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勒住马,翻身跃下,一脸嫌弃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有,你大过年的还穿一身皂,晦气不晦气!”

    秦二郎连忙拱手:“二郎,新年好!”

    那人正是一身红棉袄的任二郎,他连忙还礼:“二哥,新年好!”

    秦小乙强忍住揍这夯货一顿的冲动,微微拱手:“二叔,新年好!”

    他终是没忍住,噎了任二郎一句:“你祭祖不穿一身玄?莫非你要穿一身赤?”

    秦二郎知道这黑厮这段时间老给儿子找麻烦,因此没阻拦儿子怼他。

    他反而补了一刀:“二郎,你咋穿一身红?没去祭祖?”

    任二郎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秦二郎你特么一定是故意的!老子不就是嘴欠嘛,你至于这么帮你崽子?

    他们这一里,任家男丁足有五千多人,他们拖家带口跑来上听戏的时候,近十亩大的都容不下,祠堂再大能比大?

    为此,担心被族人戳脊梁骨的任大郎,在府城、东古城、南柳庄又请了好几个戏班子唱戏。

    所以,任家祭祖时都是嫡长子代表一支,不然非得乱套不可。

    对于这时代的人而言,不能去宗祠祭祖,多少有些丢脸。

    饶是如此,任氏宗祠仍满满当当,一场仪式下来,主祭嗓子都能冒烟,任家毕竟是这一里第一大姓。

    秦小乙暗暗给老爹点了一百万个赞。

    他的秘密实验室就藏在任氏宗祠那高坡下,隐于一个视线死角处,任氏宗祠有多大,他焉能不清楚?

    任二郎摆了摆手,转移了这尴尬的话题。

    “小乙,你还有没有剧本?你那个《荆钗记》真是绝了!

    得亏我们严密保护那演孙汝权的伶人,不然那厮能被吐沫淹死!”

    秦小乙再也忍不住,弯下腰捧腹大笑:你知不知道,那角色本要安上你任昭天的大名?

    秦二郎不明所以:“小乙,这有什么可笑的?莫非你真有新剧本?”

    秦小乙好容易止住了笑:“二叔,您汴京的那位,如今快临盆了吧?”

    他这是诚心恶心任二郎,谁让任二郎老欺负他。

    任二郎果然愁眉苦脸起来:“快了!你正牌二婶也快了!愁煞人!”

    秦小乙笑得肚子都疼了。

    该!让你管不住你的那啥!

    秦二郎一脸无奈:“二郎,弟妹知道你在汴京纳了小妾吗?”

    任二郎叹了口气:“当然知道。罢了二哥,大过年的,不提这事儿了。”

    他没好气地看向化身233表情包的秦小乙:“小乙,笑够没有?

    这几天,汴京城全城上演《荆钗记》,几个老伙计一直催我要新本子!”

    见任二郎如此悲催,秦小乙念头终于通达了。

    他笑着问:“二叔,《荆钗记》火了?”

    任二郎用力颔首:“火爆!而且四京都已陆续上演!你那奚琴配梆子的演奏,配上官话更好听!”

    秦小乙险些吐血:那不就是河南梆子?我去!北京大名府的方言,跟开封府官话还真没啥分别!

    他正暗暗嘀咕,任二郎那张黑脸便凑到他面前。

    “小乙,你有没有新剧本?”

    秦小乙这几天正与任丽燕郎情妾意,闻言不假思索:“有!当然有!这剧本也是情戏,而且保证比《荆钗记》更火!”

    任二郎激动了,他一把攥住秦琪的手:“快给我!”

    秦琪满脸狐疑:“二叔,您先要词,后要曲,现在又要剧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大智若愚的任二郎瞬间洞悉一切。

    他笑道:“仁和店东家与二叔是故交,他既然求到二叔头上,二叔怎能拒绝?”

    秦琪恍然大悟:“我懂了!二叔,您参股了吧?难怪您要那么多货,害得我娘天天加班加点!”

    任二郎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只是伸出手:“剧本拿来!里面的曲子质量不能比上一本低!”

    秦琪有些犯愁,自己准备写的剧本,用豫剧唱腔…这…我会不会挨揍呢?

    于是他试探道:“二叔,汴京是不是都喜欢听官话唱腔?”

    任二郎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这河北人到了汴京,都得换一口官话,不然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秦琪挠了挠头,自己这个剧本,前世倒是听过豫剧版的,可怎么听也不如黄梅戏版好听。

    他拍了下脑门,得,反正这时代也没黄梅戏,北曲还是主流,那就写呗!

    想通后,他笑道:“二叔您且回家,最多三天我就能写出来,奚琴配梆子那种演奏,汴京人能接受?”

    任二郎先是颔首,随即满脸狐疑:“当然!你还没写?三天时间,你写的出来?你不用走亲访友?”

    秦琪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二叔,我自己写肯定不行…”

    任二郎“哦…”了一声,一脸鄙夷:“真不爽利!你是不是爷们儿!要我说,你跟燕子赶紧成亲得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此事,秦琪就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一把拽住任二郎衣袖,神情变得凶神恶煞。

    “二叔!我和你拼了!就因为你,我家房子还没翻盖!怎么娶燕子进门儿?”

    任二郎已经听大哥说过此事,他不敢挣扎,当即换上一副笑脸。

    “小乙别急,你家盖房子的钱我出!我这就去给马太公拜年,让他老人家选个黄道吉日。

    彩礼你也不用操心,二叔给你置办,你只管专心赶考、为大宋做贡献。”

    秦小乙顿时松开手:“一言为定!”

    秦二郎听得瞠目结舌:到底他是亲爹,还是我是亲爹?

    任二郎不再废话,翻身上马离去。

    秦二郎有些凌乱:“小乙,二郎怎么如此大方?”

    秦小乙得意洋洋:“爹,他自知理亏呗!您不用管他,仁和店那么有名,他肯定没少挣钱!”

    秦二郎始终被任家和孙氏蒙在鼓里,是以他不知,任店早已名副其实,成了任家的产业。

    甚至,任二郎已经瞄准了潘楼,这个曾经的汴京第五。

    准确来说,他瞄上了潘楼那管事儿的少东家,妩媚的寡妇潘娘子,当然,她芳名不叫金莲。

    秦二郎也想到了任二郎最近的奇遇,释然一笑:“小乙,走,咱们换身衣服,去马太公那儿坐坐。”

    父子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了马太公的书房。

    以小乙哥与马太爷的交情,爷孙俩在会客厅见面就显得生分了。

    “老太爷,新年好!这是孙儿新做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幅新词,请您笑纳!”

    老头儿极为通透,他早在酿酒之前,便已提出,他不参与神仙酿的分红。

    而今年任仁济食品的分红已经下发。

    任仁济食品成立虽仅有半年多,营收却高达五十六万贯,纯利更是达到了九万多贯。

    就这,还不含任二郎未结算的十九万贯。

    秦琪对此深感佩服,这是成本价,仁和店的营收有多高?

    秦琪按照后世的算法大概估算了一下,仅仅售出任仁济这些食材,仁和店营收便至少有七十六万贯。

    这些账,都是秦小乙教孙氏复式记账法时算出来的。

    马太公后来主动稀释股权,但饶是如此,他也分到了七千多贯,所以老头儿根本不差钱儿。

    而且,对于春风化雨的马太公而言,送这些雅物,更让他喜欢。

    马太公当然笑纳,他笑道:“小乙,老夫考虑到你的年龄,将你们婚期定到今年冬月廿十,你没意见吧?”

    秦琪当然没意见。在他前世,男方婚龄要到22岁呢。

    马太公又笑道:“老夫没说错吧?《荆钗记》在大宋广受好评,小乙,你可有新剧本?”

    秦琪颔首:“老太公,有!您稍等几日,孩儿很快便写好。”

    马太公满意颔首:“甚善!到时咱爷俩还一同编曲!”

    《荆钗记》中的唱段,几乎全是爷孙二人编的曲。事实证明,老头儿在这方面天赋不低。

    父子二人和马太公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中午秦氏还要举族聚餐。

    马太公的几个儿子今日并未回家,汴京各种庆典太多,他们做为翰林官,暂时还要忙一两日。

    中午聚餐,当然是以开国男秦二郎为主角,秦小乙带头烧菜,一番热闹后,族亲们尽兴而归。

    午后,秦小乙便开始写剧本。

    他刚写完大纲,便听门外传来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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