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府三司诸公,心照不宣地提携叶清臣的举动,被秦琪的三个岳父解读为甩锅。

    毕竟在这些紫袍中,叶清臣资历最浅、年龄最小。

    任大郎心中哀叹:完犊子了!小乙这倔小子,唉!罢了,至少我丫头有福了!

    赵元俨则欲哭无泪:秦老叔啊秦老叔,你这卦不准啊!我闺女为何如此命苦呢?

    赵祯深感遗憾。

    他下午刚给契丹义弟耶律宗真修书一封,义正辞严地强烈谴责了一番:他老妹耶律槊古不讲武德、不按套路出牌的无耻行径。

    同时,他对契丹皇族如此罔顾礼法、不守圣人教诲的行为深表遗憾。

    最后,他言辞恳切地表示:

    希望契丹皇族、燕国长公主能够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以致积重难返,对契丹民众造成恶劣影响。

    好吧,我说人话。

    赵祯的意思很简单:契丹你丫真不地道!真不要脸!

    你堂堂长公主有夫之妇,居然公然勾引我大宋有妇之夫秦小乙!你们如此不要脸,也不怕把你们契丹老百姓带坏了?

    虽然他措辞极为文雅,但表达的就是这个粗鄙的意思。

    他甚至在想:那耶律槊古真就这么漂亮?竟把朕的好女婿秦小乙迷得神魂颠倒?朕给他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他都不满意?

    唉!朕太难了!

    是以,他听到叶清臣开口,便挥了挥袍袖:“爱卿但说无妨!”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叶清臣偷偷瞄了一眼王随的笔记,躬身道:“官家,方才小乙奏明一事。”

    听到他这句话,岳父三人组都认命了。

    罢了,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叶清臣不清楚他们三人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一边偷瞄藏在袖间的笔记,一边组织着语言。

    “官家,小乙方才为大宋制定了一份五年发展计划。”

    三人同时错愕。

    咦?不是小乙抗旨?他同意了?这事儿不对啊!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这三人真难伺候!

    叶清臣按照书记员王随的笔记,以自己的语言,将秦琪的计划娓娓道来。

    这计划其实极为简单。

    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啊呸!是于真定府开凿灌渠,并于全国推广腐植酸肥,先将亩产提上去。

    这个小目标,是小麦亩产四石,水稻五石,也就是让现有亩产翻一番。

    第二步,是确定新式钢筋砼稳定性无问题后,将其用于西北战场修筑城寨,先让防线稳固。

    第三步,是于铁矿产地兴建高炉和炼焦炉,大规模生产面包…啊呸!面包铁。

    其后,是以焦炭和石墨坩埚炼碳钢,第一批量产新式农具,第二批量产线膛炮。

    五年计划的最终小目标,一是将亩产提升到小麦六石,水稻七石;二是将线膛炮装备到西北战场。

    在此过程中,还可顺便提升百姓的人均收入,初步实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届时,农户们手里都将有余粮,甚至还能三不五时改善一下生活;参与重工业的匠人们更是可以天天吃肉。

    当然,是猪肉而不是羊肉。

    赵祯早已将在场的秦小乙、未出生的福康、看台上失望到有些绝望的寿宁等人,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提出了三司问过的几个问题。

    叶清臣侃侃而谈,回答得无懈可击。

    赵祯在心中默默给他划了个红圈,将他列为了中书储备干部。

    叶清臣不只是天圣四友,历史上他做计相,也就是三司使时,还是理财的一把好手。

    范文正公还曾多次问计于他。

    他只是活得太短,但凡他多活十年,名气都会比历史上大许多。

    而且他这隐于幕后的计相,也不像滕宗谅那样容易蹭范文正公的热度。

    滕宗谅因为一篇庆历四年春的《岳阳楼记》,出现在了神州无数初中生的脑子里,甚至还被某猫神套进了他的钜著中。

    他讲完后,笼手立于一旁。

    赵祯颔首道:“甚善!”

    他这才看到环保卫士、一身环保颜色的六品大员秦小乙。

    哎呀呀!他居然没有抗旨!朕心甚慰!耶律宗真,嘿嘿!你没戏了!

    只是,小乙这绿袍…也该换换了。

    他以为紫袍们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于是他笑着招招手:“贤婿,过来让朕看看!”

    秦小乙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于是他躬身疾趋至自己老丈人面前。

    “官家!孩儿明日便启程归真定,与张知府协商开凿灌渠事宜,再抓紧时间做出钢筋砼和线膛炮。”

    赵祯愕然:“且慢!贤婿,你不与皇叔商议一下婚事?”

    秦琪更加愕然:“官家难道真的认了郡主为女?”

    赵祯大惊:“小乙,你竟不知朕下的旨意?二府三司诸公未曾对你言明?”

    吕夷简尴尬万分,连连拱手:“官家恕罪,臣等确实未曾言明!”

    空空欢喜一场,赵祯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叹道:“吕爱卿,你代朕讲一遍吧!”

    吕夷简早已习惯做挡箭牌兼背锅人,他苦笑着将三道圣旨简略复述了一遍。

    所幸秦小乙前世与命运抗争了一辈子,所以他没有当场爆种开无双。

    他紧紧蹙起眉头,深深一揖到地,语气铿锵有力。

    “官家,孩儿愿做驸马都尉,任氏亦甘愿为福康公主做妾,但寿宁郡主,孩儿不娶!”

    赵祯以手抚额。

    朕特么就知道!这头小倔驴!

    赵元俨霍然起身:“小乙!你不娶也得娶!这是令祖与本王缔结的婚约!”

    秦小乙转向他再次深深一揖。

    “王爷,据臣所知,家祖并未定婚约!”

    赵元俨气得险些开无双。

    他咬牙切齿道:“秦叔父临终前,曾亲口告诉本王:女儿务必嫁小乙!这算不算婚约?”

    秦小乙有心说句:那是老人家临终前犯糊涂。

    万幸他没开口,不然这一屋子人,除了任大郎外都会暴走。

    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讷讷无言。

    这是秦万良亲口说的话,还是临终前说的遗嘱…

    他就算再辩才无碍,也不忍心让一个可怜的老人家死不瞑目。

    赵元俨得意洋洋地向赵祯拱了拱手:“所以,小乙,既然官家已开金口,你就遵旨吧!”

    秦琪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赵元俨顿时傻眼,他突然有种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优势啊!

    这是这一屋子人,包括赵元俨在内的想法。

    见这孩子哭得伤心欲绝,赵元俨擦了擦额头冷汗。

    他柔声道:“孩子莫哭了,老夫说话有些冲,你莫见怪!”

    秦小乙面向赵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官家,任氏与孩儿早有婚约在身,又与孩儿相濡以沫。

    若只有公主下嫁还好,可若公主与郡主同时下嫁,孩儿发妻任氏又当如何自处?孩儿对不住她,不如自戕算了!”

    赵祯吓了一大跳。

    你别介!朕还指望你狠揍元昊、收复燕云呢!你要自尽朕怎么办?

    吕夷简更害怕。

    我去!老夫一世英名,全靠你这孩子成就,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任大郎最干脆。

    他冲到秦小乙面前,狠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光。

    “逆子!你不用自戕!老子打不死你!”

    “你爹娘为了给你看病,把家产卖了个精光!老子为了救你,垫付了八十多贯!

    你倒好!自戕!你戕一个试试!老子替你爹娘打死你这逆子!我家燕子还在老家苦苦等你!你自戕!你戕啊!”

    他用力抽起了秦小乙耳光。

    秦小乙一身功夫不弱,奈何自己这条命是任家救回,抽自己的这个恶厮,又是媳妇亲爹,他如何敢还手?

    听着那接二连三的清脆“啪”、“啪”声,满屋子人嘴角直抽抽。

    赵祯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伸出袍袖,颤抖着道:“爱卿且住手!”

    任大郎当即住手,气喘吁吁地怒骂不止:“逆子!快给官家磕头!气煞我也!”

    秦小乙哭着道:“爹,孩儿不自戕了,但这婚事…”

    任大郎彻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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