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承安看上去笑眯眯的,但是他的眼神却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不是个浪荡公子。
既然是相亲,两人就做足了相亲的样子,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才肩并肩从私房里出来。
“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走,希望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自然,我自然忘不了,走了。”
历承安的车是简约的白色,他站在车旁边,直到看不见虞景氾的车尾之后,他才抿出一个笑,驱车离开这里。
虞景氾没有再去明心,直接回了别墅。历承安说是过来投诚,可是光凭一张嘴,谁知道他是人是鬼?还得早做准备。
郦筠给虞景氾的实验室安排的假期有两周,现在已经是第二周了,等下周一回实验室上班之后,他又会回到郦筠眼皮子底下,那再取证或者和盛云柏联系就显得危险得多。
周六的时候,虞景氾接到了江鱼的电话。
上次帮忙把顾滢救出来的时候,虞景氾并没有露面,倒是因为是盛云茜把消息传递给的江鱼,江鱼一直认为是盛云柏出手把顾滢救出来的。粗略一算,虞景氾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江鱼了。
“喂?”
虞景氾接通之后只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等了半分钟也不见对面开口。
“喂?江鱼?”
“闻医生……我……”
江鱼的声音低沉而滞涩,像是嗓子被拼命挤压后才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腺体还是不舒服?你现在去实验室,我马上就到。”
虞景氾的声音有些急,表情却一派闲适,嘴角甚至还有笑意。浮浮卧在他大腿上,蓬松的大尾巴一来一回甩得欢实。
“不不不……闻医生,我的腺体没问题,现在已经恢复了……我只是……”
“那就好,还有什么事?”
虞景氾套上一身“尽心竭力好医生”的皮,空着的手轻轻搭在浮浮身上一下一下给它顺毛,十多斤重的猫舒服地窝在虞景氾腿上打呼噜。
“闻医生,我想见你……你在家吗?”
“我在,还是在外面约个地方吧,”
虞景氾不太愿意有别的什么人侵占自己的私人领地,像一只领地意识十分强烈的猫。当然,那人显然不在这个所谓的“别人”范围内。
江鱼现在对闻醨几乎是满怀着愧疚,当然是闻医生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好,我这就找地方,闻医生我一会儿给你发定位。”
“好,我知道了。”
正是八月份,太阳像喝高了似的情绪高涨,恨不得把地上的每个人都美个黑。虞景氾不算贪凉却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出门,不过鱼儿上钩的事又必须他出面,去接收江鱼的“愧疚”。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鱼也把地点约在了这家私房。
虞景氾对这家私房的态度很微妙,毕竟他前几天还在这里“相亲”。
江鱼已经在包厢里等他,虞景氾推门进去的时候,江鱼看过来的眼神中居然带着不太明显的沉痛,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给虞景氾送终。
两人约定的时间不是餐点,这里还没有准备晚餐,只上了一壶茶和几碟小食。
等服务员关上门之后,江鱼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他并不笨,否则也不会才十八九/岁就已经在打理两家公司,虽说公司的规模都不算大,但是也都是他实打实的能力。所以他才会在看见那些东西时,从那几张薄薄的纸里发掘中更黑暗而恐怖的东西——他能长到这么大,其实都是喝了别人的血。
“怎么有时间约我出来?”
虞景氾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是那白毫银针。不过这次他决定先听听江鱼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别像那个历承安一样,张嘴就不说人话。
“闻医生,我对不起你……”
虞景氾皱了皱眉,觉得江鱼这模样实在是太像那出轨的丈夫像妻子道歉了……
不对,为什么是出轨的丈夫和妻子?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没好好用药还是怎么了?”
虞景氾停下满脑子跑马,顺着江鱼的话往下问。
“我……我在家里发现一点东西,”
江鱼的语气越来越滞涩,他仰头牛饮了一整杯茶,像喝酒似的给自己壮胆,
“和您有关,和您实验室的每个人都有关……”
“什么意思?”
“闻医生,您看……”
不知道为什么江鱼突然噤声,把手机屏幕正对着虞景氾,屏幕上正是几张资料,资料上写的是陌生人的名字,但是身份同样是江家养着的研究人员。
那是一张处理任务完成之后的汇报。
江鱼顺着这些东西动用自己的力量往下查了查,最后竟然发现连给自己治疗腺体的闻医生也是这样才成为自己家的医生的。他终于坐不住了,侥幸心理没能盖过他的良心,他还是打算把这件事都告诉闻醨。
“这是真的?”
虞景氾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你说的是真的?”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但是后来我……对不起,闻医生……”
虞景氾眉头紧皱,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不信资助自己上学的大善人是杀害全家的凶手,也不相信这位老东家手上沾染着这么多人的血。
虞景氾抬手掐着额头,像是十分接受不了这血淋淋的真实。
“闻医生……?闻医生你怎么样?”
“我缓缓……”
虞景氾的真情实感本就不算多,演技也是十分拉胯,他这种演技放到大屏幕上都是会让人喊“rn退钱!”的那种。
江鱼不敢打扰,又觉得十分不自在,等虞景氾“缓过来”之后,他已经把一壶茶都喝完了,虞景氾抬眼看他的时候,江鱼正将最后一口茶咽下去。
“你给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
好歹是咽下去了,不然虞景氾一句话问出来,江鱼也得喷出个满天星。
“我不想让我父母在这样下去了……还有……我也不想再被控制了……”
江鱼的双眼皮褶皱很深,低垂着眉眼的时候显得十分委屈而悲伤。
他和江贺年龄相差七岁。等他记事的时候,江贺十岁出头,那个时候的江贺不是现在这样的,他大哥那个时候甚至有些活泼,后来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觉得大哥变了样,成了和爸妈一样的人……这个家里,他已经没有同类了。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虞景氾的目光微微发沉,对面的江鱼在这样的目光下胆怯了一瞬,又抬起头来。
等他们的谈话结束时外头已经华灯初上,近三个小时的谈话让两人都染上疲惫,江鱼正抬手揉搓自己嘴角,他觉得自己嘴都要说麻了。
服务员将饭菜摆好,虞景氾并没有什么胃口,只隐隐觉得胃疼。
两人在私房门口分开,虞景氾回了别墅。
还没把车开进院子里时,虞景氾远远看着别墅客厅里的灯和二楼卧室的灯都是亮着的,卧室的窗帘中间留了个十多公分的缝隙,和暖的光正从缝隙中透出来。
如果只是客厅的灯亮着,那可能是刘姨还在这里,如果连卧室的灯也亮着,甚至还拉好了窗帘,只能是今天还没联系过他的盛云柏过来了。
果然刚进门就看见盛云柏正给站在猫爬架上的浮浮喂零食,浮浮屈尊降贵,接受了旧主人的上供。只是一看见虞景氾来了,后腿一蹬从爬架上跳下来,直奔向门口的虞景氾,却又在半米远的地方急刹车——
“喵喵——”
像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虞景氾心下了然,每次他出去如果遇到了alpha,浮浮都能闻得出来,更何况这次是和江鱼在一起聊了有四个小时,浮浮自然也察觉到了。
“喵喵————!”
“啧,等我先去洗澡。”
虞景氾摁了摁发疼的胃,看了盛云柏一眼,也不打招呼,向楼上走去。
“回来这么晚?”
盛云柏放下零食盒子,过来凑近他,在虞景氾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你去见江鱼了?”
“嗯,”
虞景氾难得起一点玩笑心思,
“你和浮浮一样,也是闻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那么了解你。”
盛云柏笑了笑,
“胃不舒服?回来之前没吃饭吗?”
“吃过了,”
虞景氾的胃疼是老毛病,这次并不算严重。
“吃得不多,你再安排一顿宵夜怎么样?”
“好,你去洗澡,下来的时候把药箱拿上。”
盛云柏看着虞景氾上楼,转身进了厨房。
虞景氾穿着家居服刚走到厨房,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刚才已经偃旗息鼓的胃像是听见了召唤,忙不迭又开始折腾。
“你在做什么?”
“鸡汤面。”
盛云柏把碗端出来的时候,香气随着的他的走动悠悠飘散,勾得人食指大动。
“等等,先把药吃了。”
面分量不多,盛在白色的骨瓷碗里,鸡汤清透,细面层层叠叠。虞景氾咽下两片药,接过了盛云柏递来的筷子。
盛云柏坐在他对面,没有张口,虞景氾吃面像是什么a级景区不可错过的景色,让他一直盯着瞧,怎么也不嫌厌。
几口面加上清透醇香的鸡汤,虞景氾吃了十多分钟,刚才还在不停翻滚的胃终于被安抚了,连带着虞景氾整个人都被安抚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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