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顺利的从高二寝室搬回了同年级同班女生的寝室,也认识了高中以来除高超以外的第二个女生朋友。

    是睡她下铺的刘绵绵。

    三个名字的女生,后面两个叠字,林池总觉得有叠字的名字念上去很是可爱。刘绵绵长的清秀,就是皮肤稍微黑了点,但是好在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很有灵性,她爱笑,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

    林池还知道刘绵绵有个很好的男朋友叫宋延,也是他们班的。

    林池的画一如既往的小学生水品,画的不好,总是会被顾一无情的嘲笑,偶尔两人还会怼上几句。

    唯一让林池感觉不舒服的便是顾一也坐在了她后排,这人手还特欠,总是习惯性拿着中性笔戳她后背,校服沾了墨汁,怎么也洗不掉。

    林池同江词说的话不多,也没了往日的大胆,只是安安静静地蜗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听课,至于听没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日子慢悠悠的晃过,转眼间便到了四月中旬。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学校组织春游,东篱山,距离54公里,开车需要一个小时20分。一车子人高高兴兴奔往目的地。顾一最闹腾,领着班里人唱歌,周杰伦的《东风破》、林俊杰的《江南》、王力宏的《心中的日月》。

    一路唱来嗓子都沙哑。

    林池不会唱歌,安静的听着。她身后是独自躺着的江词,一个人横躺着占据了一排位,鸭舌帽盖住了整张脸,看不到表情。

    车子平缓地驶入山道,好在是水泥路,一点儿也不颠簸,就是转弯很多,开车师傅是老司机,轻车熟路,林池提前吃了晕车药,也没觉得多难以忍受。

    车子停在一处空旷的停车场内。

    所有人下了车。

    班长清点完人数,张女士双手捧着个大喇叭,用很大的声音说:“这次春游主要是徒步爬山,路程不远,也就五公里,大家加油爬,我们山顶见。”

    有人起哄:“五公里太远了走不动啊。”

    张女士举着大喇叭继续说道:“山顶上有好吃的,加油吧少年们。”

    “呸,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哄。”顾一翻着白眼:“山上有啥,就一光秃秃的寺庙,那斋饭是一块肉都没,难吃死了。”

    “我说兄弟你见过斋饭里有肉吗?”

    “小一一说啥勒。”张女士心情颇好,就拿着顾一的外号调侃。

    闻言,顾一的脸骤然黑了起来,转念一想,特献媚地笑着说:“亲爱的张老师,我说你越来越漂亮,等会上山我一定给你求个好姻缘,早日给你嫁出去。”

    张女士又羞又怒,最后嗔了他一眼。

    一路排着队形,哼着歌,开始还算精力充沛,斗志昂扬。走出一公里后,队伍稀稀拉拉绵延数百米,从大部队转成两三结伴。

    林池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默镇上学的时候也是挺招人喜欢的啊,身边一群狐朋狗友,但是来了这里,却发现格格不入,始终融不进去。她们说的她不懂,她说的他们听不懂。

    她已经学会了孤独。

    中途休息,顾一抱着几瓶水走了过来,先给了江词一瓶,又给了江词旁边的女孩一瓶,手中还多出一瓶,直接丢给了林池。

    林池捡了过来,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几口。

    “你真是蠢死了。”顾一是不忘逮住任何机会挖苦讽刺她。

    林池懒得于他计较,又将瓶中的水一口饮尽。空瓶子丢入垃圾回收箱,她又径直往山上走。

    “你好,同学。”突然身边传来一道女声,林池循着声望了过去,是江词的女朋友。

    “有事吗?”林池淡淡的回应。

    女孩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对她说:“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林池愣了一下,她听到女孩急迫地说:“我想和你做同桌可以么。

    林池恍然,目光越过那个女孩看到不远处的江词和顾一。

    林池晒笑,拒绝道:“我喜欢一个人坐。”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又强颜欢笑地说:“你可以试着和我坐,我很好相处的,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鹿溪,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你可以试着和我坐么,我真的很好相处的。”

    林池敷衍句:“好名字。”

    女孩继续说:“你叫林池?是反景入池林,余光映泉石么。”

    “不是,是想给我扔进池塘没淹死的池。”林池勾着嘴角坦然的说。

    鹿溪娇弱的身躯很明显地晃动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此刻蓄满是水光。林池心想原来江词喜欢这样的女生啊,娇娇弱弱,说句话就能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果然还是一如往日的坏。”顾一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说。

    林池觑了他一眼,有点心虚。

    “我说我这人看谁都随和怎么就是不待见你,原来是因为你心黑啊。”顾一从哪儿捡了根树棍当拐杖,攥在手里转了转来转去。

    林池很怀疑这根树棍会落在自己头上,她梗着脖子回应:“我也没怎么待见你。”

    顾一气笑了,胳膊弯戳了戳一旁的江词:“你看她讨不讨厌,果然不合群是有道理的。”

    江词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距离山顶还有一公里的时候,不少人举起白旗放弃攀登,张女士恨铁不成钢,鞭策着:“祖国的花朵们,你们争点气啊,先辈们十万里长征都能走,区区三公里算什么。”

    众人无动于衷。

    张女士只能放大招诱惑道:“谁先登上山,后面一个星期的卫生不用打扫。”

    众人摇头,诱惑力太低没兴趣。

    “一个月不用打扫卫生”

    值日卫生是按照分组来执行的,轮着来也就两个星期打扫一次,一个月两次。诱惑力依旧不够。

    张女士一咬牙一跺脚,“要不,两个月?”

    正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林池率先走到山顶。

    山顶上有座寺庙,四周种满了紫竹,郁郁葱葱,风动竹叶,沙沙入耳,与其他寺庙的威严磅礴大气不同,反而有种江南小院的错觉。

    从山顶往下看,层层云山,满眼翠绿,不远处还有条溪水正缓缓的流动。寺庙院中种着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一看就年代久远,树根庞大,巍峨挺拔,起码需要几个大汉围着才能抱住。

    林池漫无目的在寺院里瞎逛悠,里面供奉了不少佛像,她一一走进去跪拜,虔诚保佑。

    保佑什么?

    她也不知道应该求什么,那就愿世界和平好了。

    “信他们还不如信你自己。”一道熟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林池回头瞥了他一眼,带点责备的语气:“佛门圣地,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江词鼻子哼了声,站在大殿门外,饶有兴致地看起佛像简介。

    林池跪在蒲团,磕了三个头,才转身看他:“你也来磕一下,求个平安么。”

    江词挑眉:“你现在求送子观音未免有点早了吧。”

    林池闻言抬头,都是金色的佛身,她是遇佛就拜,谁是谁压根就分不清。

    她一阵尴尬,双手合十,态度极其地虔诚:“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虽已开了春,山顶的温度还是相对较低,风大,刚爬山走了一段路后背早已汗津津的,如今风一吹,冷风入骨髓,林池禁不止打了个冷颤。

    “你冷不冷?”江词问她。

    林池想了想,摇头说:“不冷。”

    “那不冷你把外套脱给我穿吧,我怪冷的。”江词说完还挺配合的打了个喷嚏。

    林池满头黑线,还是毅然决然地脱掉了外套递给他。

    江词毫无羞愧得接过,心满意如的将两手塞入衣袖之中,反着穿。

    并且含笑补充:“你看着挺壮的衣服号码怎么这么小,我只能反着穿,勉强能塞得下两只手。”

    “……”

    林池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便得了重感冒,因为是星期放假,在家很是惹人嫌,躲在屋里又觉得闷,太过无聊,索性就直接去了图书馆。

    她一如往常挑选了本书,找个没人的角落席地而坐。

    一看便是一天。

    在未来z城之前,她所认识的天地便是目所能及的一亩三分地,日出上学,日落而归,所学的知识仅限于课本中的知识,她没有过多的课外读物,她所了解的知识范畴很少,很少。她觉得人帅张嘴就会说“这人长得真他妈的好看,”而不是文嗖嗖的用各种修辞赞美词来形容。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用“反景入池林,余光映泉石”来形容。知识的缺乏,语言的贫瘠,让她面对这些大城市优等学子顿觉语塞。

    在她的家乡,上大学的女生微乎其微,基本读完初中便谈婚论嫁,嫁人生子,周而复始。

    他们过着与祖辈们相同的人生。

    在没来z城之前,林池也觉得自己会是这样的人生吧。初中结束,学业也就是终止,嫁人,然后过着忙忙碌碌的一生。

    再等着老去,等着死亡。

    极其平淡而又可耻的过完这一生。

    她没来之前,搞不懂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来到z城,这座繁华的都城,深深的刺痛了她。

    原来一个教室不必非要坐满100个学生,原来冬天有暖气,原来冬至要吃饺子,平安夜要吃苹果,原来,女孩子不止嫁人生子这条不归路,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

    她如井底之蛙过了那么多年。

    她始终不理解,生而不养为何要生。母亲不要她,父亲嫌弃她,她来到这个世界究竟多么的惹人厌。

    夜幕降临的时候,林池才意犹未尽的出了图书馆,今天看的书是《可爱的骨头》里面有句话深宽她心。

    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就行了。只要想得清清楚楚,而且明白理由,你的梦想就会成真。

    所以她决定去吃碗红烧牛肉面,犒劳下自己的胃。

    春末夏初,路边摊的小吃老早将碍事的帐篷收了起来,露天的小摊,微风吹来满是烟火气息。

    林池熟门熟路的找到那家面馆,她走近的时候还是怔忪了几秒。

    停顿下。

    纠结是装模作样地从旁边撤离还是大摇大摆的坐下吃面。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突然觉得这样装模作样的未免显得理亏,便理直气壮的走了进去,点了小份拉面,离那三人坐的远远的。

    拉面需要现拉,她等了会,左顾右盼,给自己找点事干。

    隔着三张桌子距离的三人,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

    顾一对鹿溪说:“你确定要转学么?”

    鹿溪坐在江词和顾一的对面,点了点头:“我爸爸要调去a市上班。”

    “他调去上班跟你转学有关系么?”顾一不解。

    鹿溪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a市,所以我们一家都去,学校都找好了,也是重点高中。”

    顾一拧着眉,他眼睛本来就小,一眯眼,眼睛更小了:“你妈跟着去,你没必要去啊,你可以住校啊,多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你妈照顾。”

    鹿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词,嘴巴动了动,又不再说了,只是低着头,从侧面看,整个人委屈又悲伤。

    林池看着都未免有些心疼。

    顾一对上林池的目光,咧着嘴讥笑:“坏心眼的小姑娘坐那么远干嘛,过来一起坐啊,又不是不熟。”

    林池侧过脸去,装聋。

    在林家呆了近一年,每日面对许竹青的冷嘲热讽,没点定力还真不行。

    正巧这时小哥端来拉面,林池捧着面碗专心致志的吃,面太烫又吃的急,顿时被呛到,她猛咳了几声,心肺拧在一起的疼。

    顾一看在眼中,讥讽道:“饿死鬼投胎。”

    林池发现顾一这人吧,你软他强,你强他更强。心里万马奔腾,好想问候他家人。

    她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冰水,冰水滑入嗓门,缓解了心口的绞痛。

    “我记得你上次去我家吃饭好像很喜欢这个,诺,我送你一瓶。”顾一在她身旁坐下,左手拿着并未放下,眼神示意她去接。

    林池刚伸出手去接。

    果汁瓶子顺着顾一的手滑落,摔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顾一见自己这么刻薄,她都不当回事,更加瞧不起她,嗤笑:“你这装弱不禁风了,一个瓶子都握不住,平时在家不是挺横的么,我可没少听林诺说你在家威风着,没少给许姨摆脸色,咋地啦,许姨他们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他们还要看你脸色,你以为你谁啊。”

    林池看向他,所有情绪涌上心头,顿时觉得很委屈,她咬了咬牙说:“你听谁说的。”

    “你做这些事还怕人家说,整个大院都传开了。”

    “你只是道途听说而已,就这么往我身上添,你觉得公平么。”

    “呵,我是道途听说又怎么样,跟你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最爱装,表面装个冷淡与世无争的,背地里做的事可真讨厌,鹿溪觉得你一个人可怜,好心好意想跟你当同桌,你拒绝就算了还吓唬她,你这种人活该被孤立。”

    林池会吵架,但是所谓的吵架便是泼妇骂街,除了嗓门大骂些不文明的字眼,一无是处,落在他们眼中只会更加瞧不起。顾一的话让她一时无力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眼睛涨的通红,溢满了泪水。

    江词在一旁看着,觉得顾一说话过分,正打算过去制止,便见林池弯腰将地上的果汁捡了起来,她用力的拧开瓶盖,对准顾一滔滔不绝的小嘴塞了进去。

    猝不及防的被塞住了嘴,源源不断的果汁顺着张开的口腔冲入食道,顾一猛烈的挣扎,林池一手握着果瓶一手牵制住他的双手。

    虽是山野长大力气不小,但还是男女有别,单薄的力气紧紧维持了几秒,便被顾一挣脱。

    林池眼见斗不过撒腿就跑,身后传来顾一声嘶力竭的辱骂:“林池,你他妈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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