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看着前方的背影, 莫名一笑,朝着卖煎包的老板娘说:“麻烦再来一盒, 一共三盒啊。”
“好嘞。”老板娘利索地打包好三盒, 递给许暖。
许暖付过钱,拿了一盒给胡星。
胡星正推着车,根本没手去接许暖递过来的煎包。许暖心情很好, 她接过自行车,“我来推吧,你先吃。”
胡星也没客气,把自行车交给许暖,拿起煎包吃起来。
吃着吃着, 他突然听到许暖在旁边说:“明天咱们去买吉他。”
胡星一惊,“明天?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之前说好的,他给许暖帮忙一个月, 许暖才给他买吉他,怎么许暖要提前给他买呢?
许暖心情很好,“明天周末,正好有空。”
胡星心里喜滋滋的,许暖肯明天给他买吉他, 他高兴还来不及,“明天就明天, 我也有空!”
胡星三两下把一盒煎包吃完,盒子往路边的垃圾箱里一扔, 接过自行车,“我吃完了,我来推车吧,现在换你吃了。”
许暖没动, “没事,我推着吧,我现在不吃,等回家了和周峙一起吃。”
“和周峙一起吃?你不是说最近周峙都睡得特别早吗?”胡星不解。
许暖笑道:“我猜他今天肯定没睡。”
胡星眼珠子转了转,猜测道:“你该不会以为刚才老板娘说的那个人就是周峙吧?嗐,不可能的,周峙怎么可能这么奇奇怪怪。”
许暖笑着不说话,只默默朝家里走。
许暖特意把两盒煎包留回了家,她推车回去的时候,果然,周峙并没有睡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中播放着周润发和赵雅芝的《上海滩》。
许暖将自行车停好,把朝沙发处望了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怎么还没有去睡觉啊?你平时不是睡得很早吗?”
周峙没回头,他一双眼睛盯着电视,淡淡地说:“明天周末。”
明天周末,不需要早起去学校上早自习,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晚睡。
许暖早就猜到周峙会这样说,她把放在纸箱子里的两盒煎包拿出来,摆到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说:“回来的时候特意买的,闻着挺香,要不要尝尝?我特意买了两盒。”
许暖说着,走到厨房拿出两双筷子,用水冲洗一遍之后才递给周峙。
周峙犹豫地接过筷子,看了一眼许暖,许暖已经自顾自地尝起来,“嗯,味道还不错,比菜市场那家做得好吃,周峙,你尝尝啊。”
周峙这才夹起一个煎包,放入嘴中。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不错?”许暖突然将脑袋凑过来,盯着周峙问道。
周峙不自在地撇过眼,“嗯”了一声,“还行。”
许暖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很自然地说:“你认识这家煎包的老板娘吗,她说她认识你。”
“咳咳咳……”周峙忍不住咳了好几下。
许暖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又说:“她说看见你每天都去夜市街,站在那里什么也不买,只往里面看看。”
许暖这几句话说得很平淡,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这落到周峙耳中,却如雷贯耳。
周峙咳了好几下,脸上因剧烈的咳嗽染上一层薄红。
他接起许暖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下,才勉强平静下来。
刚平静下来,许暖又突然凑过来,直白地问他:“所以,你每天去夜市街做什么?”
周峙:“……”
周峙放下水杯,眼神有些飘忽,他直直地盯着电视机,不让自己分神,尽量语气平稳:“随便散步。”
“哦~”许暖笑着望向他,“原来你每天还有散步的习惯啊。”
许暖觉得有些好笑,周峙每天去夜市街,大概是看看她和胡星摆摊的情况吧。但周峙这人性格就是有些别扭,明明挺关心她摆摊,明明每天还过去看一下,就是不说出口。
难怪之前她回家的时候周峙都不问她摆摊的情况,周峙每天都偷偷地跟着去看一眼情况,对他们摆摊的情况一清二楚,当然用不着问了。
周峙坐僵直身子在沙发上,虽然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旁边许暖看着他的调侃的眼神,他有些坐不住了。
周峙起身往房间里走,许暖叫住他,“不看电视了?”
“不看了。”周峙耳尖冒红,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间。
许暖又出声叫住他,“那你等等,我有点事情想很你说。”
周峙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她,看到她整张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他目光一滞,垂眸问道:“什么事?”
许暖走到房间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信封拿出来,递给周峙。
“这是什么?”周峙看到信封,起初想歪了。
这年头,班级里男孩子给女孩子写情书,都是用这样的信封,信封里面塞着用心写好的情书,信封外面写着“xxx收”。
周峙心里一顿,没敢去接。
许暖把信封塞到周峙手中,解释:“我住在你家里,也不能白吃白住,虽然两家大人之间关系好,但我搬过来也确实听打扰到你们,所以这算是我的房租,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你。”
周峙闻言,脸色微变,他手指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信封,信封里的厚度,决计不是一张纸。周峙面无表情地把信封递回许暖手上。
“这房子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他没资格接受这份房租。
许暖一看,周峙不肯接,她立即拉住周峙,“总不能让我去给你爸妈吧?”
周峙的爸爸整月整月不在家,碰到他一次的几率那真是太低了,周峙的妈妈一直在医院忙碌,应该也没有精力管这种事情,周峙原本是最适合的人,但是周峙显然不想插手。
周峙淡淡地看着许暖,“他们应该不会要。”
许暖也知道这一点。
周博远、焦虹和许文瑞、黎映蓉这四个大人之间的关系很好,谁家的小孩去谁家吃饭,谁家的小孩去谁家住,他们都是不介意的。
以前胡星和陆乐安也经常在周峙家睡觉,胡星小时候还经常去陆乐安家里蹭饭,他们大人之间并不觉得有什么,更不会计较钱不钱的。
许暖要是给钱,周博远和焦虹一定都不会接受,就算是黎映蓉和许文瑞说要给钱,周博远和焦虹恐怕也无法接受。
况且周峙家里条件还不错,哪里会接受她这点钱。
可是许暖就这样在周峙家里白住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要是不掏出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许暖想了想,把钱收起来。
算了,明天和胡星一起去买吉他的时候,顺便也想想可以给这个家里添点什么。
既然他们不要掐,买过来的东西他们总是会用的。
第二天一大早,胡星醒得特别早,确切地说,他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着觉。
一想到要去买吉他,他心里就格外的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这样滚着滚着,天渐渐亮了。
胡星爬起来,拿着塑料盅子,接了一杯水,蹲在弄堂里刷牙。
他胡乱刷几下,含了一口水,昂起头咕噜咕噜几声,向前一吐,嘴里含着泡沫的水全吐了出去。
“哎哟哟,胡星!你看着点啊,前面有人呢!”
隔壁刘婶走过胡星家门口的时候,被胡星吐出的一大口含着泡沫的漱口水溅湿裤腿,气得直跳脚。
刘婶将裤腿扯起来,左看看又瞧瞧,指着自己湿了一小块的裤腿,控诉:“胡星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抱歉啊刘婶。”胡星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立即笑着道歉。
谁知刘婶看到胡星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更生气了。
她眉头一皱,长在眉头上的那颗大黑痣也跟着皱起来,“你嬉皮笑脸干什么,一口水全吐我裤腿上了,你吐水的时候不看人啊?”
胡星一手捏着塑料盅子,一手拿着牙刷,看着刘婶裤腿上才湿了一小块的地方,忍不住皱眉。刘婶就是这个性子,一点小事她能夸张好几倍说出来。
胡星呵呵一笑:“刘婶,我看到了,就溅了一点水花上去,哪里是一口水全吐你裤子上了,你再看看地面,我一口水全吐地上了,我又不是朝着你吐的。”
“嘿,你吐水吐了我一腿你还有理了是吧?”刘婶朝胡星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声音提高:“我这可是今天刚拿回来的新裤子,头一回穿出来,就被你吐了水。你不好好道歉就算了,你还给我犟,胡星,你这脾气可不行啊,家里人没教你?”
果然,屋子里的吕香兰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赶紧出门查看,“哎哟刘姐,这是怎么了?”
刘婶把裤腿提起来,指着裤腿上的点点湿印子,道:“我今天刚从王裁缝那里拿过来的新裤子,穿上还不到一个钟头呢,就被胡星吐了一腿的水。这孩子,专等我路过的时候吐漱口水。”
胡星叫屈:“妈,我没有!你看我一口水全都吐地上了,我又不是故意朝着她吐的。”
吕香兰看了一眼刘婶裤腿上的湿印子,那水花还没有洗手时溅在袖子上的水花大。吕香兰二话没说,一巴掌拍在胡星的胳膊上,“赶快给刘婶道歉。”
胡星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刘婶,是我不小心。”
“早道歉不就没事了。”刘婶瞥了胡星一眼,朝吕香兰说:“胡星这孩子脾气不行,你得好好教教。”
吕香兰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我会好好教他的。”
胡星在一旁听不下去,“妈!”
吕香兰严厉地瞪了胡星一眼,胡星埋着头进屋去。
吕香兰好声好气地将刘婶送走,进屋的时候,看到胡星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摆弄桌上的象棋。
吕香兰起初没理他,只从房间里将床套被套都薅下来,泡在一个大木盆里。
她弄完这一切,才走到胡星身边,告诫他:“以后遇到刘婶,客气一些。”
胡星今天起床的时候,想着要去买吉他的事情,原本心情很愉悦,莫名遇到这一出,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开心。
“我哪里对她不客气了,我一开始就给她道歉了,是她自己不依不饶,非得说我故意朝她吐。”胡星语气里满是委屈。
吕香兰拍拍胡星的肩膀,“她是长辈。”
“长辈怎么了,长辈就可以这样啊,长辈也分好坏呢。”胡星不喜欢刘婶这一套作风。
刘婶家里的条件比弄堂里其他人的条件要好一些,也仅仅是好了那么一点,刘婶就天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胡星不喜欢这种长辈。
吕香兰叹了一声气,没再说什么,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洗衣服。
胡星则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生闷气。
吕香兰将一木盆衣服洗完,起身去做饭。
饭熟之后,吕香兰叫胡星过来吃饭。胡星闷闷地坐在餐桌旁。
吕香兰给胡星盛了一碗饭,问他:“你知道你爸去做什么了吗?”
周末本来是休息的日子,但胡教林每次周末都会出去找小工。吕香兰是知道的。
胡星不明白吕香兰问这个做什么,“他去做小工了。”
“你说大周末的,为什么别人都休息,你爸不休息呢?”吕香兰又问。
胡星不吭声了。
吕香兰捧起饭碗,继续说:“你以为你爸不想休息啊?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吕香兰见胡星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吃饭,她叹了一口气,“唉,不多说了,总之你以后对刘婶客气些。”
胡星吃完饭,整个人心情更加糟糕。
他现在只想早点出去,早点和许暖去买吉他,他不想待在家里了。
出门之前,胡星朝吕香兰打报告:“我去找周峙他们了。”
“去吧去吧。”吕香兰翻着桌面上的报纸,头也没回。
她越翻越急,最后回过头叫住即将出门的胡星,“胡星,这桌子上的五毛钱的硬币,你瞧见没有?”
胡星一只脚都跨出门口了,听到这话,他退回来,走到桌子边,帮着吕香兰一起寻找。
桌子上杂乱无章,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旧报纸,有空烟盒,还有不要了的课本。胡星翻了一遍,没找到。
最后,他在桌子底下找到这五毛钱的硬币。
胡星将五毛钱的硬币递给吕香兰,吕香兰立即接过去,擦了擦上面积攒的灰尘,松了一口气,“哎哟,我还以为不见了,吓死我了。”
“妈,你用这个做什么?”胡星随口问了一句。
“我得去隔壁刘婶家里借用一下洗衣机。”吕香兰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木盆,“胡星,这个你先帮我搬到刘婶家里去。”
胡星早上还和刘婶闹了不愉快,这会儿又要去刘婶家里,心里不自在。
不自在归不自在,他还是照做,将木盆搬到了刘婶家里。
刘婶家里的洗衣机是双缸的,可以洗衣,也可以甩干。
这个年代的洗衣机大多是单缸的,只可以洗衣,没有甩干的功能,而且洗衣功能也不是全自动的,需要人工加水,总之十分不方便。
但这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不用自己洗衣服,已经省了很多事。
不过双缸洗衣机比单缸洗衣机要贵很多,一般家庭买个单缸的就够用了,像刘婶家里这样的双缸洗衣机,整个弄堂屈指可数。
胡星家里没有洗衣机,吕香兰每次都是手洗,有时候洗了太多不能干,她会特意借用一下刘婶家的洗衣机来甩干一下。
吕香兰每次借用完之后,会塞给刘婶五毛钱,算是借用的费用。刘婶刚开始还会假模假样地推辞一下,之后就没推辞了。
这次刘婶看到吕香兰又来借用洗衣机,心里不大爽快。
胡星早上得罪她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刘婶盯着胡星手上的木盆,眉毛上挑:“哟,这次的怎么这么多,都是床套被套?”
吕香兰走上前,将那个五毛钱的硬币往刘婶家的桌子上一放,“是啊,家里的床单被单都洗了一下,好久没洗了,这次有空就一起洗了。”
刘婶闻言,瞥了一眼桌上的硬币,无缘无故叹了一口气:“唉,香兰啊,你还别说,我这洗衣机买过来还真造福不少街坊邻居。大家都爱上这儿借用,你说这家用电器,肯定是越用越旧,用得多了,毛病也就多了。”
“这洗衣机买过来的时候好几百块钱呢,是我女婿给我买的,我女婿当初其实叮嘱过我这事,让我注意点用,可我热心呐,看不得街坊邻居可怜啊。你说说几毛几毛钱的哪里能顶事,我纯粹就当是做慈善了。”
刘婶话里话外都是含义,吕香兰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勉强笑起来,“我今天床单被单的,确实有些多了,等下我再拿五毛钱过来吧。”
吕香兰心里有些痛,她怕别人小瞧了她,每次借用刘婶家的洗衣机,都是拿五毛出去,五毛钱其实也不少了,她只是借用甩干功能,就一下子的功夫就好了,她又没有借用刘婶家的洗衣功能。
即便是这样,吕香兰每次不到实在没办法,都不会来借用刘婶家的洗衣机,借一次就要出五毛钱,她也心疼这五毛钱啊。
现在刘婶当着她的面又是说什么慈善,又是说什么几毛几毛钱,这是明着内涵她钱拿少了呢。
胡星在一旁,原本对刘婶的话似懂非懂,吕香兰一说又要出五毛钱,胡星立即就懂了。
他端起木盆往回走,“妈,咱们回去吧。”
吕香兰连忙上前将木盆夺过来,瞪了胡星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一旁的刘婶瞧见吕香兰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咯咯笑起来,“香兰,我早上就跟你说过吧,胡星这孩子得好好教教。”
吕香兰把手上沉重的木盆放下来,她生怕胡星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推了胡星一把,“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周峙他们吗?去吧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胡星心里憋着气,埋头往外走。
许暖在城里一家最大的百货市场门口等着胡星。她昨天和胡星约好了的,在百货市场这里碰面。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瞧见胡星一脸沉默地走过来。
“怎么了,垮个脸,谁得罪你了?”许暖觉得胡星有点不对劲。
胡星这人很少这样,他整天一副嘻嘻哈哈哈的模样,极少垮脸。
胡星没回答这个问题,“走吧,进去吧,咱们去挑吉他。”
百货市场里面人很多,商品也多,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人在里面闲逛。
胡星拽着许暖,走到卖吉他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看着橱窗里摆放着的红棉吉他,沉默着一动不动。
胡星做梦都想有一把吉他,虽然他不会弹,但他觉得,只要他能拥有一把吉他,他一定会好好学,一定弹得比谁都好。
他还有一个音乐梦,他希望和崔健一样,成为一个摇滚歌手。
可是吉他都是放在精致的橱窗里面,摇滚歌手都是出现在电视上面。他们和现实世界,总是隔着一层玻璃。
胡星上前摸了摸玻璃橱窗,玻璃橱窗上因他掌心的汗印出五个手指的轮廓。
突然,他转过头对许暖说:“我不要吉他了,能换成洗衣机吗?”
许暖一愣,她看着胡星认真的神情,淡淡一笑,“可以啊。”
“真的?”胡星不大相信,“可是洗衣机比吉他贵多了。”
一把红棉其他只要六七十块钱,一台洗衣机可要两百多块钱,这不是贵了一星半点。胡星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暖一巴掌拍在胡星的胳膊上,开玩笑道:“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吉他换成洗衣机,你可赚大了。”
胡星难得有些脸红,“那我以后继续帮你摆摊,算我预支的,行不行?”
许暖笑着没说话,拉着胡星去了卖家用电器的地方。
“对了,你带票了吗?”许暖问。
“带了。”胡星说。
他家里是有票的,只是他母亲一直舍不得买而已。
“那行。”许暖开始在家用电器区域打转。
她最终挑选了一台水仙牌的双桶洗衣机。
胡星走过去看了看售价,吓得捂住嘴巴。他把许暖拉到一边,说:“咱们就买个甩干机吧?”
许暖瞪他一眼,“那衣服呢?谁洗?既然都要买洗衣机了,当然这两个功能都要啊。”
胡星有些心虚,“可是这种双桶的,要比一般的贵啊。”
许暖拍拍胡星的肩膀,“没事,也就贵一百多而已。”
也就贵一百多?
胡星不敢说话了。他偷偷觑了一眼旁边的许暖,许暖现在在他眼中,俨然一个小富婆。
许暖倒不是花钱大手大脚,她计算过了,现在她手上的钱,除去要还给奶奶的一千五百块,除去接下来进货的成本,除去近一个月的生活开支,剩下来的钱买一台洗衣机也是绰绰有余。
她主要考虑的是,这次胡星宁愿不要吉他也要一台洗衣机,看来他家里是出了什么事情,胡星想必有他的理由。
胡星确实有他的理由,只不过他还没和许暖说呢,许暖就这样支持他,这让胡星心里生出一股温暖。
胡星眼眶有点湿润,他往许暖胳膊上捶了一下,“许暖,你真够义气,这事我会记一辈子的,我以后会回报你的。”
许暖扒开他的手,“别记一辈子了,现在你就回报给我吧,你帮我想想,周峙家里还缺什么。”
胡星好奇地盯着许暖,“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暖实话实说:“昨天想给周峙房租,周峙没接,我总不能这样一直白住在周峙家里,什么都不付出吧,我想给周峙买点什么东西,你说周峙家里还缺什么呢?”
胡星听了有些汗颜。
这要是换成他,他肯定厚脸皮的住下去。
胡星想了想,“可是,周峙家里也不缺什么吧?”
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周峙家里都有啊,而且周峙家里通常还是第一个拥有这些家具的。
别说这些了,还有电话啊,照相机啊,录像带啊什么的,周峙家里也全都有,只要周峙想要,周峙他老爸都能给他搞到。
胡星想着想着,突然又有点羡慕周峙了。
“反正我是想不来周峙家里还缺什么。”
许暖也想不来,她换了一个思路,“那周峙他缺什么吗?”
胡星呲笑:“那周峙就更不缺什么了,你看他平时的样子,是像缺什么的吗?”
许暖一时陷入两难,她也想出来该给周峙或者周峙家里买点什么了。
胡星看出许暖的疑惑,笑着道:“看在你肯给我买洗衣机的份上,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什么主意?”许暖追问。
胡星神秘兮兮地凑到许暖耳边,“你会打毛衣吗?”
许暖:“嗯?”
胡星从前天他父母坐在家里缠毛线这件事中得出灵感,他给许暖出主意:“要不,你给周峙织件毛衣吧。”
许暖:“……”
许暖指了指外面的日头,“现在天气还这么热呢,就开始织毛衣?况且,你看我像是会织毛衣的样子吗?”
胡星连忙解释:“现在这天气正好织毛衣,等到天气一凉,毛衣织好了就可以穿了,我妈就是现在开始给我织毛衣的。你要是不会,你让我妈教你啊。”
许暖摆摆手,“别了别了,织毛衣也太难了。”
“那实在不成,你可以织简单一点的东西啊,要不织个帽子,或者织条围巾?”
胡星坚持自己的看法,“你想想看,你能用钱买来的东西,周峙他都能用钱买来,但是这种自己织的东西,可是你花了时间和精力的,这份心意更重啊。更何况周峙他妈工作一直都挺忙,他妈都没给他织过什么东西,你要是给他织点什么,我敢打赌,周峙一定很喜欢!”
许暖想了想,“织条围巾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胡星一看有希望,连忙撮掇:“对嘛,围巾多简单,你要是不会,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妈,我妈会的花纹可多了。”
许暖被胡星说动,决定给周峙织条围巾。
不过这都是后话,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把洗衣机买回去。
洗衣机很重,胡星扛了一路,扛得气喘吁吁。许暖在一旁也帮助上什么忙,只能帮着他扶住一些。
所幸路途不算太遥远,胡星还能支持得住。
胡星把洗衣机扛回去的时候,吕香兰正将晾在弄堂上方的床单被套翻面,她敲敲打打拍着床单,想将上面的灰尘拍掉。
一回头,瞧见胡星扛着一个大纸箱走过来。
吕香兰呆在原地,她惊奇地问道:“你背上背着什么东西?”
胡星把背上的洗衣机放下来,往地上一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是洗衣机。”
吕香兰第一反应并不是喜悦,而是紧张,她神经紧绷,把地上的胡星拉起来,质问:“你哪儿搞的洗衣机?”
胡星早就想好借口了,“百货商场做活动,可以抽奖,我抽中了一台洗衣机。”
吕香兰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你有这个运气?你走路都能踩到狗屎的人,能抽中洗衣机?”
胡星:“……”
胡星把旁边的许暖拉过来,“其实吧,我还真没这个运气,我只有抽奖的机会,是许暖帮我抽中的。”
吕香兰高兴地把许暖的双手握在手心里,“哎呀,我就说嘛,胡星他肯定没这个运气。你这双手,是一双福手呢!”
吕香兰说完,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她想一台洗衣机想了好久,一直没舍得买。洗衣机那么贵,抵得过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每次觉得洗衣服困难的时候,想想洗衣机的价格,就熬过去了。
这会儿胡星抽奖中了一个,不要钱的洗衣机,这可把她高兴坏了。不花一分钱就白得一台洗衣机,这种好事,她梦里都没敢这么想呢!
她急忙拆开包装,一看,傻眼了。
“怎么还是个双桶的?”
吕香兰看着眼前高档的洗衣机,脸上喜悦的神情逐渐降下去。
她拉过许暖,说道:“这奖是你帮胡星抽的,你抽了这么一台洗衣机,你拿回去吧。”
许暖和胡星对视一眼,连忙说道:“我家里有。”
“你家里的洗衣机没这个新,你抽到了好的,还是拿回去吧。”吕香兰开始将包装纸重新包起来。
许暖连忙上前制止她,“阿姨,这个你不能这么算啊,抽奖机会是胡星的,我只是帮他抽了一下,要不是胡星,我都没有抽奖的机会,你一定要塞给我就太没道理了,更何况你要塞到我家里去,他们也不会要的。”
吕香兰一想,也是。就算她把这台洗衣机送到许暖家里,黎映蓉肯定不会要这台洗衣机。
吕香兰把洗衣机留了下来。
她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去刘婶家里借用洗衣机,整个人就舒畅无比。以前天气晴朗的时候,她瞧见弄堂里面的人把洗衣机拿出来洗衣服,心里别提有多么羡慕了。
那时候没钱买,她就安慰自己,洗衣机虽然省事,但是没手洗的干净呢。
这会儿自己也有了一台洗衣机,以后再也不用费老大地劲去搓衣服,吕香兰一瞬间觉得未来的日子都美好起来。
不过她觉得家里能有这台洗衣机,许暖功不可没,她拉住许暖的手,“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顿晚饭,我马上去买菜!”
许暖想拒绝,“不了吧,阿姨,我还是……”
许暖话没说完,胡星打断她,“许暖,你还是留下来吃顿饭吧。”
胡星知道他妈的脾气,吕香兰要是不留许暖在家里吃顿饭,心里怕是过意不去。
许暖沉默片刻,有些为难地说:“阿姨,我能不能让周峙也过来吃饭?”
周峙一个人在家,没人给他做饭,他待会估计又是去外面随便敷衍一下。
吕香兰高兴地笑起来,“可以,当然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
许暖有几分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你谢阿姨做什么,阿姨要好好谢谢你呢。”吕香兰的态度,简直要将许暖供起来,这让许暖有些脸红。
吕香兰也不多说了,她连忙拿了零钱,往菜市场里面走。
等吕香兰一走,许暖准备回去叫人。
胡星原本想跟着许暖回去,但是刚才扛了一路的洗衣机,实在是扛累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许暖,我就不跟你过去了,你自己去叫人吧。”
许暖回去的时候,陆乐安正好在周峙家里。
陆乐安早就过来了,他过来的时候没瞧见许暖,有些好奇地问周峙:“周峙,最近许暖和胡星好像走得很近啊。”
周峙没说话。
陆乐安又说:“刚才我去胡星家里找他,他妈妈说胡星过来找你了,你在家里有碰见胡星吗?”
周峙还是没说话。
“没碰见是不是?我猜想胡星一定是和许暖出去了。”陆乐安偷偷瞄了周峙一眼,继续说:“之前胡星说许暖喜欢他,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
许暖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许暖进门的时候,陆乐安吓了一跳,他急忙闭了嘴。
许暖并没有听到什么,她一回来就朝周峙说道:“下午咱们去胡星家里吃饭吧。”
周峙和陆乐安双双抬眸看向许暖,眼里充满疑惑。
许暖把事情简单讲述一遍,“就是这样,胡星妈妈想邀请我吃饭,我想着周峙一个人在家,肯定不会做饭吃,就把他也叫过去。”
“那我呢?”陆乐安反问。
许暖瞥他一眼,“你爸妈不是在家给你做饭吃吗?你也没饭吃?”
陆乐安顿时站起身,“你们都去胡星家里吃饭,不带我过去,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不行,我也要过去!”
许暖望向陆乐安:“……好吧,到时候我就跟吕阿姨说你是硬要过来的。”
陆乐安:“……”
陆乐安幽怨地看了一眼周峙,“许暖太偏心了。”
周峙面不改色,“挺好的。”
陆乐安:“……”
陆乐安腹诽:她偏的是你,你当然说好了。
许暖压根没注意身后的周峙和陆乐安在说些什么,她已经走出家门。
许暖带着周峙和陆乐安走到胡星家里那条弄堂口的时候,瞧见胡星家门口围了一堆人。
这年头,谁家新换了一台彩电,谁家买了一台洗衣机,谁家弄了冰箱回来,街坊邻居可都是会凑过去看热闹的。
许暖远远看着胡星门口聚了一批人,她以为都是来胡星家里看热闹的,没在意,依旧慢悠悠地往前走。
等她越走越近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些高谈阔论、近乎争吵的声音,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急忙走过去,看见一个眉头上长了一颗大黑痣的中年妇女站在屋子中央,神气地说:“我去打听过了,百货商场根本没有什么抽奖活动,胡星,你给大伙说说,你这台洗衣机到底是怎么来的呗?”
此话一出,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刘婶说的对,我也去看过了,百货市场真的没有抽奖。”
“哎哟,怕不是偷来的吧?”
“光天化日去偷东西,这胆子也太大了。”
“胡星从小胆子就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胡星站在屋子中央,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脸上有些急躁。
一旁的吕香兰比他更急躁,她之前的喜悦已经完全消失,此时脸上满是焦急,她扯着胡星的袖子,问道:“胡星,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这台洗衣机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之前不是说抽奖抽来的吗?你就如实跟大伙说说。”
吕香兰不相信胡星会去偷东西。她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她心里清楚,胡星虽然平时顽皮了些,但品性还是好的。
吕香兰只想让胡星给大伙说说清楚,偏偏胡星看了四周一圈,憋着没出声。
吕香兰有些急了,一旁的刘婶却嗤笑一声,望着吕香兰道:“香兰啊,你看现在他不说话,心里肯定是有鬼,这台洗衣机多半来路不正。我早就跟你说了,胡星这孩子你得好好教教,你不听,看吧,现在就闹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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