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内,  被打入地底的七根木桩已经被挖了出来。

    景帝正站在先帝的棺椁前。

    他闭了闭眼,才从棺椁前退开,下令道:“……打开!”

    尽管宽敞的皇陵里此刻站着很多人,但却一个人也没敢发出声音。

    先皇已经入土为安多年,  因为这次迁陵而被惊动本就不应该。

    哪成想却有人觑准了这个时候,  趁虚而入,  将旁人的尸骨压在先皇的尸骸上!

    这让景帝如何能受得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几名力士上去起钉开棺,身形晃了晃,又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陛下。”今日钱忠不在,  跟在他身边的是卫午,“保重龙体。”

    “朕没事。”

    景帝抬起了一只手,让他不要来扶,  自己站稳了。

    周太后扶着厉王的手,  一颗心同样揪到了。

    看着石馆被打开,  露出里面的骸骨,她不由得走上前去。

    厉王也跟着上前,景帝亦是一样的举动。

    这三个与先皇最亲近的人走到了石棺前,  去辨认里面的骸骨。

    而其他人则都留在原地。

    空气里针落可闻。

    只见石棺中那具尸骸穿着先帝下葬时的衣服,  戴着先帝的冠冕。

    周围堆放着陪葬品,看起来没有什么异状。

    可是当厉王跟景帝去移开遮挡住手骨跟脚骨的衣料查看的时候,  兄弟一人脸上却同时露出了怒不可遏的神色。

    尤其是景帝,他不稳地后退一步,  在胞弟将这个手脚完好、与他们父皇不同的人移开,  露出底下散落的、看不出原样的尸骨时,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噗——!”

    皇陵里的众人顿时慌了。

    周太后惊道:“皇帝!”

    三位宰辅迅速上前,下意识要伸手搀扶:“陛下!太医——”

    几位皇子也慌乱地转头:“太医——!”

    然而,  帝王的身体由太医院诊断,并没有什么大碍。

    所以这一次短暂出行,景帝并没有让太医随行。

    “用不着叫太医!”

    景帝虽然吐了一口血,但怒气却比之前更加暴涨。

    在一旁看着的游天原本想要上前,不过看了看景帝的脸色,觉得没什么大碍,于是没动。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凭借棺椁里的两具尸骸来分辨到底哪一个是高皇帝,但景帝这样怒极而吐血……确实也不是装的。

    景帝平复着喘息,感到心口有暖流散开。

    又是弟弟给的那道灵符护住了他。

    他恨极了,明明知道棺椁里这具穿上了父皇的龙袍、压在他尸骸之上的是沂州王氏的前任家主,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这样无能狂怒,要等待着时机,等待着地动以后,才真正用雷霆手段把这些世家连根拔起,赶尽杀绝,不给他们丝毫翻身的机会。

    可即便是这样,所有被押在地上的官吏也还是瑟瑟发抖。

    就算是先前喊冤喊得最大声的鸿胪寺少卿,此刻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轰然一声,厉王已经将这具胆敢穿着龙袍,压制在自己父皇的尸骸上的尸骨从石棺里掀了出来。

    那些陪葬品也跟着摔了出来,摔到地上,滚到起出来的七根木桩前。

    他很少有这样毫不掩饰暴怒的时候。

    即便是初至边关,遇到草原蛮夷叩边、在边陲小镇上烧杀劫掠时,他一人独杀八十蛮夷,割下他们的头颅,也没有这样。

    敌人的血溅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给他增添的只有越发夺目的颜色。

    也就是那一仗,给草原人留下了对这灿若神明却狠若修罗的大齐厉王的阴影。

    “先帝……先帝啊!”

    周太后扶棺而哭,看着棺椁底部散乱的尸骨,泪如雨下。

    身为帝王,天子之尊,高皇帝的手脚却不是完整的,他在战场上断了一根手指,脚也一样。

    上面的那具尸骸手脚完整,一看便不是他。

    “陆云!”景帝唤道。

    额头上还流着血的陆云再次出列,跪了下来:“罪臣在!”

    他的血混着泪,比周围的人更狼狈。

    还有许多被按在地上的人却在暗中仇恨地看着他,目光像是淬着毒。

    “你告诉朕——”景帝指着地上的木桩跟尸骸道,暴怒又悲怆,“这是要做什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回陛下!”陆云压低了上身,流着血的额头再次抵在了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是要窃国!他们是要在皇陵布下阵法,用这具尸骸压住皇室,窃取王朝气运!”

    “你撒谎!”从被他指认开始就像是死了一样的礼部尚书终于活了过来,挣扎着道,“这等怪力乱神的做法,怎么可能有效?你倒是说出这具尸骸是谁人,我们是要帮着谁窃国!”

    “对!”他一挣扎,工部尚书也跟着道,“陛下!臣深受陛下看重,做这些事对臣有什么好处?这分明是陆云串通了旁人,想要颠覆朝纲,想要谋害忠良——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他们一说话,其他人也跟着挣扎起来,争先恐后地指证陆云:“陛下明察!这一切分明是陆大人指使的,见事情败露,所以想要将一切推到两位尚书身上!”

    “陆云立身不正,陛下只管叫人去查,定然会查到他手里有多少不属于他的钱,不属于他的田地……”

    陆云在颤抖,是因为纯然的愤怒。

    而比这些傻子更敏锐、更清楚万事皆休的崔尚书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在想,帝王肯定已经通过厉王掌控了一切,但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把证据拿出来,把他们一下子钉死?

    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在这里喧哗,让整个皇陵都不得安宁?

    他在等什么?

    景帝的龙袍上依旧残留着血迹。

    他听着这些声音,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抽动,然后喝道:“查!给朕查清楚!厉王!”

    “臣在。”

    “朕不信别人——你去!你去给朕查清楚!这里面涉及到了多少人,你全都给朕查清楚!”

    “臣遵旨!”

    然后,在这些官吏觉得自己又有了一线生机,被押着起来,要押回城中、暂时关进大牢的时候,陈松意才动身去了各个天罡卫的监视地点,开始逐一收网。

    鸿胪寺行馆。

    狐鹿陷入了焦躁中。

    从东郊的方向生出那场风暴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等到现在,风云散尽,他再一算,就觉得事情并没有像自己预计的那样发展。

    他的推演术也像是失灵了。

    他换了几种办法起卦,推演的结果都像是被迷雾遮蔽了一样。

    沂州王氏的图谋并没有成功,好像在最后关头出了什么纰漏。

    可是又没有完全失败。

    事情正处在混沌的变化之中,让他看不到最后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可恶!”

    孩童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栏杆上。

    沂州王氏的谋划是师父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如果他们失败了,那自己的压力就会变得很大,之后的行动就要调整。

    可偏偏他不知道他们是受了什么干扰,失败到了什么地步,自己又要调整到什么程度?

    要是可以的话,他想现在就冲到东郊皇陵去看个清楚,可是不能。

    他们在鸿胪寺行馆,没有了鸿胪寺少卿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就算想到门口转一转,都会被守卫不失礼貌地挡回来。

    因为陈松意的不可测算,还有景帝的刻意拖延,现在狐鹿在这里犹如困兽。

    一王子没有他这样的特殊能力,也没有被国师收为弟子。

    因此,比起弟弟完全依赖这些术法,他更沉得住气。

    他坐在室内,对着弟弟说道:“中原有句话,叫做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发生了什么,等大齐的皇帝回来之后就知道了,你再这样着急也没用,不如坐下来喝喝茶。”

    “我不喝!”狐鹿暴躁地道,然后看了一眼明显守卫增多的各个出口。

    最后还是决定照兄长说的,等景帝回来,再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

    城中,程家。

    今天就是东郊皇陵的修缮彻底完成的时候,虽然程卓之是因为在这件差事上失误,现在都还没有官复原职,但是修缮完成,起码就昭示着这一页能够翻过去。

    而程遇之虽然还没有从狱中放出来,但也没有判。

    妻子说得很对,只要拖到太后寿辰、大赦天下,他也能出来。

    刘氏的原话是:“就让他在里面吃些苦头,让赵氏也得些教训,这个家以后才能安宁。”

    这几天的轻松日子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程卓之也不是很惦记着去江南会馆找养女了。

    然而午后他才刚听完一出新戏回到家,就被冲进来的甲士惊得差点掉了魂。

    家中的女眷更是一片尖叫。

    “怎么回事?!”刚想跟姨娘温存一番的程卓之连忙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见到这些盔甲制式跟禁军不大一样的甲士,心中仓皇地转过了诸多念头,却一个也想不出头绪。

    他看到冷着脸站在正中的秦骁,见他明显与其他甲士不同,连忙上前道:“这位将军,我是工部员外郎程卓之,这是我的家,不知我家中是有人犯了什么事……还是搞错了……”

    “工部员外郎程卓之?”秦骁打量了他两眼,然后再次取出了从江南来的公文,“就是你没错了。你的妻女为祸江南,当女儿的已经在江南伏诛,你妻子却不思悔改,意图危害国祚,已经被捕。”

    程卓之眼前一黑。

    听着姨娘在身后叫着“老爷”,他连忙定神去看面前这张公文,看得脸色青白交加。

    秦骁却没有让他看太久,直接一个手势,让手下上来把他抓住。

    程卓之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与此事没有瓜葛!她们回江南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没有瓜葛不是你说了算。”秦骁并不跟他废话,这是殿下的安排,他只负责执行,“把他们都押回去!谁敢反抗就打晕,然后把这里封了,不准任何人进入!”

    “是!”

    前一刻还如往常一样的程府眼下哭声四起。

    哪怕是府中的下人,也全都被这些将士拘走,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出去。

    这一片住的都是京官。

    在景帝登基之后最高压的那段时间过去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在程家上下被押出来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悄悄地开了一条门缝看着他们,见到那位程大人中风偏瘫的老母都被从其中抬了出来,歪在榻上,想要挣扎却不能动弹,只有喉咙里嗬嗬作响。

    “这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能劳动厉王殿下的兵来抓他们……”

    “不知道啊。”

    这位程员外郎向来是以运气好著称的。

    来京城捡漏了官职,又捡漏了宅子,还差点捡漏成了谢学士的亲家。

    可是这半年他就像是被反噬了一样,连连倒霉,现在更是全家都要啷当入狱了。

    “真是没有人能够永远走运啊……”

    ……

    “进去!”

    程家的女眷被关在一处,除了程老夫人有优待,是被抬进去的,其他人都是被推进去的。

    赵氏更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没救出来,家里却天降横祸。

    全家都被这样骤然登门的甲士抄了家,关了进来。

    “娘、娘……我怕……啊啊啊!”程明慧穿着囚服,被推得跌坐在地上,见到手边爬过的蟑螂,顿时尖叫一声,爬起来扑向了赵氏。

    赵氏接住了她,她自己也很害怕。

    这里是重狱,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就算是过失致人死亡的程卓之也没有被关到这里来。

    看着面前有狱卒走过,赵氏顾不得安慰女儿,连忙扑上前去,从栏杆伸出手,朝着狱卒抓道:“大人!大人!求你给我个明白,为什么把我们关进来!我们是良民,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啊!”

    她是在程老夫人的院子里服侍她的时候被抓走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一伯,也没有听到秦骁跟他说的那番话。

    程明慧也连忙学着母亲的样子,扑到栏杆前:“狱卒大人!求求你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大概是觉得放她们在这里一直吵不好,走远的狱卒转身走了回来。

    他看着这两人,摇头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们家的一夫人程刘氏跟她的女儿不光用邪术害人,而且还企图危害国祚,这是要诛连九族的大罪。呵,就算你们不知道也逃脱不了罪责,自求多福吧。”

    “危害国祚……”

    “株连九族……”

    赵氏脑子嗡嗡的,耳边回响的就只有这两个词。

    然后,她手一松,就整个人垮在了地上。

    下一刻,她感到的就只有女儿惊慌地摇晃自己,还有她在自己耳边大叫娘的声音。

    ……

    满朝文武去了一趟东郊皇陵,回来之后整个朝野就大换血。

    六部尚书一口气被撸下去了一半,更无论更下面的官员了。

    本来做着正三品翰林学士的谢谦,都被任命了一个礼部尚书的兼职。

    三位宰辅,还有刚刚被安插到不同位置上的各新任朝堂核心大员,从回到皇宫开始就没有再出去过。

    厉王的军队动静并不大。

    但从那日程府之后,却有越来越多人步了程家的后尘。

    所有的官宦人家都神经紧绷,毕竟不知道自家老爷没有回来,究竟是因为留在宫中,成为了新任的朝堂核心,还是成为了下一个被调查被抓的人。

    而对京城百姓来说,这场自上而起的风暴却没有刮到他们。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天狗食日上,完全不知道朝堂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城外的流民就更注意不到了。

    因为由风珉牵头开设的粥棚开张了。

    对生活在城外棚户区、艰难过冬的流民来说,有人给他们施粥送炭,这是比什么都更值得关注的事。只是往年如果有贵人开设粥棚的话,都是在城墙下,他们并不用走很远。

    可是今年小侯爷他们办的规模似乎特别大,城墙下的位置都容不下他们。

    他们的粥棚设在了离京城有快三十里的地方,在官道旁的一大片空地上。

    冬日,本来应该冰冷荒芜的官道旁扎起了林立的棚,垒起了灶,放上半人高的桶,煮起了粥。

    流民从天未亮走过去,起码都要走一个半时辰,加上城外风大,要逆风前往就要接近两个时辰了。

    他们施三顿,粥里有盐有肉,中午那顿还有粗粮馒头跟白面馒头。

    吃完以后,成年人攒足了力气就可以跟人去干活,干得好便可以留下。

    其他老弱妇孺也没有闲着。

    这一次的施粥善举不光是勋贵子弟出力,还集合了几乎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之力。

    在粥棚旁边还设了十几个帐篷,里面都是京城各个医馆药铺请来的大夫。

    他们能看的病涵盖了几乎所有范围,就在这里为流民义诊,让这些流民可以来免费看看病,用极少的钱抓药,还会给他们施针。

    冬日要熬药,流民抓回去没有条件。

    他们可以留在这里,等药熬好以后喝完再走。

    因为流民的生活条件都极为艰苦,身上大多有着各种病,所以来看诊的人很多,要等到自己的药熬好也要很长时间。

    基本上从问诊到拿到自己的药喝完,时间也就到饭点了,又可以回到粥棚去再吃一顿饭。

    天狗食日的时候,他们就是聚集在这里,第一次由风小侯爷他们这样的贵人陪伴着,听他们说天狗食日是怎么形成的,知道这不是灾祸,甚至可以测算什么时候会发生。

    这是他们在失去自己的土地、成为流民之后,觉得自己活得最像人的时候了。

    当晚回去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走路带风,身体无比的轻松,而且对着明天充满了期盼,因为他们明天还能来。

    而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发现流民区外停着一辆辆马车。

    从车夫的口中知道,这些马车都是小侯爷他们雇来的,往后几日,他们就可以坐马车集中过去,晚上再集中回来,不用自己走两个时辰。

    只是这车什么时候走、多久发一趟都是有规定的,所以要坐的话,他们就要等到规定的时间。

    天气这么冷,路途又这么远,要是有马车的话,他们肯定会按照时间来,没有人会抱怨要起太早,也没有人会觉得归来太晚。

    就这样,风珉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离开流民区的时间限制好了,把他们待在那里的时间缩短到了最低。

    就算家中有病人的,也可以把人抬上马车,送到京郊来看病,而不是留他一个在家里休息。

    皇宫里,这两天刚组建成的全新朝堂班子,让失去了许多零件的庙堂机器再度运转起来。

    而这些吃睡全在宫中、超负荷运载的朝廷大员今日又从帝王这里听到了一件事。

    “在厉王归来,与朕去祖庙祭拜那日,厉王跟朕说,他做了一个梦。”

    帝王的眼下有着青黑,跟下方这些大臣一样,全都没有睡好,但是他的神情却更加急躁。

    刘相在一群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呆滞的大臣中还是比较清醒的。

    因为看厉王殿下不在这里,所以他站了出来,向着帝王问道:“不知道王爷做了什么梦?”

    景帝心中对自己的首辅满意,脸上却不显,而是凝重地道:“厉王梦见天狗食日。”

    这今天白天才刚刚发生过,因此刘相立刻拍马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人感应了!王爷梦见,然后就真的发生了。”

    群臣缓缓点头,用过度使用的大脑想道,这也解释了那天为什么厉王殿下会突然去钦天监。

    然后,又听景帝说道:“后面还有。”

    还有?

    他们麻木的神经被刺激了,睁大了眼睛等着景帝的后续。

    景帝一字一句地道:“天狗食日之后,整个京城烟尘四起,盘踞在地下的黑龙翻身,令京师无数建筑坍塌,死伤无数。”

    “这……”

    哪怕刘相再圆滑,也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接。

    可其他人听到陛下话中的意思,更是谁都不敢说话。

    刘相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开口道:“不知陛下是打算……”

    景帝缓缓地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朕当时也不愿相信,可是今日天狗食日不光证明了钦天监的计算,也证明了厉王梦中警兆的准确。”

    群臣这时再看景帝眼下的青黑,就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了。

    这或许就是陛下辗转反侧、纠结难眠的证据。

    “所以,朕决定要向京城跟京畿周边派人,发出公告,加印邸报,让他们及时疏散人群——”景帝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提前做好地动的准备!”

    “这……陛下三思!”

    刘相连忙跪了下来,殿中的其他大臣也都跟着跪下,向着景帝道:“请陛下三思!”

    景帝也不算意外,只是看着他们,质问道:“天狗食日已经应验了,地动很快也将到来,提前预警,疏散人群,可以保住很多人的命,你们为什么还要朕三思?”

    “陛下!”次辅王遮抬起头,道,“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能够预测地动,仅凭借一个梦境,就要发出预警疏散的公文……若是、若是厉王殿下这次的梦错了呢?”

    那就是帝王的过错,就是对他名声的损害。

    记载进史册中,他就会被千年万年地笑话,他们作为臣子也不能幸免。

    景帝一下子起了身,厉声道:“若是对了呢?”

    他跟自己新换了一遍的这群朝臣对峙着,他们确实忠诚于他,但太爱惜他的羽毛,也太过爱惜自身……

    就在景帝决定一意孤行,不顾反对也要这么做的时候,钱忠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景帝说道:“陛下,胡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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