粗的以为我只会打仗,不会下棋啊。打仗可不只是打打杀杀,最讲究排兵布阵,不会下棋可当不好将军。”

    “当将军还要会下棋啊!”皎月更惊讶了。

    “嗐,我的意思是打仗可不是会打那么简单,尤其是将军,那是要调兵遣将的。就跟下棋一样,会筹谋计算,知道如何迂回包抄,一击即中。直白点就是要聪明,脑子要好使。”说着安虎还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哦,我知道了,所以安将军的脑子好使。”皎月摇头晃脑的回答。

    “这话说得也没错”安虎皱着眉挠了挠头“可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具体他又说不上来。

    周季衍“童言无忌”

    南北“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小孩么言语简单了些”

    “得得得,我还没说啥呢,都在我面前护犊子。下棋下棋……”

    三人的心思又回到了棋盘上,周季衍正看得认真,只觉得腿上一沉,低头发现皎月竟倒在他腿上睡着了,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在他身上睡着了。莫不是他比床榻睡着还舒服。周季衍不由得打量着皎月,烛火晕淌,熏香弥漫,膝上的小人儿气息安稳绵长,看着竟也令人睡意渐浓。来益州的第一年岁暮,没有想象中的清冷孤寂,反而比往年还多了几分轻松热闹。这样想着周季衍嘴角不由浮现出愉悦,若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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