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氾定了定神,等着脑子里的嗡鸣声过去。
“啊哟,浮浮你怎么样啊?头痛吗?婆婆这里有治头疼的药啊!”
麦婆婆看着虞景氾紧皱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颊,连忙要扶着他的胳膊把他送进屋子里。
“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虞景氾终于缓过来了,轻轻挣开了麦婆婆的手,
“我没事的,自己休息会儿就好了,谢谢婆婆。”
云昶在屋子看书,这书十分破旧,看上去很有年份了。虞景氾凑过去看却发现书里的纸十分光洁,倒像是新鲜的纸。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虞景氾和婆婆坐得远,云昶并没有听见他们在院子里的交谈。
“没什么,我想出去一趟,”
虞景氾捞起一旁搭着的狐裘,抖开后披在身上。
“让他们俩跟着我吧。”
云昶从他手中接过狐裘的系带,在他脖颈下打了个结。
“怎么不让我跟着去?”
虞景氾笑了笑,
“也行啊,我想去找人。”
虞景氾本来并没有想让云昶跟着去,毕竟“救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羞涩的事情,对见义勇为者来说,“救人”是光荣的,而对虞景氾来说,救人就像是躲在卧室吃不被允许的零食,羞涩而不好见人。
毕竟,他从不救人,甚至他还是一个对死亡推波助澜的人。上次救花玄丘不过是因为云昶就在他身边,凑巧赶上了而已。
“这里的路不好走,我陪你。”
云昶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嘴角带着笑,也披了件衣服。
两人离开时正是半下午,现在日头短,过不了多久天就暗下来了。
惊化洮离婆婆的院子并不远,两人走了不到两刻钟就看见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上边刻者镞羽文字的“惊化洮”三字。
“我们到了。”
虞景氾抬头望去,再往前走是一片山,惊化洮就坐落在山脚。山并不高,也不算陡峭,远远看去有一点蒙蒙的绿色,已经有植物发芽了。
“你要找的人呢?”
“不知道,说了是要‘找人’,就是我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云昶捏了捏虞景氾露在外面的指尖,红彤彤的一片冰凉。
“走吧,那就过去找找。”
夕阳西坠,橘红色的圆盘挂在半空,像小姑娘眉心的胭脂痣。
“宿主!完了,冉庐受伤了!”
“死不了,花玄丘也受伤过,这不是还没有给我警报呢吗?”
没想到警报声说来就来,针扎似的疼霹雳啪嗒打在虞景氾身上,无声的警告他快点行动。
“宿主你怎么样了?”
虞景氾没回答,只觉得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手腕被云昶攥得有点疼。
“嘶……疼……”
云昶这才如梦初醒,放松了手里的力道,指腹在虞景氾手腕轻轻摩挲,狐裘实在厚重宽大,一点微弱而莹润的光被掩盖在厚重的衣服下。
虞景氾只觉得一股带着生气的暖流顺着手腕慢慢爬过全身,针扎似的疼像遇到了什么对手,终于蛰伏起来。
虞景氾愣了愣,刚才的疼是系统警告他采取行动救冉庐,这种痛觉z是没有办法屏蔽的,但是云昶居然可以做到?他知道云昶有神力,这种神力有治愈的效果,没想到居然还能对抗主系统的警报。
虞景氾越来越好奇了,在褚燃声消失的日子里,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现在要去做什么?”
云昶摩挲半晌,又握住了虞景氾的手腕。
“去那座山上,我想找点东西来用用。”
虞景氾眼睛轻轻眯起,远处的山峦变得模糊,像兽慢慢缩起身子。他在脑子里敲了敲z,
“冉庐半蛇的样子,你有图片吗?”
“有的,宿主等下。”
不一会儿,一个人首蛇身的形象展现在虞景氾脑海里。冉庐模样生得漂亮却带着明晃晃灼人的邪气,他眼型偏长,目如点漆,唇色偏红,肤色却白,腰腹以下是黑腹白章的蛇身。
“宿主你要这么干什么?”
“给冉庐找个替死鬼。”
“啊?”
虞景氾和云昶到了山脚,终于看清了刚才那蒙蒙绿色,看上去是某种野菜,他在麦婆婆家里见过。山上的树大多还没开始长叶子,只有一小部分冒出了鹅黄色的嫩芽。
虞景氾反手拉住云昶的手,手指从他指缝间送进去,变成一个十指相扣的模样,慢慢往山上走。
这会儿山上的灌木杂草还没有长起来,人走过去视野相对开阔,也有地方落脚。
“仇高、仇长,我想让你们做件事。”
“三王子请说。”
“帮我找个东西,”
虞景氾抿了抿嘴,
“这附近应该还有冬眠的蛇,帮我找找,模样要黑腹白章即可,如果是死蛇就最好了。”
仇高仇长领命而去。
虞景氾本想找个木桩坐下歇会儿,脑子里z一直叽叽喳喳让他不得安宁——
“宿主,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冉庐啊?”
“我在等着他被抓。”
“啊?”
“村民们的想法既然根深蒂固,那就让他们烧死‘冉庐’,不过烧死的是哪个‘冉庐’,就不好说了。”
“你想用蛇把冉庐换出来?”
虞景氾没再说话,靠在云昶身旁休息。
这里偏西,气温要低一些,更何况是在山坡,寒风打在脸上,针扎似的。云昶看着他通红的脸,给他紧了紧狐裘。
蛇一般会选在地势偏高、相对干燥的洞穴或石缝做冬眠的场所,而且多数情况下蛇冬眠并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多蛇同居”,这和“报团取暖”一个道理。冬天找蛇很容易一下看见一窝,不过这个时候的蛇也极端虚弱,甚至连老鼠也能反杀它们。
如果出现极端天气,一个冬天过去,死亡的蛇也不在少数。
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过去,仇高和仇长拎着一个布袋子回来,里边装了条男人胳膊粗的蛇,正是黑腹白章。蛇身冻得极硬,已经死了很久了。
原剧情里说冉庐正是镞羽和中原交界地带,被蛇奸/淫的妇女生下的半蛇,那这种蛇在交接地带必然有群居生存,毕竟蛇很少有“搬家”和“迁徙”这一说。
虞景氾一行人往山下走,打算找个地方生堆火,让这蛇先化一化,更容易模拟刚死不久的模样。没想到仇高的火石刚蹭出火星,虞景氾就听见了z的通报声——
冉庐被村民们抓住了,关进了祠堂。
在原剧情里,明天冉庐就会被村长做主,被他伤了人举证,作为“练邪术”的罪人架在火上活活烧死。
虞景氾“啧”了两声,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对“火”情有独钟,不然怎么两个支柱力量的死法都是被火烧?
半夜来惊化洮本就是临时起意,这里并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而现在的夜晚又实在冷,没有御寒的东西一晚上过去很容易冻出问题。仇高和仇长被云昶支使回了麦婆婆的院子,自己却和虞景氾一起去了关押冉庐的祠堂。
村庄大多是同姓家族的居所,祠堂可谓是村庄重中之重。镞羽的人都是兽类或植物化形,祠堂里并不供奉祖先,反而供奉给他们赐福的天神。
虞景氾被云昶抱在树上,今夜云层厚重,人影隐约可见,交错的枝丫给他们盖上一道模模糊糊的屏障。虞景氾变回一只雪白的猫,缩在云昶怀里往下看。
关押冉庐的地方是一间屋子,外头看上去十分狭小,只在高处有一扇一尺见方的窗户,一道厚重的木门用成人巴掌大的锁锁得结结实实。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虞景氾点了点猫脑袋,毛茸茸的耳朵在云昶下巴处轻轻蹭过。
“他是蛇吗?”
虞景氾点了点头,停顿了下,又摇了摇。
“你想用蛇把他换出来?”
云昶看着今日虞景氾的一系列操作,说出了他的想法。
“变回来。”
云昶带着虞景氾轻巧地跃下树冠,在隐秘处轻轻拍了拍他。
虞景氾变回人的样子,被云昶裹进狐裘里。化形两年后,虞景氾已经可以在猫和人的转变时保留衣服了,但是狐裘这种衣服是过于厚重,只得舍弃,现在虞景氾身上只有一层贴身的衣服,冷风一吹就透心凉。
刚才在树冠上看到那木门前只有两个看守,两人穿着极为笨重的冬衣还抖得像鹌鹑,放倒他们不成问题。
“你放倒他们,我从窗户进去。”
云昶定定地看了虞景氾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配合默契,行动迅速,不过几息过去,两个看守已经无声无息委顿在墙角。
窗户实在太小,就算是虞景氾现在十四岁的骨架也钻不进去。他只能变成猫,把窗户蹭开一道缝隙,转眼消失在云昶眼前。
云昶在黑暗中紧了紧拳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曾经走过的路,受过的苦让自己从小守到大的爱人也尝一遍。不过,不会很久的,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捆在虞景氾身上的枷锁都被打碎。
一刻钟后,虞景氾十分灵巧地跃上窗框,朝云昶轻轻“喵”了一声。
一个土灰色的麻布袋子被送进了关押冉庐的小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虞景氾从窗户跳出来,像个雪团子一样砸进了云昶怀里。另一个瘦长的身影,也慢慢从窗户爬出来。
那是冉庐,他的肩膀磨破了,脸上还有伤,下半身是黑腹白章的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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