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画面中一方桃红的锦帕乘风落在周季衍的脚边,惊醒了出神的皎月。

    同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桥头的公子,能否替奴家拾回锦帕?”此言一出,皎月和周季衍齐齐望向了桥边的牌楼,牌楼上约莫有四五位女子,容若芙蓉,衣裙飘逸。皆掩面窃笑望着周季衍,方才出声的女子更是大胆地晃动着白玉般的手臂,生怕周季衍没看到她。

    周季衍朝楼上的姑娘们微微一笑,却并未低头看一眼脚边的锦帕。可这一笑就足以引的姑娘们千娇百媚的笑声传来,还夹杂着一些话语,却不甚清晰。皎月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身朝风筝铺放下银子就跑回了周季衍身边,全然不管风筝铺的老板在身后喊着“姑娘,不用那么多”

    周季衍早已收回了目光,看到跑回来的皎月不禁笑了,说道“这点路跑什么?这就买好了?”

    “好了!走吧!”说着还眼神不善地望了一眼牌楼。深怕周季衍不走,皎月拉着周季衍衣袖步子迈的飞快,就想快快远离牌楼。

    可这牌楼上姑娘可没打算就此放走周季衍,看他们打牌楼前走过,嬉笑着你推我让,最后一个捏着团扇的姑娘开口念起了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嗓音温柔幽怨,如思如诉,似乎真有满腹深情不愿被辜负

    皎月眉头紧锁,正欲再加快步伐,周季衍却停下了脚步。问皎月“可还有银子?”

    “有。”皎月虽不解,还是立即将剩下的银子还给了周季衍。

    周季衍走到牌楼门口,将银子交给了门口的仆人。并说“麻烦交给楼上的几位姑娘,这是赔帕子的钱。”

    楼上的姑娘见周季衍往牌楼走,更是起哄般笑闹起来。皎月更来气了,咬了咬唇朝着她们高声回了一段诗“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念完了才想起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霎时涨红了脸。

    楼上的姑娘听完似乎都不大懂,纷纷看向了方才捏着团扇的姑娘,可她也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皎月摇了摇头。那个丢锦帕的姑娘不甘心,还想说话,也被团扇姑娘轻轻喊住了。

    “你朝她们念了一段《氓》?”周季衍忍俊不禁。

    皎月本就已经觉得失面子,再看周季衍这收也收不住的笑容,真是又气又窘,生气地回答“有何不妥吗?”

    周季衍抿笑,摇头慢慢收住了笑容,转头看向楼上说道“没有……只是她们都是苦命人罢了。银子对她们来说或许更有实际的帮助。”

    皎月顺着周季衍目光再次看向楼上,正巧看到方才楼下的仆人正好上楼将周季衍的银子交给了那位丢了锦帕的姑娘。

    “走吧,当真要天黑了!”这回是周季衍拉走了望着牌楼若有所思的皎月。

    “红菱谢过公子还有这位姑娘。”团扇姑娘在楼上朝他们遥遥屈礼,声音不似之前的温柔,透着清冷却真诚。落日最后的余晖都撒在了她美艳的脸庞上,皎月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不禁感叹她竟然长得如此倾城倾国色,当真百花难争艳。而周季衍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回礼。皎月转头本想同周季衍说话,却一下顿住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吃惊地说:“她叫我姑娘?她竟认出我是女子!”旋即气鼓鼓的哼声“民谣果然不是真的!”

    周季衍竭力没有让自己笑出声,又想起方才风筝铺的老板可也是追着喊她姑娘,本以为她不在意,现在看来她是压根没发现。周季衍边走边低头忍耐,直到收住了笑才开口安慰皎月“这首民谣本意是赞颂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危难时刻也可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你又何必非较这个真。再说女将军又如何,只要有真本事照样在军中受士兵爱戴尊崇。远不说妇好被封为女战神,威名战绩流传后世。近的北魏就有好几位女将军,个个忠肝义胆能征善战令人钦佩!”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懂!和阿父一样惯爱讲道理!”皎月撅着嘴想了想摸着自己的脸又接着说道“一定是我这脸太白净了,应该把脸也弄的粗糙些。这样肯定就认不出来了!”

    周季衍很想告诉她,她清亮的双眸和恣意的笑容,还有言谈举止间透露的少女气息才是最难掩盖的。话到嘴边,周季衍却换了话头“我突然想到这首民谣应该另有深意。”

    “什么?”皎月果然被吸引了好奇心。

    “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可见征兵的规模不小,而木兰的阿父年纪显然已过壮年。却依旧卷卷有名,说明整个国家能上阵杀敌的壮年男子已不足数。作这首民谣的人显然是再暗示他所指的这个国家常年好战已经民不聊生,国力已经开始衰弱。再大胆些,假设木兰同你一样,轻易被认出是女儿身,却依旧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可见这个国家已经到了不得不依靠女子驱除外敌的地步。这可是在暗骂天子无能,朝堂无用的大逆之言。”

    “你是想说这首民谣是从北魏来的?是北魏百姓不满北魏朝堂而作?可后半篇明明写战胜回来了啊?”皎月很快就领悟到了周季衍画中之意却留有疑问。

    “若无后半篇,这首民谣就传不到你耳中了。”周季衍挑眉随即又说道“我可没说是北魏,反正不是我们北周!我们北周兵强马壮,军中将士更是个顶个的热血好男儿,英勇不屈马革裹尸,绝不会让女子挡在前面替我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皎月看着周季衍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竟有些与有荣焉。笑着附和他“是!北周有晋王殿下,确实难有令人敬佩的女将军。”

    “是绝对不会有!北周的姑娘,日常的烦忧都应该只是今日能不能吃到喜爱的栗子饼这样的小事。而不是终日生活在国破家亡的恐惧中,甚至还要扛起战火硝烟的重担!”

    周季衍不知道此刻的他在皎月的眼中是如何的熠熠生辉,连夕阳的光芒都被他敛去。别人或许会笑他大言不惭,嘲他冠冕堂皇。可皎月都懂,懂他的家国大义,懂他的心怀大爱。

    两人回到府中时,南北已坐在桌前等着他们。听到脚步声便急忙说道

    “我听王承说殿下午后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还带了位面生的公子?府中何时有了位年轻公子?与殿下是何关系?”

    面对南北这一连串的问题,周季衍笑意逐渐加深。却不作回答,只是侧身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皎月。南北一直看着周季衍,此刻顺着周季衍的目光才注意到了皎月。惊讶地张开了嘴,指了指皎月又看向周季衍。“所以,王承看到的面生公子就是皎月?”

    “阿父,我扮的可像?”皎月挽着南北撒娇。

    南北在皎月期待的眼神中嗔笑“像!王承都没认出来自然是像!”

    小姑娘就笑得双眸亮晶晶的。

    等入了座,南北忽然反应过来,皎月不是还在闹别扭,躲着殿下吗?他心下好奇,又不敢当着皎月问,只能用疑惑又了然的眼神盯着周季衍。

    周季衍自然是看得懂,得意地撇了撇嘴。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南北故意问道“皎月,同殿下出去可高兴?”

    “高兴啊!阿父,我还买了风筝,明天去放风筝好不好?”

    南北笑着点头,果然哄好了!

    阿圆见到皎月这一身打扮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夜晚一边替皎月拆头发一边抱怨“姑娘倒是玩得高兴,奴婢第一眼看到真是吓一跳。”

    “阿圆,你这胆子着实小,什么都能吓着你。你就说我作男子打扮好不好看嘛?”皎月拉着阿圆的手撒娇。

    阿圆抽出手,将皎月转回镜子前,替她梳头。“好看,是我除了殿下之外见过最好看的公子!”说完就看到镜子里的皎月笑得眉眼弯弯。“不过,这个发髻是谁给梳的?姑娘你可没这个手艺。”

    “是阿衍梳的。”皎月想起周季衍给她梳头时的样子,一贯的温柔和认真。又想起回来时他路上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烦忧今日能不能吃到喜爱的栗子饼’分明就是在说她,脸忽然就热了起来,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皎月不由想起来《木兰辞》中的“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木兰分明也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只是不知她当时坐在镜前是否也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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