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大院只有前面两排是独栋小楼,后面便是几棟二十来层的高层,整体景观仿照园林设计,道路两旁植入茂密的绿植,经过精心搭配,层层叠叠地将庭院掩映其中。

    虽已寒冬,却依然生机勃勃。

    林池不知江词是住在高层还是独栋别墅里,抱着小奶狗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

    直到道路的尽头,最后一棟独楼。

    她有点儿沮丧,高层该怎么去找。

    “汪汪”两声狗叫,惊了她一下。

    小奶狗忽然极力挣扎着挣脱出她的怀抱,跳落在地,向着最后一棟独楼奔去。

    林池蹙眉低声呼唤:“你别乱跑,被人发现了要挨骂的。”

    那条撅起的小尾巴,一刻不停地摇摆着,兴奋的叫个不停,那声音带着一丝呜咽。

    像是迷路很久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家。

    她心里一悸,不是吧!

    隔着院子,传来少年的声音,这声音莫名的耳熟,她心里咯噔一下,靠,冤家路窄。

    顾一踩着欢悦地步伐,冲了过来,他捞起地上的小奶狗,拥入怀中。

    “我的小宝宝啊,你去哪儿啦,可想死我啦。”这个“啦”尾音拖的极其绵长。

    顾一将小奶狗放入鼻子下亲昵地嗅了嗅,蓦然间闻到一股子骚臭味,直冲肺腔,他下意识地想扔出去,但是理智战胜了行动,抱在怀里的姿势改成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后颈脖,咳了咳,嫌弃地说道:“我草,你吃屎拉,怎么这么臭。”

    小奶狗在顾一粗鲁的动作下,四肢耷拉着,无辜的睁着大眼睛,一脸无措,委屈又可怜。

    “你不要这样,它会痛的。”林池伸出手,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小奶狗回到林池的怀里,瑟瑟发抖。

    顾一撇了撇嘴,一脸你多管闲事的表情。目光转而对着小奶狗。

    “元宝,过来。”

    在林池怀中的小奶狗立马翻腾,一跃出了她的怀抱,落在地面,四个小爪子扒扯着顾一的裤腿。

    顾一嫌弃,不肯抱它。

    小奶狗摇摇尾巴,示意讨好。

    狗找到主人,林池也将狗送出去,虽然于她料想的不一致,但是总归结局是好的。

    “那小奶狗给你,以后别再乱丢了。”林池不想与顾一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站住,往那儿走了,偷了狗就想跑。”顾一徒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池整不明白,瞪着他:“你说我偷狗?”

    “哼,难道不是么,我家元宝莫名其妙丢了一个星期,在你手中出现,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我在雪地里捡的,要不是我养着它早都冻死了。”

    “不告而取谓之窃,你说捡的就是捡的?”顾一据理力争:“何况这是最纯种的金毛,你随随便便往街道上捡回来一只给我瞧瞧。”

    林池反驳:“我那知道它有没有人养,难不成在冻死之前我先到处问一圈有主的没,没主我再养?”

    “差不多。”

    林池被气笑了:“顾一,你这人是不是从来不讲理。”

    顾一哂笑:“我这人只讲情不讲理,何况我还占了三分理。”

    林池笑,露出明晃晃的皓齿,这笑容落在顾一眼中,不过是一种讨好。

    那天的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雪花了,出了太阳,大片大片的光圈打在两人身上,顾一笑,他笑的时候左右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猝不及防就那么直挺挺被林池推到在地,顾一尚未反应过来,被一顿拳打脚踢。

    顾一懵在风中,风中凌乱。

    江词不巧,刚踏出门,一眼不拉看到这场施暴场面,施暴者拍了拍手,不尽兴地走了。

    顾一呆滞,问江词:“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打?”

    江词从顾一身体一步跨过,拎起元宝,挺平淡地说:“这些天谢谢你照顾我儿子,不过我还是想说句,你该打。”

    顾一说,人与人的相识、相知是经历了上百年的回眸转身、擦肩而过才有的这次机遇,那他与林池估计上辈子是仇人,还是那种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所有这辈子他是来还债的。

    林池又打架了。

    这会是跟唐甜甜。

    在学校里,众目睽睽之下,三十多双眼睛之下,将唐甜甜按在地板上摩擦。那架势比打顾一时,狠多了。

    原本是班里出了名的受气包,欺负她已经没有成就感,忽然一夜之间就这么觉醒了。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一场暴雪即将来袭。

    西高上午是五节课,7点30上课,最后一节是自习,基本是留着写作业用。

    林池因为课程跟不上被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辅导,再次回到教室已是二十分钟之后,从教室门到她座位不会碰到唐甜甜,但是那天唐甜甜却有意坐在前一排,特意守着她。

    又是主动寻事。

    林池压根没在意,脑子中想的就是函数公式,从小学到初中数学一直是强项,反而上了高中却一窍不通,集合、函数公式记住了也不会套,学习起来尤为吃力。

    她心不在焉,而唐甜甜有备而来,理所应当的着了套。

    趔趄一下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骨头撞击地面的声响。

    这声巨响撼天掷地,连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顾一都颤了颤。

    林池这次摔的太狠,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高超扶她坐了起来,待看清她的脸。

    一声尖叫。

    正中眉心处一大片的额头乌青色,触目惊心。

    林池用手支撑着额头,坐在地上不能动,刚被摔的那一刻,甚至有过短暂的昏厥,视线受阻,眼前的一片模糊不清,伴随着额头处传来的痛感。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俱起头望向她。

    林池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高超看不过去说:“我去帮你叫老师。”

    唐甜甜之前恶作剧过很多次,大多是没上套,偶尔上过几次套也没见摔过这么惨。她心里发虚,再听到高超要去找老师时,倏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挡住她的路,虚张声势地说。

    “你敢?”

    高超有个校外混事的男朋友,所以她压根就不惧怕他们这些小打小闹。

    林池不想她招惹麻烦,出声阻止。

    这一举动让唐甜甜的气焰更加嚣张,双手抱臂,讥笑:“打架找老师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有本事你站起来打我啊,我让你打。”

    说的颇为自信。

    顾一听了蹙了蹙眉头,觉得有好戏看。他这人闲得慌,最爱看戏,最近尤为爱看林池的戏。

    林池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刚站直身子踉跄的厉害,左右摇曳,落在唐甜甜眼里,笑意更浓。

    她幸灾乐祸地说:“还站的起来么?”

    林池将她笑容满面的脸狠狠地踩在脚下,与地面亲密摩擦。

    嗤笑地问:“你站的起来么?”

    唐甜甜被她踩在身下,手脚被钳,毫无还手之力。

    林池毫不犹豫地连甩两个掌掴,疼的她哭爹喊妈,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

    安静的教室,静地可怕

    林池本就个头高大,又生活在山里,力气一直比普通小女生大,从小放养着,没人管没人问打架斗殴是常态。

    哪回不打个鼻青脸肿回家,只是奶奶去世之后,她便收敛着性子,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

    她真的是被欺负急了!

    原本与唐甜甜玩的好的几个女生站在一旁虎视眈眈欲上来拉架,林池朝她们瞪了一眼,她眼睛清澈透亮,本是常年带笑,那一刻却含着火焰,好似谁敢上前一步,那火焰如炬,吞噬过去。

    是带着毁天灭地,一起拖着死亡的恐惧。

    他们是真的怕了。

    最终,她们两个是被班主任从地上拎起来的。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主教政治。多年教学生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已经让他可以很淡定的看待这件事。

    只是酝酿了良久,牙缝里挤出十个字:“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论伤势,林池比唐甜甜的严重,额头乌青的那块已经肿了起来,矗立着,时刻提醒着这段战斗的激烈程度。

    论惨状,唐甜甜比林池的严重。她的左侧脸与地面摩擦渗出血丝,右边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再加上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所以班里一致认为是林池过分了。

    下午第一节课,林池罚站,站在红旗下,家长没来之前不许进教室。

    那天的风格外的刺骨,天气预报说有雪,但是一直要下未下。整个天空被巨大的黑云笼罩,冷风阵阵,凛冽入骨。

    林池在升旗台上碰到江词还是挺意外的。

    她这会不太情愿与他碰面。

    江词耷拉着脑袋蹲在升旗台上,本是长臂长腿的人缩成一团。林池走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节树杈驱赶着蚂蚁走路。

    林池嘴角抽了抽,没眼望。

    忽然被大片黑影遮住,江词抬起头,看到了她。

    脸上带着顽皮的神色,看清她的脸,眉头微微皱了皱,沉着声问道:“你额头怎么啦?”

    陡然的一句关心,林池不知所措,她怔了怔,手指微微颤抖指着额头,有些紧张地说:“被人打的。”

    江词“哦”了声,又低下头摆弄着那成群结队的蚂蚁。

    指挥蚂蚁走路,他是有多闲!

    林池觉得自己挺闲,就这么静默的观看着他指挥蚁兵走路。

    看了半个小时。

    玩够了,江词将树枝随手丢在一旁,一屁股坐在升旗台上,仰头望着天。

    林池有样学样的一起仰头望天,但是天上除了层层的黑云,鸟都没有。

    林池问:“你看啥了?”

    “看太阳。”

    林池骤然生出一种怜悯心,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颜值,收了他脑子。他不仅是学渣,智力也是有缺陷,白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林池不忍打击他,收回惋惜的目光,她在心里斟字酌句,用什么措辞来说不会显得自己看出他的弱智。

    她缓了缓说:“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滔滔不绝地念出那么一大段,江词迷茫的觑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然后了?”

    “明天也许会有太阳。”她沉吟片刻地说。

    江词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眼睛微眯,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

    林池觉得有必要岔开这个话题,不等他说下一句,便问:“你为啥被罚站。”

    江词坦然:“谈恋爱。”

    林池的脸黑了黑,这事儿他做的出来。她还想八卦着问下缘由,是分了还是没分,她可以上岗不。

    “那谁班的,不是罚站么,谁让坐的,给我站起来。”忽然响彻云霄的声音打断两人。

    于是,俩人又屁颠屁颠的站在红旗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早已失了继续闲聊下去的心。

    见到林振国的时候,林池发憷了,打架这事,也是一时脑热,不计后果。

    她杵在一旁不直视他的眼。

    林振国仿若是莅临参观指导的领导,他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异常的严肃,特别是见到林池额头上的乌青后,深沉的眼眸闪了闪,终是什么也没说,耐心的听着唐甜甜妈妈的一顿抱怨。

    “作为林池的家长你就是这么管教孩子的么?我的女儿早上出门健健康康地来上学,这中午回家就被打成这样了。”唐甜甜的妈妈有意提高嗓门,手指指着林振国的脸,气愤地说:“我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被打过,反而被你家女儿踩在地上打,你们家,是什么素质,是□□么?今天必须给我们个交待。”

    林振国位居高官良久,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忽然得被人用手指指着脸,原本尚带礼貌微笑的脸,顷刻间暗了下来,眯了眯眼,不悦已挂在脸上。

    他口气不佳的问道:“你们想要怎么个交待?”

    唐甜甜妈妈面对他的态度,勃然大怒:“什么交待,向我女儿赔礼道歉,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不要多给个5万就行。”

    2005全国城镇单位职工年工资平均18364元;2005年北京房价均价6000多元左右一平。于是这五万,在当时的社会就是巨资。

    林振国嘴唇勾笑,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夫人好大的口气啊,五万块钱,你不如去抢来的实在。”

    唐甜甜妈妈冷哼一声,随意的拉张椅子坐下,也不打算拐那些弯弯道道,直言:“据我所知你的女儿已经年满16周岁了吧,是要全部承担刑事责任的,打我女儿这是属于寻衅滋事,违法的,你想让她坐牢么?”

    “哦,打你女儿是属于违法犯罪?”

    唐甜甜妈妈得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违法怕了吧。

    “但是据我了解好像是你女儿先挑的事,如果真的算来属于互殴,她们两个都得关起来吧。”

    唐甜甜妈妈听到他说,拍案而起,她脸色极其的难看,大步冲到林振国面前,愤怒地口水近乎喷洒到他的脸上。

    她尖酸刻薄地说:“这位父亲怕是不了解我们的家庭吧,我可以很轻松的把你女儿送进监狱,而我的女儿会平安无事依旧在西高好好的上着学。”

    “哦,这位夫人好自信,不知家里哪位领导在哪高就?”

    唐甜甜妈妈很满意他的识相,又坐回椅子上,身子向后仰,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心情舒畅地说:“不高,治安大队大队长。”

    林振国恍然地“哦”了声,他对公安局了如指掌,据他所知是有那么一位姓唐的大队长。

    他从进办公室就一直保持着笔挺地站姿,他信步走进,那姿态就像悠闲的逛着自家后花园,距离唐甜甜妈妈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随即,轻笑出声,但是眼眸里却毫无笑意,甚至蕴藏着幽深阴沉。

    林振国说:“那么麻烦你通知唐队长一声,就说本局长等着他来解释,为什么可以很轻松的送我女儿进监狱,而他的女儿可以安然无恙。”

    林振国临走之前瞥了眼林池,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寡淡,只是多少加了些严厉。

    一场闹剧在唐甜甜被迫转学下落了幕,平时与她相交的人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刻意的去挑事。许多看戏人原本还在等着林池的出丑,没想到换了主角,转变太快,一时还无法接受。

    流言蜚语、萦绕耳畔。

    林池的日子,忽然好过了起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山的那边是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是江哩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章 这个城市多少盏灯(3),山的那边是海,一本书并收藏山的那边是海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