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说出这句话后,满室皆惊。
耶律槊古啼笑皆非。
盛度忍不住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王曙拈须微笑:“那三国之中,诸多女子个性鲜明,形象生动,且每个人都有复杂的心思和打动人心的故事。
若非作者是女子,焉能写出此等文章,又焉能写出这些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仿佛活在你我身边的女子?
此外,男子很难填出那些婉约无比的小令。是以老夫认为,三国作者,当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他这番分析颇有几分道理。
农耕社会之人,天然便重男轻女。
在诸如兴汉、三国这种背景宏大的文学作品中,除了小乙哥,谁会不吝笔墨描绘出这一个个鲜活的女子形象?
耶律槊古笑着摇头:“王太师,作者并非巾帼英雄,而是一位男子。”
王曙瞠目结舌:“一位男子?他竟能将女子描述得如此生动鲜活?莫非真是柳七郎所作?”
好吧,就连王曙都有如此猜测,也难怪汴京市民们都误以为这是柳永著作。
柳永几乎符合上述所有特点。
莫昀馨哂笑不已:“王太师,您也不想想,那柳三变焉能如此忧国忧民?而且那柳七郎能写出大江东去?”
柳三变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更不是惯于苦中作乐、洒脱豁达的苏东坡先生。
见多识广的王曙陷入沉默。
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有如此大才。
别的不论,仅仅那首大江东去,便足以秒杀这时代包括欧阳修、梅尧臣、晏殊在内的所有人。
何况还有明代三才子之一,杨慎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三国问世这一个多月,已经引发了一股热潮。
其正剧虽仍未上演,但话本已经在大小酒楼脚店广为流传。
由于体裁不同,话本以说书为主,其中的诗词,远不如以唱戏为主的剧本多。
薛奎只觉热血上涌,心情激荡不已。
“契丹公主殿下,这位先生究竟是契丹人还是我大宋人?”
耶律槊古刚要回答,冷不丁又捱了莫昀馨一脚。
她只好道:“薛学士,请恕妾不便告知。”
薛奎脾气本就有些急躁,此刻更是急得如百爪挠心。
“那么契丹公主殿下,这位先生的年龄,总可以告知一二吧?”
再一次捱了莫昀馨一脚的耶律槊古歉然笑道:“抱歉。”
“那他是否做官?”
“抱歉。”
“他如今何在?”
“抱歉。”
“那你总能告诉老夫,你与他是否熟识吧?”
耶律槊古沉默了两三秒…
“抱歉!”
薛奎大急之下,哮喘病发作了。
春季属木,肝气本就旺盛,再加上他气虚,金不伐木之下,他这哮喘病一发作,便极为严重。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包厢内诸女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人。
然而问题来了:那人不就是正主?
王曙见老友病重,登时大急,对随从喝道:“快!快去宫城请王都尉!”
他说的是尚药奉御骑都尉王惟德,也叫王惟一。
王惟德还没来,正主便先赶到了。
确切地说,是李用和、任大郎带着秦琪一同赶了过来。
早在莫昀馨破口大骂盛度之时,那机灵的小厮便已通知了仁和店王掌柜。
仁和店王掌柜不敢怠慢,很快便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紫袍大佬丁度。
他是王嗣宗的儿子,人脉当然不一般。
丁度不待他说完,便匆匆跑到东府,随后又快马加鞭赶到了任大郎府上。
这才有了前文发生的那一幕。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秦琪脑阔疼归疼,但也不敢如耶律宗真那般猥琐。
他当即起身,向李用和拱手:“舅爷爷,劳您大驾,陪孩儿跑一趟可好?”
任大郎放心不下,向诸紫袍告罪后,便随着李用和爷孙俩,一同火速赶到仁和店。
所以,薛奎若能捡回老命,骑马都骑出一身臭汗的丁度功不可没。
秦琪赶到现场后,吓了一大跳。
万幸他有随身背包的好习惯。
更万幸的是,他包里不但有金针,还有急救神药黄腐酸钠、他刚研发的简易手动雾化器。
至于手动雾化器原理…
看官们应该见过,家里那种给花喷施叶面肥的喷淋器,或者喷洒农药那种喷淋头吧。
小乙哥的手动雾化器,就是基于这种加压雾化原理。
他将水溶性还算说得过去、至少不会堵塞喷淋装置的黄腐酸钠化开后投入雾化器,将雾化器交给任大郎,让他为薛奎加压使用。
他扣住薛奎寸关尺,摸清其脉象为洪、浮,确定其哮喘为实热证。
于是他匆匆取出金针,以酒精棉消毒后,按照不同手法、扎入不同深度,依次施于薛奎大椎、中府、风门、肺腧、曲池五穴。
他用的金针极软,若不懂针术、手法不对,根本扎不进去。
双管齐下之下,仅仅三五分钟时间,薛奎哮喘便已大为好转,脸色由骇人的通红渐渐恢复为略显苍白。
当然,他老脸上的褶子没有任何变化。
施完针后,一直扣着薛奎寸关尺的秦琪松了口气。
薛奎的脉象渐渐平稳下来,浮脉已大有好转。
雾化给药,确实比口服效果快许多。
他再次从西林瓶中取出一些黄腐酸钠化开,持续为薛奎做雾化治疗。
随后,他取出纸笔,按照太阴阳明合病、外热内湿之证开了一剂加石膏、知母,减大枣、粳米的桂枝汤、白虎汤合剂。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才有闲暇,先后向早已瞠目结舌的王曙和盛度行礼。
这三个老头儿,他谁都不认识。
万幸来的是国舅爷李用和,若是吕夷简赶来,这气氛…怎一个尴尬了得。
李用和为双方介绍后,秦小乙这才得知,自己救的居然是欧阳修老丈人。
而盛度这才清楚,何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连连拱手:“多谢小乙妙手回春!薛学士哮喘极为严重,方才吓煞老夫也!”
熟读《宋史》的秦琪,对盛度当然不陌生。
他对这猥琐又暴脾气的老头儿没好印象。
更何况,虽然他也不大喜欢吕夷简,但说到底,他始终与吕夷简在同一艘船上,对吕夷简的政敌,他不能表现得太热情。
是以,他只是略略躬身还礼。
“老大人言重了,薛学士病情并不重。”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包厢外响起。
“小小少年竟大放厥词,当真大言不惭!薛学士年事已高,又忧心国事,他这病已渐入膏肓,便连老夫也束手无策!”
小乙哥有些懵。
阳明太阴合病何时如此难治了?这又不是复杂难明、表里难辨、极易误诊的厥阴病!
若非他哮喘严重,连针都用不着的。
你懂不懂《伤寒论》和《素问》?
他愕然地看向那信口胡诌之人。
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头戴幞头,身穿绯袍,方正脸膛,五官棱角分明,神色肃然,半百年纪,也算是个老帅哥。
那人正是王惟一。
李用和呵呵一笑:“王都尉来晚了,薛学士已无恙。”
薛奎其实早已能开口说话。
但他老脸有些挂不住,是以一直在装糊涂。
救自己的是政敌晚辈,这让薛奎情何以堪?
此刻见王惟一让救命恩人难堪,急脾气的老头儿忍无可忍。
“王都尉莫要妄言,老夫此刻已舒服许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杏林高人层出不穷,你治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能治!”
王惟一眯起眼睛,看向背对门口、坐在地上的薛奎,仔细观察着隔衣扎入薛奎背后几个大穴的金针,心中一凛。
李用和再次为秦琪介绍:“此乃宫中医官王惟德,其对针灸、腧穴造诣颇深。
因其用针独到,治病往往仅凭一针即可治愈,故被人称为王惟一。”
秦琪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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