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就这样在蝉鸣与困倦中,平淡如水般流淌。倒是有一则传闻在长安的街头巷尾传得十分热闹,成为那些捏着团扇乘凉的小娘子们茶余饭后的必备谈资。据说是太傅府的李姑娘因嫁不成晋王殿下在丞相府的宴席上刁难与晋王殿下赐婚的孙姑娘,李姑娘咄咄逼人,孙姑娘也毫不示弱,两个人是唇枪舌战面红耳赤,有说最后李姑娘不堪羞辱掩面离去的,也有说孙姑娘打了李姑娘还愤然离席的,总之十分热闹。到底是真是假,无人求证,都只当说个笑罢了。
可渐渐的这传闻却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尤其针对孙蕴。说她与晋王殿下的赐婚是她阿父孙雄舔着脸求来的,晋王殿下十分不情愿呢。说这孙姑娘本身长得就粗鄙不堪,突然得了晋王殿下的好姻缘,那是欣喜若狂。时常跑去晋王府,对着晋王殿下搔首弄姿,甚至学着那些勾栏院的手段,恨不得即刻就献身给晋王殿下。这传言越传越污言秽语,在百姓的唾沫里变得越来越不堪入耳。一时间孙府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对象,孙姑娘据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整日在房中以泪洗面。
最后,还是晋王府出了告示,说最近长安城中对晋王殿下的婚事议论纷纷,有别有用心者散布流言,玷污晋王府和孙府的名声!此乃陛下赐婚,晋王府和孙府未曾有任何不满,殿下和孙姑娘也是恪守礼仪不曾有丝毫逾矩。所传之言皆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之言。若再有人此等流言传于市井,晋王府必然以诽谤污蔑之罪告于长安府衙惩办!这才算止住了这漫天的流言蜚语。
一叶知秋,当芷兰阁中的银杏叶由葱郁的绿变为璀璨的黄片片旋落时,皎月感叹这何止是值得一赏的美景,若没见到过秋日的银杏树,当真不敢说领略过秋日壮丽沉静之美。
而当秋叶落尽,大地变得孤寂,冬季伴随着冰霜寒风来临。大寒至,霜雪降。长安的大雪也如约而至
伴随着簌簌的雪落声,皎月格外好眠。清晨倒是像有预料般早早醒了,阿圆一如往常替皎月更衣梳洗一边笑她为了玩雪才舍得早起。阿圆一说皎月才想起昨夜睡前就已经下起了小雪。忘了阿圆还在给她梳头,转头惊喜道“这雪下了一夜?”
“是,下了一夜!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
还不等阿圆说完,皎月就撩起往门外去。
阿圆手上的梳子还来不及收回,就缴着头发脱了手。
阿圆无奈,知道拦不住,忙喊皎月慢一些,又连忙取了斗篷追了出去。
皎月在廊下看着茫茫雪地,小心地探出一只脚去,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在微微的下陷后,皎月站在了雪地上。脚下的触感很特别,她欢快地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到自己的两排脚印不由咯咯笑起来。随即又俯下身将自己的双手按进了雪地里,结果俯身时用力过头,还没完全起来又整个人跪在了雪地里。皎月也不觉得冷,索性跪坐在了雪地里,抓起一把雪欢呼着,奋力撒向空中。掉下来的雪落到皎月脖子里,凉得皎月一声惊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又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皎月伸手接住了一片,递到眼前仔细看着,她这才发现雪原来是有形状的,就跟花一样。她觉得神奇极了,听到阿圆在身后喊她,于是回头唤阿圆过来看她的发现。再转回头时却发现面前多了双靴子。她楞了楞还没来及抬头,就被扶了起来。大概是看久了雪景,又跪坐在雪地太久又没用早膳。皎月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加之雪地松软本就站不稳,皎月一步未动人便东倒西歪的。幸好扶她的人,不曾松手。只是语气十分担心连说了两遍“小心”等站稳了还不停的问“怎么了?有没有事?”
皎月看扶着她的周季衍一脸担心,连忙解释“我没事,只是”未说完,只觉得肩上一沉,身上多了一件斗篷。
阿圆方才拿了斗篷出来又想到忘了给姑娘拿手炉,于是匆匆回屋去拿。再出来就看到殿下扶着姑娘于是赶忙跑了过来,将斗篷给皎月披上,又将手炉塞到了皎月手中。一边帮皎月整理斗篷一边念叨“肯定是没用早膳,又一直蹲着,血气难行头晕了!”
“没用早膳?”周季衍皱着眉问。
“回殿下,正梳头呢,姑娘看到下雪了便跑了出来。喏,梳子还缴在头发上呢!”
皎月闻言不可置信的瞪着阿圆,神情分明在问阿圆干嘛要告我的状?
阿圆取下梳子一脸委屈无声的表达“呜呜~~我害怕啊~殿下怪罪怎么办~”
周季衍这才注意到皎月披着头发未着钗环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雪且还有的下,你就是用了午膳看上一下午都行。何必急于一时,连早膳都顾不上。”
“是阿衍你还在益州时就同我说长安会下雪,还说红墙白雪,玉树琼枝。我等了快一年才看到你说的景致,自然激动。”
“呵,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周季衍拿过身后侍从手中的伞,撑在皎月头顶。微微躬身“那当做赔罪,我陪你用早膳,然后再陪你赏雪可好?”
纸伞下,包裹在白狐毛帽檐中的小脸一双眼睛分外的玲珑明亮。听了周季衍的话,双眼便如圆月化作新月,月牙弯弯,小姑娘狡黠的笑声伴着清脆的嗓音响起“既然阿衍如此有诚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趁着周季衍和皎月用膳的时间,阿圆采集了干净的积雪,放进茶壶慢慢煮着,等殿下和姑娘赏雪的时候正好沸腾了就可以用来沏茶。
周季衍拎起茶壶泡好茶,到了一盏放在皎月面前“尝尝,雪水煮的茶。”
皎月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惊喜道“真的不一样,比平时更清香更甘甜。还以为阿衍你糊弄我呢,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周季衍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反而望着皎月的神情有些犹豫。
“长安城有座广仁寺,寺中有一片梅林,雪落红梅,煞是好看。那里还有柿子林,这个时节去正好能吃上。只是广仁寺大,离王府稍远,去了定要小住几日皎月可想去?”
“要去那边小住?”
在益州时,周季衍怕皎月常年待在府里觉得太闷,所以只要有好玩的适合她去的地方,都会带她去。所以方才周季衍说起广仁寺时她顾着看雪,听着也平常。可看到周季衍不自然的神色,皎月便觉出了不同,回想方才的话,语气不似往常轻松,甚至有些犹豫。而最后的重点是问她要不要去小住
“是不是有事发生?”皎月有不好的预感,她没来长安时就知道,对他们来说长安是繁华的却也危机四伏的,无论是阿衍还是阿父都比在益州时谨小慎微。她也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时常觉得忐忑觉得拘束。时间长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往不好的地方想,其实不过是她心中始终不喜长安罢了。
“是我与孙蕴的婚事,之前不是说过我与她都不愿成这桩婚事,孙蕴更是心有所属,想借此远走高飞。筹划许久,如今部署好了一切,成功与否就在大婚那日一搏。为保安全,才要你暂避几日。”
“为保安全所以很危险?”
周季衍轻轻摇头“不会,我保证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计划再精密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再者大婚那日人多眼杂,难保有别有用心之人,你留在府中,我不放心。”
“好,既然广仁寺景色难得,我便去住几日好好欣赏。”皎月不再多问。
周季衍不妨皎月如此简单就答应了,他原本以为她知道了缘由定然还是会担惊受怕不肯离开的。所以才一直斟酌不知如何说。
“好,我亲自送你去,再亲自去接你。”
“嗯!”大雪纷飞,小姑娘的笑容温暖,眼中是一如初见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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