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二十岁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二十岁之前,你可以梦幻、可以幼稚、可以肆意妄为。

    二十岁以后,你该面对现实,为未来、为前途权衡利弊。

    当她从山村里走了出来,看到高楼耸立,车水马龙,她就明白想要立足在这座繁华的都城,需要能力和金钱。

    当她爬着楼梯汗流浃背的发着传单,她就明白金钱比想象中难以获得。

    生活不止爱情,还有柴米油盐。

    爱情是锦衣玉食后的产物,没有前途拿什么谈爱情。

    她一直装傻充愣,明明心存疑惑,却不敢只言片语。

    他对她是不是喜欢,如同她那样的喜欢。

    是同顾一一样的亏欠,还是两个命运相同,惺惺相惜地人凑在一块。

    要不然,让他说句“我喜欢你”怎么就这么难。

    410分,是理综交了白卷的分数。

    她在想他当时是有多厌恶才会义无反顾地交了白卷。

    才会一而再的拿前途开玩笑。

    这些年这些事,她所有的暴脾气渐渐地被磨平了,那他,又有何尝不是,面对死缠烂打的她。

    他不拒绝,也不抗拒。

    如果他爱我,管他前途种种,关键他爱么?

    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室内灯火通明,江词夜晚睡觉一个人害怕,养成了睡觉开灯的习惯,全屋的灯光亮着,灯光如同白昼。

    江词睡在沙发上,电视被调成静音模式,播放着国外电影,她瞥了眼是《thelivesofothers》。

    他睡的很浅,稍微一丁点声响就醒了过来。微微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待看清来人又侧着身子睡了过去。他的腿很长,在沙发上伸展不开,蜷着腿。

    林池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可以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微微蹙起的眉头,很想为他一一抚平。

    他的五官比初见时长开了不少,皮肤白皙光洁,浓黑的眉毛,那双眼睛长的极好,眼尾微微上挑自带妩媚,也就是这双眼让他多了几分阴柔,睁开眼的时候,眼下的卧蚕清晰饱满,像是两条蚕宝宝。

    他真的很好看,看多久也不会觉得腻。

    不知过了多久,江词忽然开了口:“大晚上不睡觉盯着我看干嘛。”

    他的声音因为半睡半醒之中带着微微沙哑,很是诱人。林池脱了鞋和外套挤到他被窝里。

    沙发窄,两个人平躺一起有点狭小,江词往里靠了靠,给她腾出点地。

    环上他的腰,身上温暖如春,身上自带的清香,她贪婪的嗅了嗅。

    想了想,凑近他的嘴巴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冰凉,带着寒风凛冽的气息,让他稍稍清醒了点。

    起初只是浅吻,慢慢加深,他干涩的嘴唇被亲吻的湿漉漉,顺着他的嘴唇到脖子,室内的地暖开的很足,他穿的极少,两人四肢相交,摩擦着火。

    “江词。”她今晚浪荡的厉害。

    江词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着她。

    他们亲吻拥抱,这样不是第一次,却总是止于最后一步。

    “你爱我吗?”她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曾经两人吵架,她说她再也不会问这个问题,她也一直信守诺言,真的再也没问过。

    可是这句话对她来说,真的至关重要,哪怕是欺骗也好,让她可以继续装着糊涂的走下去。

    长久的沉默,四周安静的可怕,墙上的老式挂钟一秒一秒地转动。

    她自嘲地笑了,将褪去的衣服一件一件又穿了回去。

    穿戴整齐。

    再回头望了他一眼,她深爱的男孩背靠在沙发,没有看她一眼。这个场景忽然让她想到,第二次见他。他也是蜗在沙发一角,低着眉眼玩着手中的游戏,慵懒不羁,那时他的双眸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幽深暗沉,脸上一惯的冷漠与疏离。

    开始的时候没有一句废话,结束也当如此。

    离假期结束还有十天,她收拾了行李,临走之前重新办了银行卡,之前补办的注销,再重新买了款手机,不贵,诺基亚的,1200元,花的是林振国的钱。

    走之前,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走啦。”

    他回了句:“嗯。”

    短信真好,避免了见面与通话的尴尬。

    这次回去,林振兴的身体很差,面容已经初见病态,这种面容她曾在江词妈妈的脸上见过。

    他说话已经开始费力,说上一句,会喘上很久,客栈的生意已经转让出去,钱大多用来看病。

    他们又回到最初生长的乡村,那儿是他们的故乡。大娘和大伯这些年吵吵闹闹,从没想到会有一日大娘散尽家财为他治病。

    有些人表面恩恩爱爱,却不能福祸相惜。

    有些人表面吵吵闹闹,却能相伴相扶。

    人性,有时候真的挺难以捉摸。

    林池身上的钱不多,乱七八糟加起来除去学费和生活费还有几千块,全留下来交给了大娘。

    只要不乱花,一个月300的生活费足够吃喝。

    她规划的挺好。

    但是操作实施下来,却很难。

    第一个月勉强支撑,第二个月捉襟见肘。关键时刻魏未那小子也不顶用,女朋友也不谈了,黑心钱也赚不到。

    一到放假她流连于各大商业街,不是在人群中发传单,就是套在厚重的棉布中装着人偶。钱不多,但都是当天结账,不拖欠工资。

    收支平衡,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期间,她收到一条短信,来自江词,问她:为什么银行卡注销了,打不进钱。

    白天收到的,她晚上回了过去:不用了。

    没一会,江词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是自两人分开之后的第一通电话。

    一个多月没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听到,恍如隔世。

    他终于发了脾气,问她:“你什么意思?”

    她紧紧攥着手机,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声音,佯装很平淡地口吻,说:“我的生活费够用了,不要再给我打钱。”

    江词,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我们曾经那么好,你只要肯低一下头,挽留我一下,只要你说喜欢我,前途未来什么都不要,我也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

    只要你说这一句。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了。

    长久的沉默,他只说了句:“知道了。”

    末了,又添一句:“挂了。”

    她还没有回答,电话便被无情地挂断。

    竭力忍住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坠落。

    大学的下学期,没有采风,压力就小点,魏未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生活窘迫,添油加醋地传她日子就快过不下去,一天三顿小馒头。

    林池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在造谣。

    她勾着张萌的肩,咬着她耳朵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的手机号码抄到男厕所里。”

    张萌吓的一哆嗦,直骂她:“死变态。”

    林池无力的趴她肩上,叹气道:“变态好饿,想吃肉。”

    张萌生起怜悯之心,摸了摸孩子的头说:“走,姐姐请你吃肉。”

    一大盘红烧排骨,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张萌说:“怎么失个恋过成了这样,你家庭不是挺不错的么,没钱找你爸啊。”

    林池叹息,家里事她懒得说,只专心于面前的排骨。有上顿没下顿的,也不能天天舔着脸蹭她啊。

    张萌的日子不比她好多少。两人半斤八两。

    林池啃着排骨说:“有没有好的兼职介绍一下,再不赚钱一天三顿小馒头都难。”

    张萌提议:“要不然去当家教,教人画画?”

    林池果断摇头,她这技术是去残害人间花骨朵,半吊子能教谁。

    “那要不好好学习,争取下奖学金?”

    林池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比登天还难。

    “我给你找个兼职吧,一月500。”魏未犹如天神降临,拯救她于苦海之中。

    她抓着他的爪子,感动万分。

    魏未瞥了一眼她的手,油腻腻,脏死了。

    魏未将刚买的奶茶递她面前,随后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慢悠悠地说:“给我洗衣服,一月500。”

    “啥?”林池不可置信地剐他一眼,骂道:“毛病。”

    魏未说:“学校公共的洗衣机我不爱用,嫌脏,你给我手洗,一月500,我可以提前付你一个月的工资。”

    林池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几步想想不对,又转了回去,将桌子上的奶茶端走。

    “是三分甜不,我不爱喝太甜的。”

    魏未点头。

    许是同江词冷战的次数太多,刚开始的两个月她还能平淡处之,只是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烦躁焦虑,会彻夜彻夜的失眠,睁着眼到天明。

    人也就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开始发呆走神。

    时时刻刻盯着手机期待着那一幕亮起。

    失望、落空、再期待。

    顾一打过电话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她只字未提,不敢提也不能提,难不成还让他拉下老脸再去求一次?

    没意思的。

    在乎你的人哪怕隔着万水与千山也会奔涌而来,不在乎你的人一句关心也是废话。

    别提你这一天是开心地过,还是悲伤地过,时间不会等你,时间长了腿,会自己跑。

    在一天深夜。

    她接到一通电话,哭的喘不出气。

    好在,她还没失去理智,先向辅导员请了假,收拾一件换洗的衣服,包里塞着充电器和身份证,站在绿荫小道的时候才想起来口袋里的钱不足以她买张车票。

    她犹豫再三,拨了魏未的手机号。

    十分钟不到,魏未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说:“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我回来就给你洗衣服。”

    魏未什么都没说,从皮夹里掏出五张红色的票子,还没递她面前想想不对,又收了回来,将钱包里所有的红色票子都掏出来递给她说:“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跟我说。”

    她抹了把眼泪,不停的感谢。

    刚走出一步,魏未拉住她的手说:“我陪你去。”

    他们赶到车站,已经是凌晨三点,没有直通的火车,只能先坐几站再倒车。座位是分开的,隔着两节车厢。

    她刚坐稳,魏未就穿过车厢走到她面前,没有位置,他就站在一旁,她整个人跟失了魂魄似的,头无力地垂在一旁。

    她沉默着,他也沉默。

    凌晨五点的时候,换了第二趟车,那会晨曦破晓,天微微亮。

    迷迷糊糊间,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清楚,只觉得身边有个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被他的掌心慢慢捂热。

    等大巴的时候,魏未买了点酸奶递她面前说:“稍微吃一点,不然胃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吃不进去。

    大巴上了高速,再转山路,一路攀爬,山路蜿蜒崎岖,在几个紧急转弯时,魏未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还好司机提前准备了塑料袋,不至于吐在身上。

    她心事重重,反而没吐,只是胃里难受。

    魏未的脸色发白,额头爬满了冷汗,林池担忧地看着他,学着江词曾教她的方法握住他的手,按压着虎口。

    长久未说话,嗓音沙哑,她问:“你好点了没。”

    魏未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忽然捂住嘴,林池连忙递过来塑料袋,他捧着塑料袋几乎将胃都吐空。

    车里呕吐的人太多,异味太重,司机已经司空见惯,中转站停了车让人们将呕吐物丢入垃圾桶里。

    魏未站起来要去扔,林池抢了过来说她去扔。

    魏未难为情地说:“脏。”

    林池不以为意,提起袋子就走出了车。

    车外空气清新,已经接近暮春,绿植茂盛,景色宜人。微风拂面伴随着泥土的芬芳。魏未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他的脸白的吓人。

    他在风中吐了口浊气,眩晕感稍稍减退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来过一次,也是吐的厉害。”

    林池愧疚感油然而生,她说:“早知道你晕车这么厉害就不应该来,太遭罪了,后面还有几个小时的山路。”

    魏未说:“胃里都吐干净了,应该没什么可吐的。”

    如他所说,后半段山路,真的没什么可吐,只是依旧的脸色发白,倚靠在椅子上萎靡不振。

    一路照顾他,反而来不及想其他的。

    前年,山路修建,那段长达九公里的山路铺了水泥,坐上出租车可以送到路口,还剩下一公里,是泥泞小道,因为前几日下了雨,出租车司机不愿意送,便停在路口。

    林池走在前,魏未跟在后。

    她归心似箭,顾不上他。

    再回头时,看他一脚名牌的鞋子满是污泥,那双鞋子她记得,曾经王浩不小心踩了一脚,被他胖揍一顿。

    魏未蹙着眉,想发火又不敢发的样子,憋的十分委屈。

    林池被他的表情逗的想笑。

    “是不是很后悔陪我来这儿。”故乡太远,一路折腾,她想要是没有他的陪伴,这么一路不知道她会怎么熬过。

    心里不胜感激。

    魏未低声说:“只要你别嫌我没用就行。”

    她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你别嫌弃我故乡远就行。”

    什么是故乡,那是埋葬着她祖祖辈辈的地方。最爱她的爷爷奶奶在这儿,还有大伯。她的家在这儿,她的亲人都在这儿。

    只是大伯一走,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爱她的人。

    过了许久,她听到魏未很小声地说着什么,但是她没听清。

    大娘说,大伯走的还算安详,没遭多大罪,夜里还吵着热想吃冰棍让孩子们去买,夜里11点多断的气,也没闹腾。

    林池到的时候人已经入馆,棺木摆在大堂正中。

    棺木未封。

    林池缓缓走了过去,看到大伯的脸。他的面容很安详,如同往日熟睡中。

    这一刻,她头脑昏涨,小时候的记忆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脑海中。

    她骑在大伯头上的,大伯说:“池池,大伯给你抓鱼吃好不好。”

    她揪着大伯的头发,笑呵呵喊着:“大伯。”

    画面闪现。

    病床上,大伯骂着她:“你这个克星,扫把星,不送你我能成这样?”

    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会不停的哭。

    画面再转。

    大巴车上,大伯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内疚地说:“池池啊,大伯没本事赚不到钱。”

    从小到大,他是除了奶奶之外,待她最好的人。她从来没怪过那几年的责备,没有她,他不会出车祸,不会在车祸中伤了腿又伤了肾留下了病根。

    他的去世,让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她站在灵堂前哭,哭着哭着,又吐,胃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除了胃液。

    魏未始终守在她身后,在她近乎昏厥时,一把抱住了她。

    她哭的喘不上气,憋地满脸通红,魏未紧张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说着:“乖,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这个男人油嘴滑舌,会说着最动听的情话,也会在演讲台滔滔不绝,知识渊博的他在这一刻,只会笨拙地重复着一句“不哭了。”

    她的脸深埋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将他的黑色t恤哭湿一片。

    终于平静了下来。

    眼泪再也流不出,嗓子哭的嘶哑。

    她的眼又红又肿,看不清四周人的面孔,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抹身影,很是熟悉。

    她有点不大相信,去翻找背包里的眼镜,戴上镜片,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江词。

    魏未是傍晚五点坐上了回镇里的出租车,那儿有通往市里的大巴。最晚的一辆是6点,不知道赶不赶的上。

    江词为什么会出现,她不知道也没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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