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和静为了万无一失,特意向许浩博打听了一下,文化沙龙大概会谈论哪些内容。
许浩博对于文学没什么兴趣,但最近总听傅彬郁他们提起尼采,觉得文化沙龙肯定会谈论尼采。
许和静立即去黎映蓉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尼采的著作,她捧着书看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消化完。
等到文化沙龙那天,许和静格外有信心,一大早就把许暖叫起来,让她早点准备去傅彬郁家里。
许暖洗漱完,吃完早餐,就跟着许和静出了门。
到达傅彬郁家里的时候,傅彬郁家里来了好多个大哥哥,都是傅彬郁的朋友。
胡星和周峙也早就在了,许和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高兴地和他们坐在一起。
许暖则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因为要办沙龙的缘故,傅彬郁家里收拾了一下,不像之前那样乱。
房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是黄花梨方正木桌,上面铺着一张五彩的藏式桌布。
桌子最中央摆放着白玻璃凹凸花卉纹高足水果盘,里面盛放苹果和葡萄,苹果表皮还沾有细微的水珠,鲜艳欲滴。
四周是几个花纹底搪瓷盘,盘里面装着花生瓜子和糖果。
傅彬郁见人差不多来齐了,便张罗着开始。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谈论起尼采批评理性的观点。
“尼采认为,理性的逻辑是错误的。大家都知道尼采反理性,他反对的这种理性到底是什么呢?”
“我个人觉得尼采所说的理性,是一种本质,尼采要反对的也是一种本质。我们的世界没有理性,没有本质,很多时候,是人类自己在骗自己。”
“我不这样认为,尼采批判理性,更多是在宣扬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理性破坏人的生命力基础,他本意是不想人类被理性束缚。”
大家谈论起尼采,似乎都有自己的见解。
许和静在旁边一听,内心窃喜,昨天她看书,看过相关的内容。
哲学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真的有所领悟,是很难插话的。许和静在一旁静静听着几个大哥哥高谈阔论,偶然插几句话进去,很快又被别人的声音所覆盖。
即便这样,许和静也生出一股自豪之感,因为她好歹还插上话了,而旁边的许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似乎想插话都插不上。
许暖坐在傅彬郁旁边,仿佛听不到周围人热烈的讨论,她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中,慢慢磕着。
胡星就没这么悠闲了,周围的讨论他一句话都没听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不停地用胳膊肘去杵旁边的周峙,“哎,你快发言啊。”
周峙低着头,额间垂下几缕碎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魔方,并不理会胡星的催促。
胡星忍不住又催了他好几次。
周峙抬眸,不经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许暖,见她安详地磕着瓜子,很快收回视线,继续一声不吭,低头玩魔方。
许和静瞧见许暖一直没有发言,忍不住说道:“暖暖姐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许和静的声音并不大,只是恰好被傅彬郁听到,傅彬郁的视线转到许暖身上,他也有点好奇,“我也想听听许暖你的看法。”
傅彬郁这样一说,周围讨论的声音立马小了下来,好几个人同时朝许暖看去。
周峙的拿着魔方的手一顿,也抬头朝许暖看去。
许暖磕着瓜子,突然被点名,倒也没慌。
她把手中最后一粒瓜子磕完,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手,大家以为她要发表高见,却见她伸出手,又抓了一把瓜子。
抓完瓜子,她说:“我对哲学不太懂,所以就不发表意见了。”
周围人听到傅彬郁特意点名许暖,还以为许暖会说出什么高见,原来是个不大懂的外行,纷纷流露出失望的眼光。
许和静看到这一幕,内心喜滋滋,许暖果然什么都不懂。
这段小插曲过去,对于尼采的讨论继续进行着,只是不知不觉,话题转到了权力意志上。
许和静听到权力意志,内心又是一喜,这个概念她昨天在看书的时候也看到过,她趁着空隙又插进去几句话,这次有两个大哥哥回头看了她一下,露出赞赏的目光。
许和静觉得,今天这台随身听,肯定是她的了。
许和静目光落到在一旁悠闲吃着葡萄的许暖身上,不知怎地,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想看许暖出丑的念头,她又出声询问:“暖暖姐姐,你听说过权力意志吗?你是怎么理解的呢?”
许暖正揪下一颗葡萄,剥着皮,头也没抬,“没听说过。”
周围人听到许暖这句话,露出不解的目光,似乎在怀疑为什么许暖会参加此次沙龙。
而傅彬郁转头看向许暖,隐约感知到,许暖似乎有意在回避。
许和静看到周围人露出对许暖怀疑的目光,面上不露分毫,内心却窃喜。
随着话题的深入,大家对于尼采的讨论又转移到永恒轮回的观点上。
这个观点许和静也听说过,她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又看向许暖,故意问道:“暖暖姐姐,你怎么看待尼采提出的永恒轮回的观点啊?”
许暖正用水果刀削苹果皮,听到许和静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面色一沉,直言:“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此话一出,周围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满屋子的人几乎都朝许暖望去。
许暖拿刀的手稳得很,继续削着苹果皮,苹果皮还是长长一条,没断。
许和静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不赞同尼采的观点?”
许暖没有回答这个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看向许和静,问道:“你觉得哲学的意义是什么?”
许和静一愣,她没料到许暖会反问她。
更尴尬的是,她其实对哲学了解的并不多,对尼采的了解也是昨天突击看书才了解,骤然被许暖问到哲学的意义,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组织不上来语言。
许和静急得脸都红了,眼看就要在大家面前出丑,旁边却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
“哲学的意义,养成一种正确看待世界的方法。”
许和静偏头看过去,为她出声的是周峙。她投过去感激的一瞥,可惜周峙低着头,并没有瞧见。
许暖听到声音,将目光从许和静身上转移到周峙身上,她盯着周峙,声音冷冷:“什么是正确?如何定义正确?”
周峙还是没有抬头,他把玩着手中的的五彩魔方,随性地说:“正确就是,符合事实、规律或者某种公认的标准。”
许暖闻言,扯起嘴角笑了笑,“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认为重物比轻物下落得快,这种观点在当时也是正确的,后来伽利略的实验证明这个观点并不正确,由此可见,正确的标准也是一直在改变的。”
周峙听完一愣,抬起头直视着许暖,没再反驳她的话。
许和静听了半天,没听懂许暖要说什么,她见周峙不出声,以为周峙是被难住了,忍不住替周峙开口:“所以暖暖姐姐,你想说的是什么呢?”
许暖瞥了一眼许和静,“我想说的是,哲学学习的是一种思维,不是某一种观点,所以我不赞同尼采的观点,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讨论容不下质疑,那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
许暖的话声一落,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许和静望着满屋子对许暖赞赏的目光,心里有点慌张。
不出所料,最后谈到随身听的归属问题,大家都选择了许暖。有人对着傅彬郁夸奖许暖和周峙的讨论很精彩,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许和静。
许和静看着傅彬郁把随身听交给许暖的时候,内心里一直在强忍着情绪。
她觉得很委屈,昨天她看书看到很晚,才终于把关于尼采的书籍看完,今天以为会表现得很好,却没想到还是输给了许暖。
明明许暖对尼采的观点什么的都没说,只说了几句和尼采不相关的话,就获得了大家的赞赏。这太不公平了。
或许傅彬郁设置什么沙龙,让朋友们判定归属问题,本来就是偏心许暖的。
想到这里,许和静一张脸简直比哭还难受。
许浩博对文化沙龙不感兴趣,他在楼下和隔壁邻居聊天,看到许和静从傅彬郁家里出来,赶紧迎上去,“和静,沙龙结束了?”
许和静看到许浩博,心里委屈的情绪不断翻涌,她转身快步往家的方向跑。
许浩博一看许和静的情绪不对,立马拔腿跟了上去,压根没注意到刚从屋子里出来,站在他旁边的许暖。
许暖沉默地看着面前两道逐渐远离的背影,捧着随身听,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等她回到家,还没进门便听见一道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许和静趴在客厅地桌子上,不断哀嚎,泪水像打开的水龙头,不要钱似地往外涌。
许文瑞和黎映蓉站在许和静身旁,语气轻柔地哄着她,“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和静了?”
许和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
一旁的黎映蓉很是焦急,转身去问许浩博,“浩博,你妹妹这是被谁欺负了?”
许浩博没参加文化沙龙,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摸着脑袋,想回答却回答不上来,脸上满是愧疚的情绪。
早知道如此,他就是干坐着也要坐在傅彬郁家里。
不过,等许暖走进门的时候,他看见许暖手上捧着的随身听,大概就知道原因了。
许浩博指着许暖手中的随身听,直言:“大概是因为这个。”
一时间,许文瑞、黎映蓉和许浩博三人的眼光同时朝许暖扫来。
许暖跨进门,一声不吭地立在门口,感觉到手中的随身听似乎有点烫手。
黎映蓉听说过文化沙龙的事情,很快反应过来,俯下身去哄许和静,“你想要随身听是不是?妈妈给你买一台新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哭得眼睛红肿的许和静抬起头,委屈地说:“我不想要的新的,我就想要那一台!”
许暖闻言,挪动脚步,面无表情地越过这些人,走回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还是能够听到外面许和静无理取闹的哭声。许暖走到桌子边,把随身听放在桌面上,然后坐下来,手指一下一下在桌面上敲着。
她在等,等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叩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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