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照西下,三人才走在了下山的路上。皎月又累又困不肯走,南北只能背着。周季衍则满满当当的拿着庙会上各式好吃好玩的东西。
“惯不得,惯不得。这孩子看了什么都想要。殿下也是什么都给买。”
“先生也没少惯着,我手里好些可是皎月还没看到,您就献宝似的拿跟前了。”
“我这不是想着要……”最后一个“走”字南北没说出口。可两人相视一眼,都沉默了。
又走了许久,南北唤了声“皎皎?”
皎月昏昏沉沉,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于是“嗯”了一声。
“明日……阿父,阿父和殿下有公务,要离开王府两月。你自己要好生待在王府,要记着自己病,不可跑动,不可着凉。要听阿圆和王承的话……。”南北说完很是忐忑,不知皎月会作何反应。于是朝周季衍递了个眼色。
周季衍原以为皎月会哭闹,可没想到皎月依旧安静地趴在南北背上,只是头朝着另一边,看不到脸。他索性停了两步,隔了些距离,就看见小姑娘竟是满脸的泪,委屈极了。周季衍不免有些惊讶忙问“怎就哭得如此伤心?”
南北一听急了“哭了,这怎么就哭了?”可惜皎月在他背上,他怎么转头都看不见,就更急了。
周季衍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却一声不发。突然想到当初医师曾说过她不可伤心惊惧。心里倏然一紧,连忙放下东西伸手将皎月抱了过来,仔细查看,确认她只是哭,并无难受这才放下心。南北只觉背上一轻,也连忙直起身去看皎月。两个人,都被皎月这无声啜泣弄得有些慌了神。
皎月这才大哭着说“你们又丢下我,不管我!我也去我也去,不许丢下我!!”说完更是嚎啕大哭。
南北扯着嗓子说道“怎就丢下你了,怎就不管你了,我和殿下,就是出去一趟。不过两月,也不久……”南北本就有些愧疚,又被皎月哭得词穷。真不知该怎么安慰。
皎月只顾着大哭,实则也未曾听进去。周季衍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一片混乱。空出一只手,示意南北安静。然后将嚎啕大哭的皎月放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温柔的将脸上的泪细细擦干净。额前散乱的碎发也一一为她抚顺。等他做完这些,皎月也慢慢不哭了。
“哭好了?”周季衍的口气始终温柔
皎月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
“王府是你的家,你是王府唯一的小姑娘。如何能丢下你,不管你。可是这蜀地的其他小姑娘我也不能不管”
“其他的小姑娘?”皎月不解。
“方才在庙会,为你买这些小玩意儿时,你可曾注意到,边上几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无不用羡滟的目光看着你。他们逛十次都不见得能买回一件?还有那个捏糖人摊子上的小姑娘,三月的天手脚上仍满是冻疮,结痂流脓,惨不忍睹。连鞋都没有,打着赤脚,看着着实可怜。王府的小姑娘我管她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可这些穷苦人家的小姑娘我也想让她们衣食温饱,活得容易些。如此说,皎月可能明白?”
“所以是为了那样可怜的小姑娘,你们才要出门是吗?那为何不能带我一起去?”皎月问。
“没错,很对。至于为何不能带你去……因为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这是我们必须要做事,不是你。你当下必须要做的是让自己健康长大,练字看书。那时你或许可以和我们一起?”
“可是你们要走很久……”
周季衍看着皎月这副委屈的模样,想了想开口“这样,我与皎月做个约定可好?我们走后,你把《春秋》抄一遍,等你抄完我们就回来了。可好?”
“真的抄完一遍,你们就回来?”
“嗯”周季点头
“好吧。”
第二日,皎月在王府门口送行。她还是闷闷不乐,南北说什么她都“嗯”
周季衍伸手揉了揉皎月的头笑着说“走了。”
皎月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看着小姑娘不开心的样子,周季衍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好像说什么都没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皎月目送着他们走出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牵着阿圆的手慢慢回去。
“我这个阿父做得着实不称职啊”南北想起方才皎月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愧疚。
安虎“南先生这是刚出发就想女儿了。不过依我看,皎月不高兴那是舍不得殿下。倒不是舍不得你这阿父”说完嘿嘿一笑。
周季衍递了个眼神给安虎,显然是嫌他多嘴。
“正是如此,我才更加惭愧。不舍不得我,就是说明我这阿父做得不好。”
“有句话一直想跟先生说……”
“殿下但说无妨”
“先生,似乎总是忘了皎月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很多道理她听不懂,说得多了她便没耐心听。所以皎月才时常不愿听你言语。其实像我昨日说得那些,实则很是简单甚至肤浅。可是就是简单她才能听明白,而且说得是她所见所闻,具之微事,言之深理,孩子才爱听”
南北点头“没错,道理我都懂。只是碍于皎月原来的身份,面对她,我时常忘了她只是个孩子。但愿这次顺利,回去之后多多用心,好好改改。”
“嗐,这刚出门,就想着回去了。”安虎说着又拍了拍自己“我这路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必定顺利,一月多就能回来,绝对不用两月。先生,大可放心。”
南北却摇了摇头
“先生,是怕荣明全?”周季衍问
“不错,就怕经过上次宴请,荣明全仍是对殿下有所防备。若是知道了我们此次行程,就麻烦了。”
“我们这次连一个人手都不带,三个人还打扮成这样,还是偷摸着走得小门。走前,我还让王承把王府周围百米排查了一遍,不信还能泄露行踪。而且我还留了后招”安虎说到这还故意卖个关子,对自己这个后招还颇为得意。
“后招?”周季衍皱眉
“我让王承安排了两个人打扮成殿下和先生,隔几日就去城中酒楼花院等地逛逛。如何?此计是否甚妙?”
“安将军,为何不把自己也找人一同扮上。”酒楼就罢了,还花院!周季衍说这话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我一将军,不合适……。”安虎十分理直气壮,想了想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我看这荣明全挺老实的,至今也未曾有过十分过分之举啊。”
南北先是一笑,复又正色道“安将军在这益州城数月可曾见过一个乞丐?而且这城中多处都是新造或者重新修葺过。我瞧着是处处透着古怪。再说荣明全,这王府他准备的奢华气派,绝不是一个太守能有的手笔。而宴席之上,他看似谦卑低调,实则座下之人言行举止皆看他眼色。还有作为益州太守对于益州政事治理却一句不谈,做得好,便该来讨赏,做的不好,也该来卖苦,他倒是毫无所谓,可见并未将殿下放在眼里。就是不知,荣明全此人与长安是否有关系”
安虎挠头“怎么被先生一说,哪都不对劲了。”
“希望此行能有所收获”已出城外,周季衍不由策马奔驰。
南北挥鞭打马“希望一路顺利,若是晚了归期,家中女儿定然是又要闹脾气了。”
安虎一夹马腹,超上前来吼道“得,说了一圈,还是说回自个儿姑娘了”
结果,一语中的,家中的姑娘还真闹了脾气。皎月只想着快快抄完了书,阿父和阿衍就回来了。于是每日除去食寝,几乎都在抄书。阿圆怎么劝都劝不住。一本《春秋》,不过一月就已抄完,字字工整,无一错字。抄完了书,皎月便一日一日的等,等了几日后,便闹起了脾气,皎月闹脾气,不大哭大闹。就是不爱吃不爱睡不爱说话,整日的生闷气。这可真是愁坏了阿圆,变着法做的膳食,总是没吃几口,便说饱了。绞尽脑汁逗姑娘开心,姑娘也是跟没听见似的。阿圆束手无策,心里又着急又心疼,只能盼着殿下和先生能快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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