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琪刚刚赶制出六套灌肠设备、任二郎仍在路上之时,任大郎领着一人赶到了秦琪家里。
其时,秦琪正在为铣床更换刀头和传动器,第三代铣床和车床已经完成换代。
但看到来人后他连忙放下零件,跑上前纳头便拜:“孩儿参见舅父大人!”
来人,正是一身紫袍的孙继邺。他如今立下大功,已不必再装低调,开国侯是从三品,穿紫袍才正常。
雄州知州不过从六品。
孙继邺连忙扶起他,指了指土坯房,笑道:“小乙,你们还没盖新房?快要入冬了!”
秦琪笑道:“舅父,不急,十月初就盖,如今还没到九月呢。咱们进屋说话。”
三人进屋坐定,孙继邺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痛:“折三叔快不行了。”
秦琪唏嘘不已:“老人家为大宋辛劳一生,憾甚!”
孙继邺又道:“折大郎不足为恃,折家在丰州又没有根基。小乙,丰州如何守?”
秦琪吐槽:这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官家没有加派禁军驻守?”
孙继邺长叹一声:“有倒是有,但无得力之将!折二郎毕竟是客将,而且他年龄太小,难以服众。
曹总管要回京,继任捧日四厢都指挥使。王知州…唉!一言难尽!”
王余庆能力平平,而且王家在丰州威望日薄西山,若再不改变,丰州药丸。
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众人想到先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都忍不住有些心灰心冷。
任大郎哀叹道:“侯爷,咱们为避免这一结果,做了如此多努力,最终却仍要丢丰州不成?”
孙继邺咬牙道:“本侯尽快赶到陕西路,届时调集兵力至大河南岸,竭力协守丰州便是!”
丰州与陕西路诸军州之间,隔着麟州和府州,他这么做,安慰作用远远大过于实际作用。
就连军事外行任大郎,也知道他只是在说狠话。
秦琪突然想起一人:“张亢张通判如今孝期将满,他可为将!”
张亢进士及第出身,曾在西北为通判,如今他正为老娘守孝。
他的角色类似于秦琪,他早在三四年前的天圣年间,便看出元昊胸怀异志。
而且,在这个文官将文转武视为羞辱的年代,他对文转武毫不抗拒。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亢可谓忠君爱国的典范,也正因他毫不抵触文转武,所以他不受文官待见。
要知道,陈尧咨因善射而被派为武差遣之时,他老娘还狠狠杖责了他一番。
在历史上的庆历年间,张亢力挽狂澜,几乎凭一己之力解了麟府之围。
若不是他,不但麟府二州会完犊子,连折家上下也要变为忠烈祠中的一堆牌位。
最后补充一句:他也是个短命鬼。
孙继邺显然知道此人,他眸子先是一亮,随即黯然:“小乙,张公寿为文官,他可愿文转武?我若上奏保荐,他会不会记恨?”
要是别人,一定会记恨孙继邺,但张亢绝对不会,他只会感激孙继邺知遇之恩。
可是问题来了:让张亢做什么官?任何武职?派什么差遣?
这就是大宋冗官产生的根源。
这事儿当然难不倒秦琪。
他笑道:“舅父大人放心!张公寿忠心为国,必不会记恨舅父,反而会感激舅父知遇之恩!”
孙继邺蹙眉颔首:“那么小乙,我举荐他做什么官职和差遣?文转武,官低了肯定不合适!”
秦琪胸有成竹:“舅父大人,代理并代兵马钤辖,加果毅都尉职,行丰州军马公事如何?”
若是正职,这算从五品武官,加上代理二字,品级不变,但权力随时可能被收回,赵祯必然可以接受。
果毅都尉是武职,与文官馆职相当,行丰州军马公事,这个差遣其实颇扯淡。
丰州与府州都是土官世袭制,王家在丰州历代都是知州。
这个差遣…说白了,就是给丰州知州王余庆打下手的。
孙继邺拊掌大笑:“小机灵鬼!没想到你对武官序列的门道儿也这么熟稔!好!就这么办!
张公寿的通判是差遣,现已交卸。他如今无官,职为正七品校书郎,我一下子给他提了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他!
小乙,针对丰州,你有何良策?”
看官们看得有些晕?互相体谅吧,我这说书人更晕。
总之,看官们记住大宋官员拿官、职、差遣三份工资即可。
饶是如此,我也不想去大宋当官,心脏受不了。
秦琪将他对葛怀敏所说的计策复述了一遍。
任大郎听得直嘬牙花子,孙继邺却连连颔首:“小乙,这些葛老兄大致跟我提过。
只是,耶律宗真如今并未亲政,萧耨斤那妇人又目光短浅,怎会对西夏用兵?”
秦琪拱手笑道:“舅父大人,元昊若称帝,必会诱辽夏边境之党项人归西夏,耶律宗真不急才怪!”
人口乃是国之根本,何况辽国本就地广人稀。李元昊动摇辽国根基,这事儿换谁谁能忍?
那么问题来了,辽夏边境在哪儿?丰州北边啊!
所以,宋辽联合出兵打西夏,打不得得过暂且不提,此事可操作性极强。
总之,秦琪还得想法设法提升军备。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继邺后,孙继邺果断摇头:“小乙,此事万万不可!你还是先按照你的规划来,军械之事应徐徐图之。
白豹、金汤守住之后,元昊短期内,嗯…至少两三年内不会再有异动。
张公寿就位后,有他协助王知州,丰州于这两三年间建寨固守,自保应无忧矣!”
秦琪笑着颔首:“舅父大人放心,张公寿能力没的说!”
孙继邺了却了一桩大心事,长长出了口气。
他俩够干脆,把北宋的派差遣机构,也就是审官院的活儿都给干了。
延州、耀州等与西夏接壤之地,都属陕西路。
麟府丰三州虽归河东路,地理位置上实则属于陕西路。
因此,若麟府二州有失,孙继邺等于两面环敌,他不疯才怪。
未来几年,曹仪还将在陕西路继续与孙继邺搭档。
他捧日军都指挥使是官,耀州观察使才是差遣。差遣才是实际差使。
二人相互知根知底,倒也对彼此放心。
孙继邺还有一桩心事:“小乙,陕西路用铁钱你知道吧?”
在神奇的北宋,货币根本没有统一。
秦琪苦笑:“舅父大人,此事孩儿无能为力。您且忍耐半年,明年孩儿若有幸得暏天颜,必奏陈妥善方案。”
这事儿,在秦小乙这个后世人看来,要想妥善解决,其实极为简单。
孙继邺心事尽去后,便起身要走。
任大郎和秦琪哪里肯依。众人推搡间,秦二郎和孙氏进了门。
这下好了,孙继邺只好答应在真定府城留宿一宿。
孙继邺准备穿井陉、经平定军至河东。
其后,他准备自河东,渡黄河至陕西路。
这样一来,西北有曹家叔侄和孙继邺三员大将,稳守应再无问题。
再过两年,全能文官范仲淹也会赶到陕西路,种世衡也会经营环庆路,西北将稳守无忧。
吃过秦琪用心烧的饭菜后,孙继邺便准备赶往真定府城的军驿住宿。
他的亲兵们都在彼处。
任大郎再也忍不住,他搓着手干笑:“侯爷,您看,某的事儿…”
孙继邺哈哈一笑:“大郎放心,西北苦寒,你的烈酒也算军用物资,八叔和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任大郎大喜:“那某就放心了!”
孙继邺拍拍他肩头:“大郎,河东路军用物资,就交给你了!”
秦琪送他至军驿后,突然有些不舍:“舅父大人,您在陕西路务必保重身体!”
孙继邺摆摆手:“最多六年,西北稳定之后,我就会回来。安心等我便是!”
秦琪用力颔首:“好!舅父大人珍重!”
孙继邺挥挥手,哈哈一笑:“小乙,既然你对任娘子满意,那就尽快完婚!到时候大舅送你份厚礼!”
秦琪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大舅,小乙不要厚礼,您到时候能到场就成!”
孙继邺哈哈一笑:“大舅能不能赶来,还得看你的妙计!”
他正色道:“小乙,官家已下旨,明年改元景祐,章学士主考省试,既然一切如常,那么你尽快想想该如何拖延元昊称帝!”
秦琪用力颔首:“大舅,三州地震之事,您也尽快上奏官家,言明以定襄为中心,此事至关重要!”
孙继邺挥挥手:“放心!你且回去吧!军械之事过于敏感,千万不要着急!”
秦琪躬身行礼:“是!”
目送孙继邺进入军驿后,他翻身上马离去。
路上,他复盘起这几日发生之事,突然一拍脑门:“上当了!任丽燕,你就是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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