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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季常无道魔国的毁灭,对王青的影响,比他想象的更大一些,以至于他甚至把顾青眉那一门保命法门,都放在了脑后。飞遁出去十万里,他才停在一处山头上,仰望苍穹, 酒馆老板,成衣店掌柜……还有那个识破魔国虚假的狂生,一一从眼前闪过。
“唉!”
王青深深叹了一口气,正要感慨两句,却突然脸色一变。
“靠之,果然不能多愁善感。”
在他强大的感知里, 两道熟悉的如龙魔气自远处迅速接近,其中一人, 应当是天灯魔宗元白魔君无疑,另一位,从魔气的烟火气看来,似乎也是天灯魔宗的。
“何云欢说魔宗喜欢刀口向内,十分有自我革新的精神,这却是大大有理。
也不知道元魔君和那位同门,是不是为了争个天灯材料,才打了起来。
罢了,我还是赶紧走,不然他们多出一个天灯材料来,说不定便讲和了,一人一个正好,我却没地方哭去。”
王青正要捏起长空印一走了之,但肩头那盏九龙天灯虚影,却突然显出样子来,悬在他左肩,大月幽幽, 将他定在原地。
“……”
在短短一息之间,王青相信自己一定问候全了大月尊的上下几百代祖宗。
坑爹啊!
就这么一下耽搁, 王青甚至来不及架起五德神光,只得将《九锻燃灯法》第五层全力运转,先把自己护住再说。
果不其然,几息之后,元白带着一溜儿魔气出现在王青视野里。
一眼就看见王青,不由大喜。
“王道友!”
王青脸色僵硬,这下子用不上天心面具,他的脸色也露出枯黄衰败的神色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感受出来,后面追着元白的,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后期大魔君。
他只来得及给了元白一个眼神。
你在傻乐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们俩加一块,会死的更好看一些?莫非黄泉路上,你还是个怕黑的小娇娇,需得有个人陪你一起走?
元白落在王青身侧,也不去看他,连忙扬声喊道:
“师父,此人乃是大月尊亲自敕封的天灯使,你还不住手?”
师父?
王青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还什么都没听到, 但对于这一出故事, 却好似亲历过一般。
元白开辟九龙魔域,成就元婴魔君后,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去把他身为大魔君的师父炼成天灯,结果自然不需要多说,眼下被追的跟狗一样,已经清楚明白。
王青内心不由哀叹:
“这魔头果真脑子拎不起,竟然越两级去打自己师父主意。若是当初听了我的,去把越掌门炼成一盏莲花天灯,岂不是——呃,罢了,估计死的更惨。
越掌门的仙蜃天心道场,往下一落,只怕让元白师兄变成春秘魔宗的弟子,他也是反抗不了。
还不如被他自己的师父炼成天灯来得好。”
元白的师父,很快便落在两人面前,此人面相端方,像是一个凡间的经年老儒,若不是一身天灯魔气,纵横肆虐,根本看不出是个大魔头。
王青不待他开口,立马言道:
“大魔君在上,弟子虽为大月尊敕封天灯使,却也不敢掺和天灯魔宗的家务事,不如等弟子离开之后,你们师徒俩,再来一场君子之争,谁赢谁便把对方炼成天灯,如何?”
他说完,看向元白,又说道:
“元魔君,小道这可不是偏袒令师,你二人虽说修为悬殊,但可能的结果却都一样,无非是死和活两个出路,乃是最最公平的法子了。”
王青的长空印被大月尊压制,但《重明真灵功》修炼出的一道黄色神光,却是极为擅长飞遁,此时便要施展出来,以最快速度离开。
元白连忙拦在他身前:
“王道友莫怕,你身上的九龙大月天灯虚影,同我的九龙天灯魔域,两项合一,足可和他萧鸣寒一战。”
姓萧?
王青不由打了个寒颤。
连连摇头道:
“元魔君不可如此,萧大魔君毕竟是你的师父,你虽为魔宗之人,却也该知尊师重道一说,怎么能叫我同你一起欺师灭祖?
小弟在自家宗门,见着一个师叔就叩头,见着一个师伯就下拜,见着自家师父,更是要一气连跪带磕头,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为止。
你却是太为难小弟了。”
元白听得嘴角抽搐,莫非王道友还是最古板的那几家宗门的弟子?可是看他当初闯入魔宗碎片时,怂的十分之快,配合起天灯节来,更好像是在青楼里实习过,身娇体软,任由摆布。
怎么今日,成了个老道学?
萧鸣寒听王青这一通话,不由颇感兴趣。
天灯魔宗的修行,以大月尊为例,修炼到最后,化身大月,横行偌大一片法域,简直如月魔临世。
这便是天灯魔宗的第二重魔果。
比之更高一重的,乃是第一重的大日尊,今日的天灯魔宗,还没有一位大日尊出世。
大日尊、大月尊之下,便是诸位星尊,这些星尊在化神时,就以星辰为号,若是修炼到大乘,也能在前头加个“大”字,譬如眼下的天灯魔宗中,仅次于大月尊的,还有大擎羊星尊和大天马星尊两位大乘魔尊。
三尊大乘,天灯魔宗的声威也是赫赫有名。
萧鸣寒修炼到大魔君,下一步便要化神,炼成星尊,他已经定下紫微星,作为魔域方向——一旦成功,便是紫微星尊。
紫微星,命主北辰帝宫,贵不可言。
萧鸣寒的雄心壮志,可见一斑,故而他此刻看见王青,便有一种帝王看身边小太监的感觉。
有趣的很。
“大月天灯使,元白这逆徒所说不错,你们二人若是联手,确实可以暂时同本君分庭抗礼,不过能从本尊手上逃生的希望,也不足三成。
天灯使,可要一试?”
王青断然否定,怨怪地看了一眼萧鸣寒:
“萧大魔君,你怎么就是看不透我的真心?我若是要和元白联手,哪里还会站在这里,光溜溜的毫不设防?”
萧鸣寒瞥了他那件太虚宝胜琉璃法袍一眼,这上头也有大月尊的痕迹,显然便是天灯节得来的好处。
这也叫毫不设防?
第五层的太虚琉璃法袍,在王青全力施为下,便是萧鸣寒这样的大魔君出手,也可以挡得住一招两式。
极为可观。
萧鸣寒觉得王青有些趣味儿,日后未必不能引入天灯魔宗来,便看向元白:
“孽徒,你天资不错,我便看在大月天灯使的脸面上,给你最后一次选择,让本君将左辅星的魔种,种入你的九龙天灯之中,你愿,还是不愿?”
元白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莽撞了,应该修炼到大魔君,再去找师父麻烦的。
这下子好了,一旦被萧鸣寒种入左辅魔种,日后即便成就星尊,也天然居于紫薇之下,被他辖制。
元白不由幽怨地看了王青一眼。
若是王道友愿意,便是三成的希望,他也能拼上一拼,可惜王青只顾着舔师父,一点动手的念头也没有,却是绝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师父有命,弟子不敢不从。”
元白头顶,那一盏九龙天灯魔域,便渐渐升起来。
王青偷眼看去,这天灯里头许多小人儿都清晰了不少,比刚刚开辟时,显然威力倍增。
萧鸣寒气定神闲,此时见元白屈服,他眉心处,也是一盏深紫天灯徐徐升起,这天灯里头繁复至极,好似有层层天地,无数生灵。
一点光芒,从天灯最高一层天里发出来,落进元白的九龙天灯里头,将他的漆黑天灯,染出一层紫意来,极为神秘尊贵。
元白见此,不由脸色灰败。
萧鸣寒成功种下魔种后,又看了一眼王青,叫他十分紧张,不知道这老魔头想怎么摆布他。
“天灯使底蕴不差,翌日在十八龙门外,想必还有机会见面,天灯使,还是快快结婴为好。”
萧鸣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化作一点魔星消失在原地。
王青深深吐出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
“元魔君,万万不可动手!”
他喊完之后,才偷偷转头过去,果然元白已经顶着他的九龙天灯,几乎贴到了王青的后背上。
再往前进一步,王青就要被炼成灯油了。
他不由下意识抹了一把冷汗:
“元魔君,何必如此绝情?”
元白“哼”了一声,九龙天灯一振,王青肩头那一盏天灯虚影,便被撞成虚无。
“这大月天灯印记,对旁人或许还有些威胁,对大月尊亲自晋升的魔君,却没有半分用处。”
王青不由死了一条心,认命道:
“元魔君,你不可杀我。”
“哦?”
元白一阵好笑,质问道:
“你叫我如今受制于人,不得自主,我难道不该杀你?”
王青却是取出了一枚玉册来,丢给了元白。
元白一道魔气卷过去,发现是一门残缺功法,他只看了几行,就神色大变,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连他的九龙天灯都晃晃悠悠,里头的小人儿只觉得天摇地动了。
“《九龙宝莲真魔箓》?”
王青矜持地点点头,漫声道:
“这一门《九龙宝莲真魔箓》,乃是我从那镇山霸下处得来,乃是直通大乘的近仙功法。
而且这门魔功并非由霸下推衍,并不需要霸下之气配合,便可以修炼。
元魔君,以为如何?”
元白爱不释手地摩挲一番玉册,天灯魔宗自然有自己的法门,只是一路从星尊,到大星尊,再到大月尊、大日尊,这些法门都是彼此勾连的。
他想要逃出萧鸣寒的魔种掌控,便最好另找一门宗内没有的法门,但这样的法门,又要合适他,却是极难找到。
《九龙宝莲真魔箓》,就仿佛是替他量身打造。
“王道友,你可别说你只有得了残篇。”
王清摇摇头,言道:
“自然不是,只是这样的近仙法门,又是最适合你的,堪称无比珍贵,元魔君打算拿什么来换?”
“哈?”
元白一阵好笑:
“王道友没有说错?你要我拿东西,同你换?难道你忘了如今的局面?”
他晃了晃头顶的九龙天灯,含笑看着王青。
王青却是看也不看那盏危险至极的九龙天灯,眼珠子瞪得老大两颗,震惊道:
“元白,你打算抢我的?当真不拿好处来换?”
语气之激烈,叫元白都有些错愕。
难道这样的局面,他伸个指头就能戳死王青的情况下,真的还要等价交换?
法域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可是在王青看来,他行走江湖至今,无论是诸派地界,还是法域仙城,从来没有一个主角儿人物,说是从他这里白拿好处的。
从陈枫、叶飞、谭余,到李重玄、苏凡、沈海同,甚至更高一级的莫长春、越宗丞等老牌主角……每一个都老老实实拿着好处同他换东西。
这个魔头元白,竟然打算抢他的?
王青的三观都要碎了。
他不由喃喃道:
“看来元白这个丧眉搭眼的,并不是一个主角儿,而是一个炮灰,不肯给我好处,助力我成仙之路的,不是炮灰,又是什么来?”
他又抬起头来,神色已经变化。
对于主角儿人物,和对于炮灰,他向来是两套标准,计划双轨。
十三元婴儿已经悄悄隐没。
炼成法宝级数的昙花一现,在腾空印的作用下,忽散忽聚,只看谁的出手时机最好。
元心虚空网在高天之上,瞬间成形,正在悄无声息地下落。
太虚宝胜琉璃法袍星光大作,第五层《九锻燃灯法》轰隆运转,王青周身旋即嘎吱作响,小成的巫神神体,在炼体法门的驱动之下,第一次展现出狰狞面目。
层层漆黑蛛网纹路,附上王青俊秀的脸孔。
背后巫神八足蛰伏,丝丝缕缕劫气,似慢实快地充斥虚棺之中。
神魂宝塔早就大放光明,巫神蛛赤红双目睁开,凶恶死寂。
一股恐怖威势,从王青身上冒起。
琉璃宫灯的焰火,在心神空间,仿佛天花乱坠,一点点地灼烧起来。
而支撑着这一切的元气来源。
一只硕大的重明神鸟,在王青足下出现,得了端羲圣墓内的重明真灵气息后,这一只《重明真灵功》的法相神鸟,已经被莫名流光覆盖,处于半虚半实之间,威能大涨。
唳!
一声穿云裂空的鸣叫之后。
王青足踏重明,背负八足,合身朝着元白悍然扑去。十道五色神光,更早他一步,定住虚空,把元白连同九龙天灯,一并围在当中。
元白惊骇看去。
正好和王青对了个眼,这一双赤红重瞳,充满了威严、焚灭、死寂、虚无……几乎让他瞬间失了神。
这一失神,就无可挽回。
五色神光当空横压,将元白死死禁锢在当中,合身扑来的王青,一瞬间出了数百拳,拳拳到肉。
他收拳之时,甚至能够听到元白的魔君之躯,开始嘎吱嘎吱地碎裂开来。
此时,巫神八足蕴养的无量劫气,终于在神光之中爆发开来,这劫气不入五行,不在有无,划过之时,元白精气神三宝俱损,片刻便被销磨去数成。
一身修为,泰半已去。
直到此刻,元白才从王青的心神震慑当中醒转过来,却已经在生死边缘,不由惊怒大喝。
九龙天灯魔域无穷玄妙笼罩开来,终于要展现元婴魔域的惊世威能。
正当此时,十三道法宝级数的昙花一现,各取一个方向,齐齐从十三元婴儿口中暴射而出,钉在了九龙天灯魔域之上。
更有一道惊天剑光,从无到有,狠狠斩落。
正是潜藏在一旁的乾坤无形剑。
这一剑斩下,九龙天灯魔域,已然动摇不已,里头无数魔域终生当场死难,天崩了不知道几重,地裂也不知道几深。
魔域,重创!
然而乾坤无形剑斩落之后,就势一炸,已然增长到三千六百枚的乾坤针,漫天洒落,噼里啪啦地落在摇摇欲坠的九龙天灯魔域之上。
咔嚓!
元白这开辟不久的魔域,裂了!
元白惊色越重,正待复起魔域,却骤然抬头,仿佛看见了一张大网,从虚空里落下,覆在他的面孔上,而后包裹住他的心神。
天地已暗。
重新凝聚的乾坤无形剑再斩,将毫无抵抗的元白,自脖根处齐齐切开,三千六百根乾坤针,一千八百根从脖子切口处往下,从经脉、血脉一路肆虐到底,又从毛孔穴位带着血雾魔气冲出。
另外一千八百根,则顺着脖子切口,往脑袋钻去,将元白整个脑子绞成了一锅稀粥。
元心虚空网,仿佛筛子一般,从这一滩稀粥里划过,将所有可能的灵性,全都灭去
虚空震荡。
魔域化道!
王青见证着开辟的九龙天灯魔域,又在他见证下化道而去,可谓生也由他、死也由他。
“唉!”
一声长叹之后,王青连掐长空印,几息之间,便已经去到几万里开外,找了一张最顶级的元心灵蚕绸布,兜头把自己一罩,落在几只野鹿中间,一动不动了。
野鹿群一阵骚动,左顾右盼之下,却毫无发现,就又重新开始吃起草来。
元白殒身之处。
九龙天灯化道的地方,一点极紫亮光从无到有,渐渐光彻万方,一个端方人影,凝聚而成。
他看了一眼大战的地方,凝眉低声自语道:
“死了?”
片刻后,这人影重新化作一枚紫色魔种,破空而去。
周遭十万里内,这枚魔种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逡巡了许久时间,却毫无所获,最终不得不投回萧鸣寒的魔域中。
萧鸣寒看了眼这枚受到重创的左辅魔种,不由轻笑一声:
“妙哉,不愧是大月尊敕封的天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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