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秦琪继续埋头苦读。对他来说,只要没见到那小妖精,就是晴天。

    科考的诗词难不倒他,他有诗词库;策论他更不怕,他有献策大功和宋六大家的论文集。

    至于赋…好吧,咱还是继续学堆砌辞藻的西昆体吧。

    翌日,他又开始了锻炼、诊病扎针、带徒弟、做工艺设计、做试验、抄书读书写西昆的日常。

    没错,他每天都这么忙,何况御酒要抓紧调香。

    他回忆着自己前世常喝的汾酒香,反复调整着各种香料配比,在经过五日试验后,终于复刻了个七七八八。

    任二郎连续五日没回家,他怕他老爹揍他。

    还好他发妻已经怀孕,不然他人生将极为惨淡。

    于是乎,当御酒调香完毕,他连家都没回,托人取回一大箱官银后,便直接带着御酒去了汴京。

    解试是八月初九至八月十二,一共四场。

    如今已是八月初五,因此,秦小乙成了大宋第一个不因解试而停诊的郎中。

    他将州试期间的接诊时间由上午改为了下午,并提前贴好了通知。

    于是,在州试开始前的这几天,他便开始试验为其他品级的酒调香。

    他不是不务正业。在他看来,调香才是他的正业。

    秦小乙在成功调好“名流”和“壮士”这两种酒后,陷入了沉思。

    托任二郎那张破嘴的福,自己应该已经给赵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么,殿试的意义,便只剩让马太公开心。

    好吧,即便为了这一点,自己也得上心!州试就算了,一会儿给马太公送坛酒去。

    他打定主意后,从作坊搬了一坛酒,让伙计记好帐,便跑了出去。

    时间来到了八月初六,巳时末,那察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宫城门外。

    亮出腰牌和金印后,他很快便被放行。

    走到宫城外城一个位于偏僻角落的小院前,他敲了敲门:“七郎求见张库使。”

    好嘛,他还真是凌凌漆?

    门很快被拉开,他行礼后,匆匆走进正堂。

    一个棱角分明、俊朗英武的而立汉子端坐于堂上。

    他行了个剪拂:“头儿,一切顺利!”

    那汉子蹙眉道:“资料呢?”

    七郎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油布包,双手呈给那汉子。

    那汉子一把接过来,耸然动容:“这么多?你且说说看,那厮品性如何?都见过了谁?与朝中何人关系亲近?”

    七郎挠了挠头:“头儿,说来话长!您可否允七郎一事?”

    那汉子没好气地指着他道:“你这惫懒汉子!要你做事总要提条件!你且说说看!”

    七郎嘻嘻一笑:“头儿,官家若还要再观察那厮,可否继续派七郎前去?还有,那御酒可否赐七郎一坛?”

    那汉子展颜颔首:“就这?没问题!说吧!”

    七郎正色道:“头儿,这厮经常称呼官家名讳,还总胡言乱语,说想娶福康公主。”

    那汉子表情不变,颔首道:“也正常,他一定知道些天机。继续讲!”

    七郎组织了一下语言:“头儿,通过七郎一个月观察,小乙那厮绝无反意,而且他心肠颇软,他是七郎见过的最负责的郎中。

    嗯,他可谓医者父母心!经七郎反复查辨,他确实不想当官,但他想以他自己的方式造福百姓。

    他曾多次在梦中骂一个叫王邋遢的相公,说他把大宋国祚都耗尽了。可七郎没想起来,咱大宋有哪个姓王的邋遢相公。

    这或许是天机。还有,他说大宋将来会亡于女真,他要阻止这一切。

    对了头儿,他说他想当王爷娶公主,娶公主先不提,咱大宋,异姓封王只有收复燕云吧?”

    那汉子微微一怔,随即颔首:“不错!这是太宗遗训。这厮竟有如此志向?嗯,难怪他要泄露天机。你继续说!”

    七郎蹙眉苦思,随即继续道:“他这一月,只是在西古城活动,您也知道,秦家村被西古城包着。除了丰酒节有几位官人找他…”

    那汉子摆摆手:“那是官家的意思,你不用操心!孙继邺可有书信?”

    七郎摇头:“未曾!便连几位相公,也从未与他有书信往来。

    他这一月,不但未收到任何书信,也从未寄出任何书信。他只是经常会胡言乱语。”

    那汉子来了兴致:“说说看。”

    七郎道:“他说折惟忠要病逝,折继宣残暴无能,远不如二郎折继闵,但折继闵会因劳累过度英年早逝。”

    那汉子颔首:“折大郎的确如此!折二郎是个神童,从这次他立下大功来看,他真有可能累死!说下去!”

    七郎笑嘻嘻道:“头儿,小乙这段话七郎最爱听!他说大宋实非亡于女真,而是亡于重文抑武!

    他说大宋和大辽是忘战必危,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西夏则是好战必亡。他说总有一天,他要让大宋武者挺直腰杆!”

    那汉子拍案叫好:“好小子,有志气!他武功如何?”

    七郎耸耸肩:“那小子与孙承睿父子一样,孙继邺如今已有隐伤,不知小乙能否逃过短命厄运。七郎若不察,吃他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对了,头儿,他还说,吕相公大肆结党,他所结交之人都要拜相,最快的是宋学士。

    那汉子冷笑:“废话!吕相公与咱们一样,都是官家鹰犬,官家当然乐得看他结党!

    宋学士之才,官家一清二楚,他当然很快要拜相!这厮倒有几分能耐!等等,他不会清楚咱们皇城司吧?”

    七郎苦笑:“小乙清楚,他说张茂实不简单,明面上是个小官,但应该是皇城司的头头。”

    那汉子,也就是张茂实本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

    七郎用力颔首:“绝无虚言!”

    张茂实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喃喃道:“妖孽啊!”

    他双眸精光一闪:“七郎,他可有收复燕云的计划?”

    七郎颔首,指着那油布包:“头儿,都在里面。”

    张茂实哈哈一笑:“走,七郎,随我去内城用御膳!若你表现好,莫说一坛御酒,百坛,不,你一辈子都能喝到御酒!”

    七郎大喜,捧起自己一辈子的酒票,啊呸,油布包便跟着张茂实走了出去。

    到得傍晚,七郎带着一脸喜色走出宫城,找禁卫取回自己的马,一骑绝尘而去。

    御书房内,赵祯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对侍立的张茂实道:“这个七郎是何出身?”

    张茂实躬身作答:“回官家,七郎父亲是杂耍班子的班主,在四京巡回表演。七郎天赋异禀,可谓青出于蓝。”

    赵祯颔首:“可算是良家子?”

    张茂实连忙道:“他全家清清白白,且户籍六代都在开封府,的确是良家子。只是七郎嗜酒,且嘴还极刁!”

    赵祯笑了:“他与小乙,都是妙人!”

    随即他正色道:“依小乙所言,西夏士卒悍勇,朕观国舅密报,实情确实如此。

    是以,爱卿,你且派人敲打敲打那些忘乎所以之卿家,切记掌握好分寸!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张茂实蹙眉:“官家,是否过于宽厚?”

    赵祯笑着摇头:“众卿家都是忠君之士,只是得意忘形而已,何必过多苛责?”

    他又正色道:“爱卿,对秦家村之封赏,朕暂不下旨,七郎务必仔细观察任家,尤其是小乙的反应,务必及时上报!”

    张茂实神色一凛,连忙深深躬身:“臣遵旨!”

    赵祯挥挥袍袖,张茂实连忙躬身行礼:“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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