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辰时,举国沸腾。
大农造林土土一举分发五条法令:“其一:举国开垦荒地者两年免税;其二,种植番薯者两年免税;其三,推行轮值法;其四:五户一家无偿分发铁农具;其五:支付银两者可免徭役。”
对于南方三郡而言,这几条法令并不陌生。而对于周国其余各地方而言,种种法令皆是令人错愕不及。这可是天上一下砸下四个大馅饼!且种种法令对身居高位的人,其实并无坏处,推行过程中顺畅无比。
一直到九月初,周国记录在册的开垦荒地数量已经突破五千亩。陆陆续续的,从铸铁所出发的铁农具也运送到周国各地。
在这些政策的推行过程中,起到大作用的便是林土土的学生——郡农长。他们带领各地官吏,亲手将一套套铁农具送至周国地处偏远的山区。
周国腹部虽也是平原,但其东北处高山不断,贫民无数,饥寒交迫。西南处又位于两大河系交汇处,常常发洪灾。这两个地区的百姓常年处于食不饱、力不足的境遇中,许多青年迫于生计,往往会应征士兵或是当了贼匪。
高山相隔间,这些村落的谷堆内埋着无名的死人。这是当地的传统,凡是不满十五而死去的小孩为早殇,不能立碑,否则他们灵魂会迷失在人间,或成孤魂或成野鬼。
林土土在获悉周国的落后地区境况,下令把第一批铁农具首先分发到贫穷的村落。当郡农长把一套套铁农具分发到当地山民时,交接的一瞬间泪光闪烁。
贫穷往往滋生出最彻底的善和最无知的恶。
这一次,在分发铁农具的路上,这些贼匪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出手抢夺这批值钱的铁具,甚至有些青年还一路护送,弃暗投明。
天上飞鸟盘旋而过,乡村道路间、高山艰难困阻山路间,一个个官兵或骑着骏马飞奔或牵着牛车艰难爬行在山路上。
从夏到秋,历时三月,这三个月里铸铁所里每日每日铸铁声此起彼伏。总算在入冬前,把周国铁农具一一打造完毕。而木匠所也是日夜忙活,只为雕刻出最契合模板的农具雏形。
随着铁农具分发到周国各地,铁娘子岑浣筠的名声渐渐传遍周国,人人都知道周国有一楚国女子,不仅生得貌美,打铁技艺更是不输任何男子。
此刻,铸铁所内,建起来一个个熔铁炉。熔铁炉内,丢满了周国士兵磨损严重的各式兵器,诸如箭矢、刀剑、匕首、铁矛等……
铸铁所的竹苑里,翠绿的竹叶随着风吹婆沙不断。低矮的竹桌上坐着两男一女。其中一矮小些的男子身穿青衣,另一高大些的男子身穿白衣,坐在两男子对面的女子身穿黄衣。
桌椅上,摆着一套陶土制成的茶具。随着热气的散发,茶烟缓缓上升。
“岑姑娘。”
韩宇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布,摆放到岑浣筠桌前。
岑浣筠拿过桌上图布,只见其上用木炭描绘出一个箭矢的雏形。只是与一般箭矢不同,这种箭矢的尖钩处有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
“韩公子,”岑浣筠细细揣摩箭矢样式后,开口道,“您可是要将箭矢整个弧度做成微微曲折向上的弧度?”
言语间,一与韩宇对上视线,岑浣筠便会低垂眼眸,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是。”
韩宇言简意赅答道。这种箭矢比起一般箭矢而言,需要射箭人有更强的射箭力度,但一旦射中,比起一般箭矢也有更强大的杀伤力。
因为若是要将箭矢连根拔起的话,由于箭矢的弧度,受伤的范围增加十几毫厘。这十几毫厘,若是射中五脏六腑处,往往能决定人的生死。
“岑姑娘,请问能做成的把握大概有多少?”
翁择明掐准适当的时机,开口问道。
“大概有……”岑浣筠再次看了一眼布纸,思忖一会后,看向翁择明道,“六、七成。”
“够了。”
有六、七成把握便够了。韩宇嘴角以微不可见的弧度扬起,他看向翁择明,眼神锐利而坚定。
“只是,”岑浣筠不自觉地把手中的帕巾纠成一团,面带难色的开口道,“最近这批新进的铁矿石,林姑娘是打算用来继续造铁农具的。这批箭矢,可能得到入冬了才能陆续打成。”
听完岑浣筠的话后,韩宇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林土土是要让周国人每一户都能用上铁农具?否则的话,应该到九月铁农具便打造的差不多了。这件事,他还是亲自去问本尊吧。至于打造箭矢一事,“无碍,此事不急。”
最近这段时间,定然不会再起战事。
“那既然你们事情也谈好了,我也总算得以亲眼见识这传闻中的铸铁所了,”翁择明说着,起身道,“那我们就不在多叨扰了,感谢岑姑娘盛情款待。”
看着韩宇也跟着翁择明一道起身,岑浣筠匆匆瞥了韩宇一眼,连忙起身道,“你们不喝口茶、歇息一会再走吗?我哥他可能待会就来了。”
韩宇见岑浣筠一脸羞怯,开口道,“岑姑娘,现如今你的铸铁技艺在你岑兄之上。”
他言下之意便是即使没等到岑浣铁,有岑浣筠在场也足够了。另一方面,他这么说也希望岑浣筠能够自信笃定一些。
翁择明也顺着韩宇的话继续说道,“是啊,韩宇说过,上一批的长剑由岑姑娘打造的,十分精良。”
“我们不多打扰了,告辞。”
听到这些肯定,岑浣筠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言及此,再多挽留也失了礼分。只是白白浪费了一壶好茶,韩宇居然一口都没喝过。
屋外斜阳高照,秋高气爽。
山林之中,秋风带着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等到骑马离开铸铁所时,翁择明这才开口问道,“韩宇,你觉得岑姑娘如何?”
“很好。”
“你对她有意?”
岑浣筠相貌姣好,举止又贤淑有礼、进退得当,且又有一技之长。翁择明觉得这两人十分相配。
而且岑浣筠出身楚国,与其成亲周始民也不怕韩宇气势过盛。
“没有。”
韩宇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答道。随即他又有些不解,“为何如此说?”
“果真没有?”翁择明眉头高高挑起,显然有些不信,“那你刚刚临走前为何还要特意赞许她的技艺?”
“事实如此。”
韩宇目视前方,神色冷清道。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低头浅笑后,淡淡道,“岑姑娘她明明有十分的才能,却总是表现的自己好像只有一分的才能一样。我觉得有些惋惜。”
“而林土土呢,又正好相反,如果只有一分的才能,她也能表现出十分的自信。”
坏了,这是韩宇说完话后翁择明心里冒出的两个字。假设韩宇、林土土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这两人成亲那周国的权力结构便失衡了,老虎有了翅膀那还得了。
“我记得林姑娘比我们还要年长六岁,今年二十七了?”
韩宇点头,“你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没事。只是有时,我总忘了,原来林姑娘已进而立之年。”
韩宇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年龄相貌诸如此类的事情。
两个人骑着马正好经过黎城大道。这里,一对士兵正拿着铁锹、铁铲修整坌实地面。远处,一个苼长似乎在和百姓争吵着。
随后,林土土竟从对面骑马飞奔而来。
她身穿一身红衣,斜阳落在她的身上,自信张扬却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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