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那你应该也清楚。其实赈灾最大的阻力是周国的百姓,你现在是南郡守,更是大农造。”
韩宇说着,语气里带着克制的激动。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甚至是有些气愤?
潜意识里,他的确在生气。他气的是林土土永远把岭南放在第一位。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清楚的知道,就像岭南是族民的根一样,族民也是林土土的根。所以她把族民的地位放在周国之前无可厚非。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生气。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因林土土把岭南族民放第一位生气,所以只能隐忍克制。
林土土也觉得韩宇的小小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说的也确实在理。
害,只能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你需尽快行动。”
韩宇冷静下来,即使他气恼于林土土把岭南族民放在周国百姓之前,但也没有逼劝林土土把岭南族民迁到周国。在这点上他和林土土很像,从不强人所难。
“你现在是南郡守、大农造,可直接调遣粮食。”
“好。”
林土土点头,若有所思。她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岭南上面,没有注意到韩宇的态度转变。半晌后,她拉起车门,让马车直接行驶到御事屋。随后回到车厢内坐下,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不过我想着还是需要昭告三郡子民。”
她虽眉头紧皱,但眼神坚定,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样做,可能会遭到百姓误解。”
韩宇侧过头看向林土土,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词“误解”。
末了,他又补充道,“楚周两国边境百姓一向交恶。”
“害,但是他们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粮食用到哪了。”
林土土叹着气说道,今天一整天她紧缩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还有一件事,岭南的雨只怕还要再下半月有余。”
翁择明临走前观测了齐、周、楚三地天象,却发现云气尽数集中于岭南一带,故而作此预测。
韩宇说完,林土土心中一急从马车上猛地站起来,脑袋一下鼓了个大包。
见状,韩宇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林土土内心很想大骂,这种情况下,你怎么笑得出来哇?!下大雨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早说?
但是这是她第二次见韩宇笑,也是她第二次见到一个男人笑起来可以这么的……可爱?完全不像平时冰川一块,就像是个可爱的男孩版的小太阳一样。
她摸了摸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冷冷质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一早说了,你不像现在一样心乱了?”
韩宇反问道,因为刚刚笑过的原因,他现在脸上微微泛红,整个人显得朝气了许多。
“冷静时才能做最对的决策。”
“昨晚我便写信给李远,告知他们下雨一事。”
林土土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韩宇其实也没那么冷心冷眼。这边韩宇见她不再紧锁着眉头,整个人也没来由的心情痛快了许多。两个人收拾好情绪,继续探讨捐粮赈灾一事。
当天晚上,马车源源不断地从粮仓中运粮赶往送往楚国。等到第七天,林土土这才正式在各地颁发捐粮令,告知三郡子民捐粮一事。
在这七天的时间里,正好也是三郡粮食收割的时间,各地收割的粮食原原创超出了预期。夏天实施的开垦荒地,铁犁牛耕的推广让耕种的土地翻了一番,粮食也因此翻了一番。往常百姓们是藏着掖着不想交粮食税,但是今年百姓压根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夏收的粮食甚至还未吃完!
粮食积压一地,交完税剩下的粮食甚至可以让他们吃足整整一年半。
现在南方三郡的百姓们得知林土土要给楚国捐粮,即使他们与楚国边境汴铁城百姓世代交恶,但他们不仅不抵触反而自发的捐出家中的部分存粮。甚至,开始歌颂起林土土的仁善兼爱之心。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林土土在百姓之中的声望已经远远超乎出任何一个周国地方贵族将官,甚至连周王也震惊于林土土在此事上彰显出的民望。
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一个花了一年多时间便在一方百姓之中有如此声望的人,对任何一个国家君主而言,她的存在都是一把双刃剑。
此情此景,也是当事人林土土没有料到的。
当她发出捐粮令时,其实并非为了争得南方三郡百姓的同意。甚至,她特意选择在秘密运粮七天后发捐粮令,也并非是预料到今年冬天的丰收,她仅仅只是怕到时百姓反对,粮食运不出境。而七天这个时间,刚刚好马车可以跑到周国最南边。
捐粮令只是一种昭告,昭告百姓们她把他们交纳的粮食捐给了楚国。
林土土意想不到的是想象中的责骂、谴责不仅一律没有发生,百姓甚至还自发捐粮并赞扬她的一片仁善之心。更有人将其奉为人间大地之母、活稷神。
这反倒让林土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因为她赈灾楚国,一方面是为了拯救饥民不假,但也包含有请动陈冰出山的私心。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在赈灾这件事上,是私心占了上风还是友爱之心占了上风。
当人类诞生的瞬间起,史学便跟着一起诞生。
在这个世界也好,在林土土生活的那个世界也好。史书上一样记载过许多人,既有千古一帝也有悲剧枭雄,既有壮烈义士也有奸佞小人。当然,无一例外的是有资格被史书记载的往往都是男性,翻遍史书,女子则大多冠以某某之妻、某某之女。自从母系社会转为父权社会后,众多的女性便在史书上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成为附属品。
现实生活中也亦是如此。
再细细讲来,林土土原先生活的世界史书记载上的有名有姓的女性远远比这个世界多上许多,毕竟上下五千年历史摆在那。但即使如此,从数量和质量上来看,史书上记载的成大事者、伟人几乎都是男性。而女性,要不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姬。若是拥有权势又善谋略往往又落得毒妇之称。史书总是吝惜于夸赞女性的才能谋略。
但是,在这个时代,林土土的存在是一个意外。她在活着之时,便已在史书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她这一步原本“世间安得双全法”的险棋,不仅在周国大获好评,在楚国亦如是也。
楚国百姓原本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但他们与周国接壤,有了比较,知道周国人也活得不怎么样后心态倒也还行。
自从林土土来了之后,周国南方百姓安居乐业,反倒越发衬得他们生不如死。加之今年涝灾频发,粮食歉收,更是饿死了不少人。楚国朝廷官员自顾不暇,哪有心思顾得上他们?
现在,一车一车的粮食不是从他们官员的手中运来,而是从周国边境那运来,他们内心深处不仅感激于南郡守林土土,反过来亦发觉自己生活的苦痛。特别是现在正值冬季,除了饥荒之外,也有不少人由于衣不蔽体而被活活冻死。
此刻楚国汴铁城各处上,周国官兵们早已迅速支起了一个个临时用来赈灾的营帐。营帐外,用旗帜白布黑字大大写了一个楚字“周”。
衣不蔽体的百姓用长满冻疮的手捧着一个个缺角的陶土碗等着一碗赈灾粥喝。男女老少,搀扶着,佝偻着身子等着这么一碗续命粥。
水烟乔装打扮成一名周国官兵,守在营帐内为一个个饥民舀粥倒水。
总算让她守到了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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