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周尔刚才摆出的温顺恭谨一下子破功,克制不住自己,瞪大眼睛。

    “怎么?”林三匹动作不停,整个人已经倚在榻上,略略松开的衣袍垂到地上,端的是一派风流,看到周尔局促地捏紧衣裙,眉一挑似反应过来,装模做样地抬起袖子闻了闻,“小耳朵这么快就在我的宫殿留下味道,嗯,一股小孩子的乳香味。”

    周尔从来没有被这样打趣和戏弄过,对方仿佛在逗宠物一般,言语都是怠慢的,她攥紧衣袖,告诉自己,这里是古代,即便是忍耐生存的歌女,也会被编排几句,女性权利生来如此,她不能冲动。

    周尔深吸一口气,搓搓胳膊,夜色渐深,寒气也蔓延上来。

    “臣妾不知这是陛下您的宫殿,为了赎过,臣妾愿将一路走来听闻的故事说与您听。”

    林三匹闻言看向她,她不知道这是他的宫殿自然是他安排的,也只是出于他多多少少的试探,所以这赎过一说,确实是画蛇添足。不过林三匹听到她要讲故事,自然也想到他之前假装侍卫说的话,看来这小丫头当真了。

    林三匹看到周尔小小的个头站在昏暗处,手上孩子似地揉搓胳膊,脸盘被长发衬得小小的,衣裙拖在地上,十分凌乱,就是一个小小稚童的模样。终究还是他对不起这小屁孩,这辈子只能留在这宫里。那股微弱的愧疚后知后觉地缠上心头,林三匹苦恼地揉揉眉心,不想说什么软话,只是挥了挥手。

    周尔从来没有这么感谢景筠每晚都给她讲睡前故事,她虽然不乐意听,但是在男人温柔清润的嗓音下,她昏昏沉沉中也记住了许多。

    第一个故事,肯定不能讲得太明显,不然她说不定还是要被抓起来,周尔又为这万恶的君权制度打了个寒战。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阿姆告诉我,山的那边,有一个格林国。”周尔搬了椅子坐在榻边,手里拿把团扇慢悠悠地扇。

    林三匹闭眼,等了半天没等到风,睁开眼,看到她把团扇丢在一边,瑟瑟地搓了搓胳膊。

    林三匹反应过来,现已近秋,夜间凉意确添几分。

    他又闭上眼,把他之前脱下的宝蓝色外袍扔过去。

    “这衣服上乳香味不够浓,与这榻十分不匹配。”

    周尔整个人都被盖住,淡淡的青草味跑到鼻尖,她不自觉捏紧了衣袍。

    “等我讲完这个故事,这件衣服就香香的啦。”暖意攀升,周尔说话也甜了几分。

    林三匹听到她说的“我”,眼皮颤动几下,没睁开。倒是比臣妾中听多了。

    “那个王国,每个皇子成年都会突然丧命,每个人都在野外被发现尸体,但是周围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格林王就派最后一个皇子去调查这件事。”

    “自投罗网。”林三匹仍然闭着眼,嘴上已经言辞果断地下了结论。

    周尔不置一词。

    “皇子去那个地方寻找证据,忙了几天,没有进展,朝中大臣对他开始产生不满,他几日都没睡好,有一天,他趴在桌案上就睡着了。”

    “愚蠢至极。”林三匹仍然没睁开眼,但是长眉已经皱在一起。

    周尔看到他无意识捏紧的拳头,隐约猜到他应该是觉得那皇子窝囊,换了他直接杀了了事。

    “自然不及陛下的本事。”周尔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讥讽的意思,还拍了拍林三匹垂在一侧的手的手背。

    林三匹感受到手上的触感一碰即离,手指动了动,对于周尔的奉承,也只是“哼”了声。

    “皇子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宴会上,大家的视线都在中间跳舞的那个少女身上,皇子也不由自主看过去,正当大家目眩神迷时,打更的声音传来,已经是午夜子时,少女如受惊一般,本来已经转裙转到皇子面前,此时马上拽着裙摆,踉跄一下,匆匆跑了,皇子失魂站起来,发现少女的一只绣鞋落在他桌前,他忧心少女行走不便被人玷污,也追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跑了。”

    “无可救药。”林三匹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似乎觉得对方蠢得无法入耳,还转过身背对周尔。

    周尔:……究竟是谁蠢得无可救药,我不说。

    “皇子跑着跑着,来到了野外,少女紧张歪斜的身影一直在前方,终于似乎定在那里喘气,皇子连忙跑上去,余光一暼,注意到旁边的三棵树,他大震,这里正是某位皇子丧身的地方,就死在少女站的那块地方,那是个沼泽。一瞬间,皇子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本来跑得流汗燥热的身体,一下子也如坠冰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少女似有发觉,又跑了起来,皇子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不过注意力也分了大半在周围环境上。”

    林三匹耳朵动了动,还是没转身。

    “果不其然,皇子发现少女停留的地方都是其他皇子葬身的地方,不是沼泽就是捕兽坑,皇子也明白那些皇子是怎么死的了,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少女绝非人类。如果不是人的话,那就只能是鬼了,想到鬼,皇子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地图,那是他调查时特意绘制的地图,每个细节都有标注,他趁着少女没转身,自己转身跑了。”

    林三匹终于如急不可耐一般转了过来,甚至坐了起来,紧锁眉头,再也没有平日随意的神色。

    “他按照地图,终于找到了这块地唯一的坟墓,这里长了一棵树,树上有两只鸟在叫,叫声凄厉,皇子踌躇不前,还是上前把绣鞋放在了坟墓上,放完,鸟叫声渐弱,皇子也晕倒在地。等他再次醒来,发现格林王和两位王后重病不起,他接过皇位,并且娶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林三匹嘴唇蠕动,似要说话,周尔连忙继续说。

    “原来那两位王后是那死去姑娘的继姐,她们两个在当时还是皇子的格林王追寻姑娘的途中,将那位姑娘闷死在沼泽中,而格林王就站在沼泽边,看着两位美丽的姑娘把绣花鞋丢在了一旁。”

    周尔没讲了,但是故事也已经明晓了,姑娘死后冤屈太大,魂魄久久不散,成了鬼魂,对两位继姐生下的皇子都怀有恨意,于是才有了故事开头。

    周尔看着林三匹沉思的深色,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应该讲得不明显吧,地图也只出现了那一下。

    林三匹低着头,皱着眉,他一开始以为周尔这种小女孩能讲得故事不过是青梅竹马或是风土人情之类的,没想到开口就是成才之路,这云铛族果然不是池中之物,他今天做的是对的,把这样一个雏凤的命脉抓在手里,这雏凤才会为他己用,想到这,他不免又看向周尔,她正拘谨着脸蛋,紧张地看着她,稚气一团。

    林三匹想着她应该是在紧张故事讲得好不好,虽然小丫头选这个故事的用心的确值得揣测,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这点小聪明确实让他有所顿悟,对于眼前的困局也有豁然开朗之意。

    林三匹自以摸透了周尔的心思,对于以后的云铛族,他是定然要把控在手了,那么这就意味着周尔就要生活在他的眼线下,可能一辈子也出不了宫了。

    林三匹想到这里,思绪断了一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愧疚又涌上心头。成大事者,怎可被私情左右?林三匹冷硬地如是想。

    但是他一抬头,看到周尔披着他的外袍,窝成一团,面无脂粉,还是之前一副紧张的样子。

    算了,他以后对她好点就是了。成大事者林三匹觉得这点私情不算什么。

    “小耳朵很有当说书先生的天分嘛,讲的很好,你想要什么奖励?”

    周尔看他眉眼懈怠,嘴角都是自然翘起,确实是开心的样子,那么对于这画蛇添足的奖励,她自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想要两个奖励。”

    周尔伸出两根手指在林三匹面前晃晃。

    林三匹当然不放在心上,“说便是。”

    “第一,我以后想自称‘我’”。

    周尔一时半会都不想忍,“臣妾”这两个词对于现代人来说太侮辱了。

    林三匹挑挑眉,称呼问题确实有犯上的嫌疑,但是看她样子确实是不能忍受自己这么小却要这么叫的样子。

    反正他也无所谓她是不是他真正的皇后。林三匹心思随意想到。

    “好。”

    “第二,我每晚都要给你讲故事。”

    巴巴地泄密的人倒是很少见,如果是坏心思的话,讲几个故事也影响不了他的思想。林三匹信心满满。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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