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再次郑重表决心。
“官家,一个月内,臣就算困难重重,也要排除万难,建起高炉!”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让赵祯和郭晨曦同时动容。
赵祯蹙眉道:“小乙,朕的好女婿,你不是说过,你暂时没有高精度经纬仪,所以测不准标高和偏角?”
秦琪躬身颔首:“官家所言极是!但臣可用笨办法替代。偏角量不准,臣可用吊锤、水准仪测垂直度;
标高测不准更没问题,臣可在打基础时,利用水泥砼和水准仪找平!官家,高炉和转炉已迫在眉睫!”
他指向真定府的方向,言辞极为恳切。
“官家,燕子…就是任氏,她此刻应仍在水泥窑炉,谨防出现事故,臣父也仍在府衙,计算后几日所需各种材料和劳力!
然则,官家!任六爷的铺子,生铁和钢锭产能有限!根本无法满足灌渠所需!是以臣想尽快造出高炉、转炉冶炼钢筋!”
赵祯和郭晨曦更感震惊,赵祯失声惊呼:“为何竟如此迫切?”
秦琪叹道:“官家,民以食为天。今冬格外寒冷,自立春至今,温度始终在零度至五度之间徘徊。
别处臣不知,但臣知道,真定府农户深恐小麦歉收!灌渠早一日开通,小麦便可早一日浇透水。
是以,真定府不但招募壮丁极为顺利,而且不少壮丁表示,他们宁可少挣工钱,也想早日开通灌渠!”
一言至此,他眼中热泪夺眶而出,并轰然跪地。
“臣恳请官家,允许臣尽早兴建高炉!一应所需,均由臣自行筹备,不劳官家忧心!老百姓,实在太苦了!”
这至情至性的男儿,再次为万民流下眼泪。
他犹记得,当张若谷张贴告示招工之时,真定街头巷尾欢呼雀跃之场景;
他犹记得,当诸判官、曹官设招工点登记时,从街头排到街尾的那一条条长龙;
他犹记得,当任总监大手一挥,宣布开工时,围观的老弱妇人、参与建设的壮丁们发出的震耳欲聋之欢呼。
那一刻,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渴望,让秦琪想大哭一场。
这就是这时代狡黠精明而又淳朴可爱的老百姓!
他们既能为了让灶王爷说不了坏话,想出用饴糖糊住灶王爷嘴的办法;
他们又能为了多给庄稼浇一桶水,不惜与邻村乡亲吵得面红耳赤。
然而,他们所求,却极为简单:让全家老小都能填饱肚子!
那一刻,秦琪极为羞愧!
老子一个甩出其他穿越者十个维度的超强王者,竟连老百姓这种愿望都实现不了?
四月上旬之前开通灌渠而已,如此简单之事,老子会做不到?
你们瞧不起谁呢!
于是乎,便有了他在考场落泪的那一幕,也便有了当晚他在御书房落泪这一幕。
同样极为感性的赵祯,也忍不住为之落泪。
他更咽着扶起女婿:“小乙莫哭!朕感同身受!咱们一同想办法便是!”
郭晨曦唏嘘不已。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
若没有果决的秦琪,单凭优柔的赵祯,自己断无可能如此顺利回宫。
废立之事岂是儿戏?各方大佬不使绊子才怪!
只是…小乙这孩子…他好像是个爱哭鬼!
你本事这般了得,竭尽全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就好了?至于哭得如此伤心?
唉!官家也是!真搞不懂他们!
的确,感性动物的世界,理性之人确实不懂。
然而,若这世界所有人都理性,那些感人至深的英雄史诗、打动人心的伟大事迹,又从何而来?
这个世界之所以能不断前进,不正是因为感性之人那一次次冲动和任性?
否则,何来伏羲演八卦,何来大禹治黄河,何来刘邦建西汉?
他们老老实实躺平不香吗?为何非要挑战不可能?他们傻吗?
一个苹果,一壶蒸汽,一场怪梦,又怎能诞生牛顿定律、改进版蒸汽机和元素周期定律?
明清落后,不也正因为犬儒们过于理性?
秦琪抹了抹眼泪,顺势站起身来。
他反而安慰起赵祯:“官家莫心忧,臣出宫后便去见丈人,明日卯时便召集匠人搭建玻璃熔炉。
二叔来前,已经带足各式原料,臣计划于三日内,做出上万瓶香水,暂安股东之心。
三日后,臣便一边着手建造高炉,一边继续指导匠人们烧制各种玻璃制品。
只有让股东们短期内可见到大量资金回笼,咱们才能顺利开展下一步计划。”
郭晨曦忍不住插口:“小乙,你莫忘了还有殿试!还有,如此一来,你可有时间备考?”
秦琪向她拱拱手:“回皇后,臣自发解试后,便再无时间备考。请皇后放心,臣必可凭真本事高中!”
他若自己作赋和策论,肯定不行,但他脑中有海量题库。
唐宋八大家中的宋代六人,做过的论不计其数,随手搬运一篇便是。
反正除了六一居士,其余五人都尚无文章传世。
老苏三郎的《六国论》便是极好的。
不明内情的郭晨曦赞叹不已:“小乙果然有大才!”
呃…不会装逼的天才,绝对不是好演员。
赵祯见秦琪难掩倦色,心知这孩子连夜赶路,再加上应付省试,已然疲惫到极点。
此时已过戌时,他叹了口气:“小乙今晚便留宿宫中,尽快休息去吧!”
秦琪吓了一跳,当即躬身行礼:“官家,不可!言官必有非议!臣还是回丈人那里吧。”
郭晨曦也道:“官家,小乙的确不适合留在宫中。”
由于厢军正在逐渐裁撤,弹劾吃空饷的言官们正弹冠相庆、士气正旺,秦琪若留宿宫中,不被他们喷一身口水才怪。
心情复杂的赵祯再次长叹一声,唤来值夜的郭遵,嘱咐其带秦琪出宫后,便将秦琪撵走,同时郑重其事地下了一道圣旨。
大意自然是责令秦琪尽早休息,今晚不许再劳累。
郭遵倒也会体察圣意,他径直将秦琪送回任大郎那宅院,眼见秦琪进门,这才回宫复命。
自始至终,秦琪只字未提手枪、炸药、山炮之事。
因郭晨曦在场,许多话他无法与赵祯提。
任大郎已等待秦琪多时,见女婿进来,他霍然起身。
“小乙,听章学士说,一下午的时间你便考完了省试?官家打算如何排名次?”
秦琪揉了揉眉心:“爹,孩儿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他暗暗补充:猥琐发育别浪,这才是王者之道。
他向任大郎简略询问了一番目前的情况。
果然,一切情况,均与秦琪的猜测相差无几。
两大物流市场,目前正在有序建设之中,而且,神奇的是,汴京江湖势力居然没有为此大打出手。
同时,因汴京城主要劳力均集中于城外,因此城内治安情况良好;
而得益于江湖势力罕见的友好和谐合作局面,城外治安不但未恶化,反而刺激了餐饮业的发展。
城外,挂靠仁和店、任店和潘楼、已抢占黄金地段的大小脚店,掌柜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樊楼也因此再次遭受重创,已被城外各家脚店联合踢出局。
按照目前城外建设进度来看,殿试结束后,物流市场和两大榷市便可开业。
自从各地士子们进京,潘楼街上那一更开市、五更闭市的鬼市子生意便极为兴隆。
由此可见,各地士子和家眷团,消费能力极强。
因此,任大郎准备趁省试结束,开启任仁济餐饮集团一系列开业计划。
殿试结束后至放榜前,任大郎则将启动东西二市、任仁济餐饮集团、任仁济百货作坊联动促销计划。
说到这里,侃侃而谈的任大郎呵呵一笑。
“小乙,冗军问题即将解决!如今八贤王、曹家、两个高家、石家、王家、国舅爷、管军八位…都在官家船上。
为表明态度,管军八位中的五位,都自愿缴纳了罚金,王驸马也有意退位让贤!小乙,你的机会来了!”
秦小乙看着得意洋洋的任大郎,只想给他来一记锁喉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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