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雄虫没有听他的,他们粗暴地拽起谭鹿鸣的手,想将抑制装置戴在谭鹿鸣的手上。
谭鹿鸣忽然间就想起他在顾河峰的家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四肢和脖子上都被戴着抑制装置,力量被抑制,他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
那个时候,顾河峰拿鞭子抽在他的背上,他能感觉到他的背在一直流血。可他的自愈能力也被抑制,他没有办法让背上的伤口愈合,只能沉默地跪在地上,任由鲜血滴滴滑落。
他好不容易才打碎那份镣铐,他一点都不想再次被戴上抑制设备。
可他不能反抗。
他现在被顾河朔养得很好,力量已经回到了巅峰状态。现在,只要他轻轻一挣,雄虫的手就可能被他挣断。
伤害雄虫是重罪,足以让他被判处死刑。他不想为了这些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让他失去以后所有的幸福。
谭鹿鸣别开了双眼,不想去看自己被戴上镣铐的样子。
然而就在下个瞬间,他感受到手腕上多了一层温热。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谭鹿鸣看过去,果然就见顾河朔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那些雄虫。
谭鹿鸣听见顾河朔冷冷的声音:“我说让你们住手,你们没听见吗?”
顾河朔的声音从未这样冰冷过,谭鹿鸣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寒冷的声音是那样温和的顾河朔发出来的。
可这一刻谭鹿鸣只觉得安心——他的雄主,会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挡在他的面前。
为首的雄虫很不满意顾河朔的态度,他皱着眉对顾河朔说:“顾先生,我们是在保证你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顾河朔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实在搞不明白面前这只雄虫是哪里来的傲慢,能让他这么正大光明地打扰别人的生活。
顾河朔冷笑道:“这位雄虫先生,我希望你能停止你的不正当行为。如果你再继续想要伤害我的雌君,我会去雄虫保护协会举报你。”
五只雄虫的脸瞬间都黑了。
作为被虫族捧在手心的雄虫,被举报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惩罚充其量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罚款。
让这些雄虫感到被冒犯的,是被举报后举报消息会出现在雄虫保护协会的官网上,他们的名字会被所有的雄虫甚至是雌虫亚雌看到,他们瞬间就会丢人丢到整个虫族。
这些雄虫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外乎是因为他们觉得顾河朔没有办法能对他们怎么样。
因为这些雄虫什么都不缺——他们不缺钱,不缺地位,甚至不会担心自身的安危。在虫族,雄虫被保护得非常好,雌虫和亚雌一但伤害雄虫至少也是十年流放,就算雄虫伤害了雄虫,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伤害雄虫的雄虫会被送到隔离院去,那里全是因为精神力暴动而濒临死亡的雌虫。被送到那里的雄虫要不间断地为雌虫做精神波治疗。
有那里的雄虫的生活视频被放出,雄虫们看到隔离院的雄虫的生活状态,甚至有被吓哭的。从此隔离院就成了所有雄虫避之不及的地方,提起就会颤抖。
也因此,面前的这些雄虫们很笃定,顾河朔不会敢伤害他们。
他们也确实猜对了,顾河朔对“为社会做贡献”没有兴趣,他也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让自己以后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办法拿捏面前这些雄虫。
虫族的雄虫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顾河朔从原主因为要娶一个二婚的雌侍就被气死了而窥得一二。
因此顾河朔此刻非常明白,能让这些眼高于顶傲慢自大的雄虫退步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用“名声”来威胁他们。
果然,面前这些刚刚还在趾高气扬的雄虫瞬间就退步了,为首的雄虫忍者怒气说:“顾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都是在为你好。”
顾河朔懒得搭理他们,直接下了送客令:“不是饭点,就不留几位吃饭了。小猫,送客。”
作为一只优秀的、合格的机器人管家,小猫走到五只雄虫身边,十分礼貌地送客:“几位先生,请吧。”
五只雄虫从未被这样对待过,此刻他们的脸色都憋得发青,看样子恨不得冲上前来揍顾河朔一顿。
但约束顾河朔的法律同时也在约束着他们,他们也不敢真的群殴顾河朔,因此只能憋着一股气狼狈地离开。
为首的雄虫在离开之前,他转头对顾河朔说了一句话:“顾先生,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池新,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依然能够保留你的傲慢。”
顾河朔只想让他滚:“小猫,送客!”
小猫再次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先生,请。”
池新冷冷地看了顾河朔一眼,不发一语地离开。
谭鹿鸣从身后拽住顾河朔的袖子,一时间有些担忧,他开口说:“阿朔,你太冲动了……”
说完,谭鹿鸣瞬间就闭上了嘴。
顾河朔确实是冲动了,但那是为了他,他不能指责顾河朔的冲动。
于是剩下的那句“你应该和他们好好聊聊”被他咽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不过我很喜欢,谢谢你。”
谭鹿鸣很清楚,今天的一切不愉快起因是顾河朔想将属于他的财产还给他,而这引起了雄虫保护协会的不快。
这些年来,雄虫保护协会愈加偏执,恨不得将雄虫捧得高高的,将雌虫和亚雌贬到泥地中。
而且,据谭鹿鸣听到的消息来看,现任雄虫保护协会的会长池越正准备向议会提出,让雌君的财产也成为雄虫的私产,理由便是有的雌虫仗着自己雌君的身份,搬走了属于雄虫的财产。
在这种情况下,顾河朔的行为无异于和雄虫保护协会对着干——雄虫保护协会正想让雌君的财产变成雄虫的私产,顾河朔却将本已属于雄虫的财产还给了雌君。
一但顾河朔的行为被曝光出去,将对雄虫保护协会提出的法案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
所以雄虫保护协会上门找到了顾河朔,他们的原意不过是找上门来羞辱谭鹿鸣一顿,让谭鹿鸣“自愿放弃”接收财产,想必顾河朔也不会非要将财产还给谭鹿鸣。
但他们没想到顾河朔竟然真的是个傻子,宁可得罪雄虫保护协会,也不让谭鹿鸣受一点伤害。
顾河朔一想到今天的不速之客都是他没有和谭鹿鸣商量就私自决定带来的,对于谭鹿鸣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顾河朔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谭鹿鸣,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鹿鸣,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做好。”
谭鹿鸣没想到顾河朔会和他道歉,他连忙说:“雄主……阿朔,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你的。”
顾河朔却没有被谭鹿鸣忽悠,他直视着谭鹿鸣的双眼,十分诚恳地说:“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是我自尊心太过不想收你的钱,非要将属于你的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才引来了这件不愉快的事。”
“其实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有很多,我完全可以单独再开一个账户,将你的钱全部放在哪个账户中,然后我不碰那个账户里的钱,里面的钱都给你用。如果是这样,根本不会引来雄虫保护协会的虫。”
顾河朔想,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虫族的社会不太了解而造成的。入境而问俗,他不懂虫族的规矩,就应该多问一问谭鹿鸣,免得闹出这样的麻烦来。
他要将谭鹿鸣的资产还给谭鹿鸣,为什么不先问一问谭鹿鸣的意见?因为顾河朔心里清楚,一但他提前问谭鹿鸣的意见,谭鹿鸣一定会拒绝。
其实那笔钱不还给谭鹿鸣也不算什么,他们已经是各种意义上的夫妻了,那笔钱是他们的“夫妻共同财产”,谭鹿鸣现在也可以动用。只要顾河朔不碰那笔钱,那就是谭鹿鸣的钱。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河朔心中存留的蓝星糟粕在作祟——在顾河朔的脑海中,家庭的构成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丈夫”承担赚钱养家的责任,“妻子”承担照顾家庭琐事的责任,所以赚钱是“丈夫”的任务,“妻子”只需要花钱就好。
但这是不对的,在蓝星上这种想法尚且不对,更何况这里是虫族。在虫族,都是雌虫承担大部分的社会责任,在小家中承担赚钱养家的义务。
顾河朔觉得他比虫族的雄虫好太多了,他不像其他的雄虫那样理所应当地认为雄虫应该靠雌虫养,他觉得他有自己的事业,他对谭鹿鸣好,他与其他的雄虫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正是因为这种傲慢的思想在作祟,他潜意识里将谭鹿鸣放在了“妻子”的位置上,认为谭鹿鸣是柔弱的、是无能的、是需要他来救赎的。
这种思想导致他一直在居高临下地面对谭鹿鸣,一意孤行地对谭鹿鸣好,完全没有意识到谭鹿鸣到底需要什么。他用感动自己的方式将他一切的想法加诸在谭鹿鸣身上,然后等着谭鹿鸣的感激涕零。
顾河朔恍然间想起,他好像从来没问过谭鹿鸣需要什么。
第一次见面,他强硬地将谭鹿鸣塞进营养舱,是因为他觉得谭鹿鸣被虐/待那么久一定需要营养舱,而不是谭鹿鸣说他需要营养舱;
他带谭鹿鸣去看院子里的蓝花楹,是因为他觉得谭鹿鸣一定会很喜欢,而不是谭鹿鸣喜欢;
他将谭鹿鸣的身份改成了雌君,是因为他觉得谭鹿鸣一定需要雌君的身份,而不是谭鹿鸣提出了要求……
他对谭鹿鸣做的一切,都建立在“他以为”上,不能因为作出的结果确实符合谭鹿鸣的心意,就当做这个问题不存在。
瞧,他一意孤行地非要将谭鹿鸣的资产还给他,结果翻车了吧。
顾河朔忽然间就觉得,他和虫族其他的雄虫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傲慢自大、自私自利。
顾河朔一脸沉痛地说:“鹿鸣,对不起。”
谭鹿鸣:“……”他的雄主又脑补了什么?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