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弹了一小段,发现手感还在,满意地收回手,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
钢琴室和其他教室不一样,里面墙依旧刷得粉白,但底下没有绿色的墙裙。看起来少了点那个年代的味道,却多了一份肃穆与庄严。
教室底下也不是水泥地,铺着塑料地板块,花纹格子的样式。
那个时候塑料地板块还是高级装饰材料,一般人用不起,在高档的小旅馆才会看到这样的装饰。
许暖用脚在地板上狠狠跺了两下,地板发出铿锵清脆的声音。
她无聊地走到窗户旁,窗户的透明玻璃上印着被雨水冲刷过后留下的点点泥斑,使得透过窗户往外看,看不清晰外面的光景。
只依稀看见两排香樟树,错落着在教学楼两旁迎风飞扬。
许暖收回视线,见许和静还不回来,也不乐意等了。
反正她已经把水壶送到,也没有必要非得见到许和静本人不可。
这样想着,许暖走出钢琴室,原路返回来到铁门旁,三两下翻了过去,身影一下子消失在校园外。
操场上,周峙握着篮球,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了很久。
直到钢琴声骤然结束,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一旁的胡星也跟着他静静听着,情不自禁感叹一句:“这曲子好好听啊。”
胡星不懂什么弹钢琴的技巧,但他对音乐是有一定要求的,不是真好听的音乐,他一般不会随便夸赞。
“你说许和静这弹的是什么曲子啊,我听歌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听过这个。”胡星有些纳闷地望向周峙。
周峙闻言,把手上的篮球往旁边一扔,拔腿便向远处的教学楼走去。
胡星和陆乐安对视一眼,两人赶忙跟了上去,“周峙,你去哪儿,等等我们啊。”
周峙没有回答,但分明是往钢琴室的方向走。
许和静躲在厕所里,一直没敢出来。
直到钢琴声结束好久,她才终于探出脑袋往空荡荡的教室走廊里张望。
明明平时看着挺普通的走廊,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竟有些阴森诡异。
许和静已经练了好几天的钢琴了,从来没有害怕过这条走廊,但今天突然出现钢琴声后,她觉得这条空荡荡的走廊着实有点恐怖。
或许,是周峙他们过来弹了钢琴呢?
许和静自我安慰着,但转念一想,周峙他们根本不会弹钢琴。
许和静的心理建设失败,硬着头皮迈着步子朝钢琴室走去。
从厕所到钢琴室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刀尖上,让她颤栗不已。
好不容易容易走回钢琴室,不出所料,钢琴室里果然空无一人。
那一瞬间,许和静头皮发麻,心中闪过无数个拔腿就跑的冲动,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只是一转身,正巧遇见迎面走来的三个少年。
胡星走在前面,笑着和她打招呼,“嗨!”
见到熟人,许和静终于回归理智,她也笑起来,视线越过胡星,落到后面的周峙身上,“你们怎么过来了?”
胡星回过头指了指周峙,“你问他,我们是跟着他过来的。”
周峙抬眸,朝许和静身后空荡荡的走廊望了一眼,随后视线落到钢琴室的门口,“刚才,是你在弹钢琴?”
“你们也听到钢琴声了?”许和静震惊。
胡星自动忽略了许和静话中的“也”字,赞叹道:“当然听到了,你弹得这么好听,怎么可能听不到。”
许和静刚想说她也听到了一段琴声,但听到胡星这样说后,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默。
难道,周峙也是因为琴声好听,才特意过来看她的吗?
许和静沉默着,没有反驳胡星的话,算是默认。
周峙在门口站了半天,昏暗的光线下,他打量许和静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回走。
胡星和陆乐安也跟着周峙离开。
“周峙你怎么回事啊,一句话也不说,那你来钢琴室干嘛的?”胡星还以为周峙和许和静的关系要进一步发展,以为有好戏可看,结果就这样结束了。
周峙和许和静的娃娃亲关系,他们几个从小就知道,虽然胡星有时候嘴嗨爱开他俩的玩笑,但胡星心里却知道,周峙对于许和静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青春期的男孩子嘛,要是喜欢某个女孩子,肯定是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要搭话,对方要是不理睬,可能还会想着法子捉弄对方。
这些行为,在周峙身上都没看见过。
周峙沉着脸,说:“我想看看是谁在弹钢琴。”
胡星噗呲一下笑了,“周峙你犯傻啦?许和静天天过来练钢琴,钢琴室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是吗?
周峙垂眸,长长的黑睫掩盖住眼底翻涌着的情绪。
他总觉得这段曲子不像是许和静弹出来的。
许暖送完水壶回来,坐在房间里吹了一下午的风扇。
她比旁人怕热,也容易出汗,片刻都离不开风扇。等到黎映蓉开始准备晚饭,她才出去帮忙打下手。
自从上次许暖说不喜欢吃鱼之后,黎映蓉再也没有做过鱼,平时都是买一些蔬菜,要开荤也只买猪肉、鸡肉。
但是猪肉比较贵,一块多一斤,还要凭票买,也不是常常能吃到。
洗完菜,黎映蓉打开煤气灶准备做饭,许暖收拾了地上的厨余垃圾,随手一拧,出门去扔垃圾。
这些年,扔垃圾的方式一直在不断变化。
以前扔垃圾,会有人专门摇铃,听到摇铃就把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车内。
后来,摇铃扔垃圾不方便,就在每个支弄口修建了水泥垃圾箱。方便是方便了,但成堆的垃圾影响了周围环境卫生。
转变到现在,则要定时倾倒,白天时候,垃圾箱都是锁着的。
许暖走到弄堂口,把拧着的垃圾往垃圾箱里一扔,拍拍手,准备回家。
一转身,瞧见旁边大道上几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近。
是周峙他们。
胡星最先看见许暖,快步走上前拦住许暖,笑着开口:“好巧啊。”
熟稔的语气,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胡星是个自来熟,特别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脸皮比平常更厚,他忽略掉许暖脸上淡淡的神情,自顾自地开口:“我最近新弄了一盘磁带,你能不能把你的随身听借我用用?”
自从上次许暖赢得了随身听之后,胡星一直在找机会开口相借。
但是许暖像个隐形人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平时根本碰不到。如果跑去家里借就太刻意了,这次好不容易偶遇到,确实是个开口的好机会。
许暖静静地望着胡星,道:“我没有随身听。”
说完便转身往弄堂里面走,只留给胡星一个背影。
“哎哎哎……这……”
胡星诧异地望着前方的背影,支吾几声,转过头对身后的周峙和陆乐安抱怨,“什么啊这是,前几天她才刚赢了彬郁哥的随身听,咱们都看着呢,她居然说没有?”
胡星后知后觉地感到生气,“不愿意借就直说嘛,为什么找这么烂的借口?”
正巧这时许和静也从学校里练琴回来。
胡星看到许和静,拉着她吐槽:“和静我跟你说,你这个姐姐真是太小气了,就借个随身听而已,不愿意借还找烂借口。”
许和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她问道:“我姐姐找了什么借口?”
“她说她没有!”胡星想到这个就来气,“上次在彬郁哥家里,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她赢走了彬郁哥的随身听,现在却说没有,当我傻呢。”
许和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旁边的周峙,见他脸色不太好,心里一喜。
看来周峙也因为这件事对许暖产生厌恶了呢。
许和静朝胡星笑了笑,柔声道:“胡星,你别和我姐姐一般计较,她刚从乡下过来,可能还没有适应。”
胡星嗤了一声,“这跟适不适应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你那个姐姐……”
话没说完,胡星脑门狠狠被人弹了一下。
胡星下意识地护住额头,偏头去看罪魁祸首。
“喂,周峙,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弹我脑门干什么?”
周峙一张脸冷得可怕,背着夕阳的身影显得清冷孤寂,他眼尾上扬,斜睨了一眼胡星,语气淡淡:“你话多,吵到我耳朵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