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淼淼让司机找地方休息,自己走进医院。
但医院前台一时人空,她等了会也不见人,干脆四周走动。好不容易在一片寂静中捕捉到人声,她赶紧循声找去,找到了值班室,也就看见了正在猛吸豆奶、两腮鼓鼓像仓鼠的晏医生。
姜淼淼:“咦?”
值班室里的晏幼绥闻声抬眼,同样歪头“咦”了一声。
两人对视的刹那,姜淼淼忍俊不禁:因为感觉俩人有种莫名的幼稚。
晏幼绥嘟囔着吐出吸管,温吞吞、慢腾腾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医院呀?”
姜淼淼:“我有东西想让医院检验下。”
“可是医院晚上不做体检哦。”晏幼绥说道,那毫无攻击力的声音实在是温顺到能融化一样。
姜淼淼遂道:“那白天呢?我想化验一份酒水,看看里面额外添加了什么东西。”
“医院的检查设备都是做人体项目检查,食物的话,你得到质监部门、疾控部门那些地方检查,或者交给第三方检测机构进行检验。”
“……白跑一趟。”姜淼淼无奈的道了一声:“那谢谢晏医生了。”
她转身要走,晏幼绥忍不住唤道:“现在都快天亮了,你这时候拿酒水来化验,是有事发生吗?”
呃,姜淼淼刚想委婉暗示这种事很私人,但晏幼绥已率先知道不妥,搔头致歉:“不好意思,我多嘴了。我就是值班太无聊而已。”
“您是第一次值夜班?”
“我不老,不用尊称。”晏幼绥小小抗议道:“我以前值过班,只是很容易又轮到我。”
姜淼淼了然,“你资历很浅吧?”
“嗯,刚来半年。”
姜淼淼看着这张年轻无邪的俊脸,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但晏幼绥依旧很体贴的说:“我有朋友就在第三方检测机构工作,要不我帮你拿给他检验?”
“怎么好意思麻烦晏医生帮我走一趟?不如你给我地址就好。”
“你报告要得急吗?如果不是熟人,最快也要排队三天才出结果。”
姜淼淼瞬间点头致谢:“那劳烦晏医生了。花销多少请记得跟我说,再加一顿人情饭?”
虽然好处已拿到,但她更好奇姜成渝他们额外添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加得越狠,就代表着她以后跟姜耀武那派对上,就越不用留情。
“好呀。”晏幼绥也不客气,接过她递来的帆布背包。
两人互加微信,姜淼淼就不打扰他值班而回家休息了。
孤零零的晏医生又趴回办公桌,一口一口嘬着豆奶,好在这回有事干,就是刷刷新加朋友——姜淼淼的朋友圈,只是姜淼淼发的都是电脑技术干货,看得他眼皮直发涩。
他更哀怨了。
第二天。
九点整,姜淼淼准时出现在姜氏集团查看自己名下的股份,也几乎是在开市瞬间——那25的股份就到她的名下。
她将截图发给姜正业,后者震惊地拊掌三下:我没做梦,你是真抢了老二家的股票呀!
撇除异姓股东,在这个姜氏集团内:
姜正业占股20,
姜耀武12,
姜成渝原5、现25,
自己25,
姜姒2,
其他人低于1甚至忽略不计,包括姜柏年和姜仲明。
原本姜耀武能在股东会议上压制姜正业,就是他再累加姜成渝、姜姒等人股份比例,才能与姜正业持平。如今少了姜成渝手中的25,日后独裁就更难了些。
昨夜之事闹通宵,以至于姜成渝还在家休息,姜耀武则是强撑精神在十点半到公司。
姜成渝股份易人的事很快传开,与姜氏集团有瓜葛的几乎都知道,所以很多人都来问姜耀武原因,姜耀武有苦说不出。以至于他在茶水间碰见精神抖索的姜淼淼,那视线恨不得杀人!
姜淼淼若无其事地喊道:“二伯早呀。”
“……”姜耀武甩头而去。
姜淼淼耸耸肩,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姜正业的办公室,让姜正业的秘书帮约十点的会议,召集公司技术部门的所有人员,打算亲自出面了解他们的技术水平。
技术部门向来是纯成本消耗部门,处于公司的食物链底端,而且姜氏集团还是美容护肤的传统行业,需求技术更少。但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大多数人明知底端也能舒舒服服地混着。
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技术部门那二十来号人以刘红恺为首,难免胆战心惊。
个个坐在会议室里安静地像只鹌鹑。
姜淼淼进门时看到这种低迷士气,也就猜出七七八八了。
她正襟危坐,请这二十六个人先做自我介绍跟所做产品。而结果也如预料,二十几个技术人员集结的团队,在姜氏集团就只产出一个肉眼看都很嫌弃的姜氏集团介绍网站。
像这种粗糙烂造的东西,她一个人就能半月内搞定,何须这兴师动众的二十几人持续多年?
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桌,等所有人介绍完,又让技术经理刘红恺明确今年的绩效目标。
刘红恺念想着姜淼淼这种空降的二代最多就懂点金融管理,怎么可能懂穷人的it行当呢?
于是他把各种电脑专业词乱用一通,瞎扯一堆,讲完最后,好似连他都自我沉醉地相信了,然后望着姜淼淼郑重道:“技术这种东西向来是投入高、产出低,所以我们目前还在沉淀阶段,没有产出也很正常。”
姜淼淼:“……”
她无奈扶额:“你说要搭建整套网络购物系统,但这跟技术全栈有什么关系?”
“嗯?”还不知装逼装错人的刘红恺继续瞎掰:“姜代理,你可能不了解it技术这块,我——”
姜淼淼忽道:“我刚刚是漏了自我介绍对吧?”
刘红恺摇头讪笑:“姜代理你还需要自我介绍吗?我们都知道你是大老板的长女,名校毕业。”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专业吗?”
“金融管理吧。”有钱子女不都是读这些东西?
姜淼淼举着保温瓶,浅嘬一口,点头笑笑:“我本科金融管理,但硕士是计算机系。”
所以,刘红恺表情当场崩裂。
同行相杀!
计算机行业原本就是更新迭代非常快的行业,必须持续学习最新技术,所以不是工龄大就技术强。
新官上任确实三把火,但姜淼淼第一把烧的是姜正业跟三个弟弟,第二把是姜成渝,第三把……
算了算了,目前缺人就不捅破刘红恺的夸夸其谈。
姜淼淼勉强给他挽尊:“你们也知道姜氏集团今年新增了地产业务线,既然业务线有变化,那前期定的年度计划也要做相应改变。”
刘红恺讪讪笑道:“那会裁员吗?”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按照他们以前摸鱼程度,不被开除都难。
姜淼淼看出他的心虚,只道:“既然年度计划要调整,大家绩效肯定是从零计算。好了,除了刘经理,其他人散会。”
“是!”其他人仿若得赦就跑了,就剩刘红恺一人单挑姜淼淼。
他不由地瑟瑟发抖。
隔了很久、很久,才听见对方说道:“刘经理,我开门见山地说——就算你们最终真把东西做出来也还是一堆垃圾,毫无利益价值。”
刘红恺有自知之明,顿时冷汗涔涔。
姜淼淼退了一步,字句藏珠玑:“但你既然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头,也有一定号召力,所以前尘旧事我说了忽略不计就是不计。日后有产出就算有绩效,无绩效则按市场规矩淘汰。”
“但是大家在公司工作那么多年,无功劳也有苦劳,淘汰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公司是克扣过你们薪水?还是拖欠过你们薪资?都没有。所以你们所谓的苦劳不就已经有所得?开公司又不是开慈善,你们还想得寸进尺些什么?而且从头开始,怎么就这么笃定你们一定会被淘汰?”
姜淼淼一语道破:“是因为你们还想继续浑水摸鱼、混吃养老吗?”
刘红恺赶紧嬉笑打诨过去:“绝对没有!姜代理,我只是顺便多问一句而已,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我知道刘经理你在开玩笑,但我没说笑。”姜淼淼扫去一眼,既是警告、也是下最后的通牒。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电脑技术这种东西混久了就真会躺平,更何况他四十多岁却没有相应工龄的管理水平,所以凭他现在的能力去市场竞争,既比不过年轻人的激情,又比不过三十岁刚出头却如日中天的管理者,所以他没有更好选择,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下。
刘红恺已经清楚知道姜淼淼并非一盏省油的灯,她甚至能炸锅。
下午三点,俗人各自忙碌。
姜淼淼蓦然接到晏幼绥的信息,说是检测报告拿到了。地点刚好在她公司附近,所以他想喝奶茶,言外之意就是——
“你出来,快出来嘛。”
唇红齿白的青年就坐在奶茶店靠窗位置,可怜兮兮地用吸管翻找着奶茶里所剩无几的红豆。
姜淼淼来时,就看见店里明明人不多但都是特意围住晏幼绥邻桌而坐的年轻女孩。她们偷看他、偷拍他,个个眼泛桃花地盯着他,芳心蠢蠢欲动。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位晏医生是一门心思都在跟奶茶红豆作斗争。
“喜欢红豆为什么在点奶茶时不额外加料?”姜淼淼坐下后,四周惊羡声顿起。
“过犹不及。”晏幼绥抬眼看她,柔和浑圆的眼透出一丝诧异:“你没穿粉色的兔子卫衣呀?”
“上班工作都有着装要求。”姜淼淼是从公司过来,所以仍是一身白色西装跟一丝不漏的盘发。
晏幼绥点头,不过:“你那件衣服后面垂着两条长长的兔耳朵,看起来你还真像只粉色兔子。”
呃,姜淼淼觉得晏幼绥才更像一只兔子,浑身长满温柔的绒毛,安全无害,勾得她都忍不住想恶作剧一下:“我纯粹是觉得兔兔很好吃。”
晏幼绥嘴角一撇,耸拉下去:“我不吃麻辣兔头,实在是太辣了,辣得心脏抽搐。”
“那五香兔头呢?”
“麻辣才是招牌口味。要么吃招牌,要么不吃。”晏幼绥倔强道,对于美食有宁缺毋滥的坚持。
姜淼淼忍俊不禁,随口就说:“好,下回就请你吃麻辣兔头。”
晏幼绥点头表示他郑重地记下了。
姜淼淼微微叹着别过脸去,暗忖一句:这时候说是开玩笑,好像不大行吧?
也罢,不就一顿饭钱。
晏幼绥将检测报告递给她,简要描述酒水里确实含有违禁物质,根据成分推算极有可能是致幻药、摇头丸这类东西。所以,他俏脸冷凝:“你怎么能有这些东西呢?昨晚有人在酒水里下药?”
低头看检测报告的姜淼淼,脸半隐在日光阴影中,蹙眉不语。
日常人再狠不过是吵闹斗殴而已,可姜成渝他们居然敢狠到这种地步?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再甩掉是何其的难?他们这不仅要毁她清白,还要断送她的下半辈子吗?!
晏幼绥口气急促道:“那你报警了吗?”
姜淼淼点头,然后瞅见他拍着心口侥侥地说“那就好”、“那就好”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那什么——苦情剧里的小媳妇!
啊,不,她自觉晃去这种可怕的臆想,暗忖:这是白衣小天使,形象不能落地。
一杯奶茶嘬着嘬着还没喝完,晏幼绥忽然掩嘴打了声哈欠,两眼倦红,就更腼腆地低头微笑:“不好意思呀。”
姜淼淼惊道:“难道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
“嗯。”晏幼绥点头,出气很浅,就这么一“嗯”,仿佛把小心思都“嗯”出来了,“我可是值班刚结束就跑去找朋友做化验,硬把三天出结果催成三个小时,这样看,你欠我的这个人情是不是有一丢丢的大?”他还特意用大拇指与食指比出一段小距离。
姜淼淼失笑:“所以呢?”
“麻辣兔头,尽快安排!”晏医生嘴馋要兑账。
“行。那你赶紧回家休息,我们有空再约。虽然我刚回国,但在找吃的方面可谓天赋异禀,踩错几率应该不高。”姜淼淼打了个包票,看着晏幼绥弯眼笑笑,愉快地拿起奶茶、咬着吸管走了。
姜淼淼笑着目送。
然后——
即便奶茶店依旧重放同一段俏皮流行的旋律,她攥着那份检测报告,目光不由地陷入森冷。
晚上,姜淼淼坐在大厅沙发里,笔尖点在手中翻开的笔记页面上:
问题一、运营成功太高;
问题二:各部门人员臃肿,关系利益复杂;
问题三:财务与姜氏人员的贪污问题。
对症下药的措施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是她担心药性太强,容易引发一连串动荡。
正当她衡量之际,左姜柏年、右姜仲明,姜正业就被两个儿子挟腰架入家门。姜正业其实很想后退,但一比二,着实耐不住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就被这两个孽子强迫架到姜淼淼面前。
两个兔崽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姜正业已朝他们翻了无数个白眼,可见姜淼淼抬眼时,就又板起脸,咬着雪茄做出一副睥睨狂傲的姿态。
姜淼淼看着他们,等了良久、良久,发现他们三个尽顾着维持叉腰姿态,遂道:“有事?”
三人皆傲慢不语。
姜淼淼便低头继续三思。
姜正业见她当真不理会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要走又被两个逆子强行转回来。他只能重咳出声,喝道:“不孝女!没看见你老爸来了?”
姜淼淼恍悟:“原来能说话?我还以为你们三个突然变成了哑巴。”
“有你这样对老爸说话的吗?”姜正业哼道。
旁边两人颇有种助纣为虐的说:“就是!”三对一,他们就不信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女人!
身为第一个受害者,姜柏年率先声讨:“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
“等等。”姜淼淼打断话,“我跟你不是同个妈生的吗?”
啊还是同个爸!
呸不对,重来。
姜柏年顿了下,话锋顿改:“那又怎样?你凭什么一脚把我踹晕过去?在这个家,除了老爸,就属我最大!”
姜淼淼缓缓道:“我们是双胞胎,我比你先出来。”
姜柏年咬牙恨道:“那又怎样?你就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凭什么对我动手?”
姜淼淼皱眉强调:“我是动脚。”
姜柏年:“你别狡辩!你敢伤害我,你完蛋了。”
“哦,怎么个完蛋法?”姜淼淼好奇。
孰料姜柏年却让路,先让姜仲明累积账本再说:“我他妈又没惹你,你在院子里洒那么多图书钉扎我进脚,还刺破我心爱的轮胎!你这是找削吗?”
姜淼淼呆了一呆:“消灭夜间噪音,不是人人有责吗?”
姜仲明暴跳如雷:“你这时候还给我装傻白甜?”
姜淼淼两指抵着面颊,捅出两个人造酒窝,然后下巴努向姜正业:“天生长相,你找他算账。”
姜正业:“……”这也能甩锅?
姜柏年和姜仲明的硬钉子全被反射,一时间气得面目狰狞。
姜淼淼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付你!”姜柏年和姜仲明异口同声,“要你滚!”
啪——
姜淼淼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拍在左侧茶几上。而这张木质茶几,轰然倒塌。
三个姜氏男人倒抽凉气,齐刷刷后退,比看见有鬼出没还震惊。
姜柏年还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那张裂成几块的茶几,确认这不是梦,顿时猛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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