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京治不止一次地觉得,他的人生可能要被那个女人毁了。彻底地、压倒性地毁了。

    “哥哥?你没事吧?”

    娜美在病床上关切地探过身,手里还握着手机。

    已经消毒包扎好的赤苇京治摇摇头,表示没事。被鲜血染过的苹果完整地躺在垃圾桶里,它也只能去哪儿了。

    面对娜美奇怪的目光,他也无力解释。

    “你在看什么?”她沉迷的样子引起了赤苇的注意。

    “漫画啊。”她头也不抬,嘴里碎碎念着,看起来像一个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女,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关心大人的事务,“刚刚更新了。一直刷新来着,终于今天等到了。前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老师身体出了问题,突然停更,真的很担心她。”

    “什么漫画?”赤苇故作轻松,没话找话似的说。

    “啊?你想知道吗?”娜美望来诧异的一眼,就像年轻世代看着妄图进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可悲大人——也许是赤苇多想了。她很快告诉他:“《周刊荔枝ju》上的,叫《杀手随时在线》,最近很火的。”

    娜美说完,看到哥哥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久不谋面的继兄具体供职于哪家会社确实不是一个青春期少女关心的事情,所以她热心地递过去手机给哥哥,以为他的意思是想看看——她承认,也存了一两分推销的私心。娜美是这么想的:如果工作是漫画编辑的哥哥都认可了星流老师的作品,那不就更加说明了星流老师的优秀吗?

    赤苇被动地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第一行字,漫画标题:

    你知道如何处理尸体吗

    也就是刚刚娜美看到更新之后,激动地忍不住念出来的内容。

    赤苇脑子一嗡,随即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这家伙竟然……竟然……!!

    好吧,赤苇也说不出具体自己在生气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个标题刺激到了一些他的不美好回忆,而星流千万本人像是个“明明是罪魁祸首却还若无其事”的混蛋。

    因为赤苇前段时间请假,这几话稿子并不是他审的。他只知道上次剧情进展到青芒和熏偷上了邮轮,想要坐船抵达英格兰。

    气闷着往下翻,他看到了在青芒的教导下,熏杀了一个试图揭发她们偷渡的男人。青芒握住了他沾满鲜血的手,两个人交叠的双手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星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赤苇京治要崩溃了,他真的没想到进门迎接他的是这么一副毁天灭地的现场——好了,现在千万的公寓成为了字面意义上的凶杀现场。

    “我也不知道啊!!”千万喊得比他还大声。她看起来无辜得像是刚出生的羔羊,可是她的指甲缝里还有血迹。

    “他怎么死的?!”赤苇指着地上的人吼。

    “他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赤苇和她瞪着眼互看,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握着我的手。”她补充。

    赤苇:“……”无话可说。

    “这是什么?”他焦虑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当心脚下被硌了一下。此时所有感官都在紧张之下被放大,因此那触感分外明显。低头一看,那竟是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透明塑封袋,里面装的好像是一叠照片状的东西。

    赤苇京治捡起来,发现里面竟然都是星流千万的照片。哦,还有自己……她出门倒垃圾、她在窗台上发呆、她和自己面对面站着说话、她和自己抱在一起……直到看到那张拥抱的照片,赤苇才像见了鬼似的把照片一丢,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尴尬的场面。

    这是跟踪狂的偷拍吧!!

    “这是……”他逐渐有了个猜想。

    “嗯,是艾里克身上摸出来的。”千万回答。

    听到这个用词,就知道一定不是生前发现的。赤苇手上剩下的照片像是粘在手里,放也不是拿也不是,最终他选择把它们收好放回塑封袋,小心翼翼地摆回了原来绊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他拿出了手机,开始低头滑动。

    “你在干什么?”千万好奇地问。

    赤苇表面恢复了冷静:“我在查如何自首。”

    ——“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熏抬起脸问道,像一个好学的孩子。

    “丢到锅炉房吧,那里有日夜运转不停的蒸汽机,足以把鲨鱼的尸体绞碎。”青芒说。

    “要不要给他洗个澡?他看上去很可怜。”

    “不用了,都一样。”

    ——“我们要拿他怎么办?”被阻止后,赤苇蹲在原地抱头。

    “为什么问我?”

    “你不是悬疑漫画作者吗?!”

    “呃……要不先给他洗个澡?他看起来有点脏。——我在开玩笑!!”

    顿了一下,星流千万说:“你看过我以前画的漫画?”

    “看过啊!!不仅看过还觉得很好看!!怎么了?!看我干嘛?!”赤苇怒气冲冲。

    “赤苇君,真是一个好编辑。”

    “谢谢夸奖但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寄希望于“悬疑漫画作者就要懂得处理凶杀现场”这一点略带滑稽,赤苇是真的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教过他这件事。

    任何一个人——换成木兔也一样!——一个接受过教育的正常人都会在这种境况下大脑卡壳的吧!

    星流千万并没有吐槽这一点。她走过来,在离赤苇很近的地方蹲下,两个人的胳膊相互触碰,几乎形成了一个令人有安全感的小小帐篷。

    赤苇抬起头,和她对视了。

    千万的脸庞边缘还有一点点没擦干净的血丝。她的绿发有点湿漉地沾在耳朵下面。她轻声说: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抛尸。”

    ——“一般这种时候会说什么?”熏费劲地搬运着尸体,

    “啥?!!”青芒在轰鸣运转的锅炉中听不清他的话。

    “我说!青芒老师!你们一般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我们’是谁?”

    “呃、职业杀手?像电影里那种杀手组织?”

    “我不知道!我一向是单干的!!”

    两个人拖着尸体,终于来到了烧煤的蒸汽炉。

    “一、二、三!”齐心协力,熏和青芒终于完成了她们的第一次合作。

    熏转头看向青芒:“所以,老师一个人处理尸体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嗯……明天早饭吃什么?”

    ——风声呼啸,从车窗的缝隙钻进来。星流千万停了车,赤苇打开了车门。

    这地方实在够荒凉,他都不知道东京附近还有这种荒崖峭壁。在视野尽头可以隐约眺望到一线隐约的蓝,迎面而来的狂风里的咸腥味更是印证了那是海。但绝不是游喜欢的那种海,而是被遗忘的、令人不舒服的冷漠的海。真不知道星流千万是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

    “好了,就这里吧。”

    在废弃的不知做什么用处的白塔下,千万选定了一处背光的土坡。赤苇吭哧吭哧从后备箱里抱出了尸体,又回去拿了铁锹。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一锹一锹下去,不一会两人就流汗了。但是不能停,这是一项劳苦的、必备的工作,当然,也非常枯燥而无聊。

    挖了一会,可能是因为太无聊了,星流千万突然说:

    “赤苇君!唱首歌吧!”在猛烈的风里,女人的声音必须放大才能传到耳边。

    “哈?!你疯了吗!!我才不唱!”赤苇头也不抬地拒绝,努力把铁锹扎进土里,以便更好地挥出来。

    “好吧!!”她大声答。

    “我发现了,星流老师,你是变态吧?心理变态!”赤苇也非常大声地在风中喊,一边挥出一抔土。

    “如果我是变态,你现在的后脑勺就被铁锹砸中了!!”

    “你果然是变态啊!!”

    “赤苇君,我觉得你也不太正常——!!”

    “谢谢!!!!”

    倏忽,千万停下动作,拄着锹喘气。

    赤苇也停下来,问:“怎么了?”

    “我好像有收到消息。”她摸出手机,“手机震了一下。”

    “该不会是想借机偷懒吧?”赤苇好像受刺激太大,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了,说话夹枪带棒的。

    千万宽容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更应该担心是不是警署的电话哦。”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映出淡蓝的专注的脸,好一会没说话。

    “是什么?”赤苇反而忍不住先开口。

    “反正不是警署的电话!”她把一缕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随即很快再次被风吹掉。也不管了,好像只是像重复一下这个徒劳的动作而已。千万再次弯下腰,开始吭哧吭哧的劳苦活。

    “我时不时也会收到读者给我发来的邮件呢!”过了一会,千万说。

    坑越来越深,越来越深,逐渐成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深挖,直到在暗色中脚下出现了一个几乎看不到底的黑洞才罢休。

    然后就是掩埋。

    刚刚被挖开的土一片片落下,逐渐掩盖了形状和气味。填比挖轻松一些,就连风也没那么大了,能听见两个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棉条。”突然,赤苇突然听见了一个词,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他稍微侧觑,只见身边的女人随着动作,一边说道:

    “用棉条,喜欢穿舒服的衣服,讨厌烟味所以不抽烟,喜欢可以睡懒觉的雨天,会拖到最后一刻洗澡。”随着铲土的动作,她的话语也有节奏地起伏着,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回答了赤苇的曾经问过的、所有问题。

    “呼——”她长出一口气,直起腰捶捶背,对身边的赤苇京治笑了一下:

    “赤苇君。”

    好像是调整呼吸的节奏,又好像是在思考措辞,她停顿了一下。赤苇京治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

    “我啊,很久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因为有一点微小的才能而不甘,又无法放弃这份才能所以更加不甘。但是呢,刚刚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赤苇以为自己问出来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在专注地看着她在黑暗里轮廓模糊的脸庞。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胆小鬼。”她说,“谢谢你,帮助了我很多。你是个很好的编辑。”

    赤苇的脸庞还沾着土,他的手握着铁锹已经被磨疼了,更别提劳作许久的腰酸背痛。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在自找罪受,可是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什么?他现在站在这里?

    “不,”他开口,嗓音嘶哑,“我什么也没做。是你帮助了我才对。”

    也许星流千万笑了一下,也许她没笑。总之,她没说话,继续弯腰干活。

    一下、一下、一下……土粒洒下,积少成多。赤苇突然深吸一口气,重重地说:

    “星流老师,我讨厌你,你真的很差劲!说是人渣都不为过!”

    星流千万大笑起来。

    “说得好,我赞同!”

    “去他的!狗屎!”他粗鲁道,不知道在对谁说。毫不顾忌。简直人设崩塌。

    “对!本来就是!这世界、这个地球、这个宇宙,什么不是狗屎?统统都是!”

    “狗屎!”

    “狗屎!!”

    ——“我们今晚睡哪儿呢,青芒老师?”

    “哪儿都一样。我现在就很困了。”

    ——附近没有旅店,最终她们只好随便敲了一家的门,不抱希望地提出借宿。

    人家清了一个杂物间给她们,两个人在地板上各自铺开了被褥,累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沉沉拼凑了整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这就是赤苇京治记忆里见到星流千万的最后一面。她们的关系是共犯。

    “哥哥?看完了吗?”娜美的声音响起,提醒赤苇不应该沉浸于发呆太久。他含糊地答应了几声,把手机还给了娜美。

    这一话的结尾,熏和青芒一起坐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灿烂无比的星河。那种美丽的图景,正如她们那一夜在东京郊外看到的一样。

    这是千万眼中的夜空。

    在那之后,赤苇请了几天假。她们仔细打扫了公寓,精疲力竭,沉沉睡去。醒来后,赤苇京治只看到一室干净整洁的家具。没带走什么,千万好像只是去楼下便利店买瓶啤酒一样,却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要不是手机还能收到她的回复,赤苇京治都要怀疑她被抓走了。

    不过,以那个女人的性格,肯定是做不出一人被抓保护“共犯”的伟大牺牲的。

    很奇怪,赤苇一个人生活在那栋公寓里,基本上什么都没变,却觉得处处都显得不顺畅起来。窗户的按钮关不上、热水器有点毛病、厨房的滤网生锈……他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些?没有了另一个人,这座房子突然显得那么陌生,还带着一丝冷酷,细想还有些惊悚——幸好赤苇心理素质还算好。那毕竟也算是一幢凶宅。

    回到工作,赤苇出乎意料地又被主编“召见”了。

    “赤苇君,最近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让赤苇也觉得陌生,他和上次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星流千万的成绩够好,连带着惠及了他。谁能想到一个屡次被砍的扑街作者能画出杂志社目前的主推漫画?

    回到工位上时,气氛完全不一样了。他又重新拿到了需要交接的工作——这次是别人交给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天来了,叶子繁茂起来。樱花谢了,二月兰谢了,梧桐花谢了,鸡爪槭的叶子从红转绿。城市里现在到处开的是一种白色的花蔟,幽幽暗暗,躲在叶子下,闻不出香味。赤苇京治依旧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如果是她的花说不定可以。

    娜美的腿好了。她打算复读一年,今年考大学。因此她新租了个房子,方便在城市里上私塾。时不时她会来看看赤苇京治,健康的双腿活泼蹦跳,像是从来没有摔断一样。年轻的资本就是可以在受伤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初——从这一点来看,赤苇确实年纪上来了。那次挖坑的劳动让他肌肉酸痛了好几天,这在高中一定不会发生。

    娜美的一切都好,就是有一点,看他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奇怪,混合着一点点同情、不解……随便怎么说吧,赤苇拒绝解读了。

    因为他仍然住在那座公寓里。星流千万的公寓,她拥有这座房子的永久产权,她同意了他住在这里——所以,是的,他仍然住在她的房子里,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她大概以为他是被甩了或者是被包养——随便怎么说,赤苇拒绝解读。

    星流千万“失踪”一周后,他就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那是个深夜,也许是温情脉脉和脆弱交织的时刻,也许是心脏里情绪酝酿到最大化的时刻,总之,赤苇忍不住拨了那个号码。——然后迎接他的竟然是喧闹的人群和千万大笑的声音,等等,她那边好像是白天?

    “赤苇!!!”

    救命,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是——

    “是我啊,木兔!——哎,她来了。(对千万)你和他说吧。”

    赤苇京治这才知道星流千万一声不吭,跑到地球另一端去了!!!还在巴西遇到了木兔。他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一起玩沙滩排球。

    他对着空气张口几次,却发不出声音,找回了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失语的心情。

    “稿子会按时交的!”她大声说,带着运动后的热气蒸腾的感觉,接着结束了电话。

    那通电话之后,赤苇呆坐在原地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窗外是东京的深夜,每一盏还亮着的灯后面都潜伏着一个故事,一段人生。这里的人太多太多了,人们的故事也拥挤不堪。或许疲惫,或许凶险,或许无聊,或许温馨,无从得知,无人在意。

    可是星流千万就这么跳了出去,她什么也没带,用一张机票,就这么轻飘地飞出了东京,这座庞大的、负重运转的围城。她怎么能——可是她偏偏就——可是、可是——没什么可是,她走了,就这么简单。

    赤苇的生活还在继续。他照顾着她们的花,每天细心给它们浇水捉虫,按照需求给予光照或者阴凉。这是千万唯一交代过他做的事:“帮我照顾下花吧”。

    她没明确说过他的去向,她们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赤苇京治就默默地在这个两人曾经同居过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每个月他都会给她账上打一笔钱当作房租。她从未对此提出过异议所以,他想她应该是默认了的。

    事实上,她们一年来会通几次电话,在几个人流汹涌的节日,或者在某个北半球的深夜。赤苇不想承认,但确实都是他拨出的,她很快接起,口吻熟稔,就像她们从未分开过,就像某种默契。

    她信守了承诺,按时交稿。

    ——所以,是的,他现在还住在那座房子里。

    星流千万依旧没有社交账号,她们只靠邮件联系。千万的邮件依旧措辞礼貌气,两人互相彬彬有礼,所以赤苇也无从得知她在什么样的地方遇见了什么人、和谁做了什么样的事、学会了什么新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又杀了一个人——现在和他无关了——他不知道。

    这种感觉有时候让人想抽根烟。

    只有在千万看到了极光那天,他收到了她的短信。不过赤苇怀疑她是群发的,因为开头没有称呼,就只有一条:极光太美了!!!!后面跟着一个开心的e激。过了几个月他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了,轻描淡写地、突然想起地、过眼云烟地——

    “没有啊?还有谁?拜托宽太都已经再婚啦,你看到照片了吗?我记得我发给你了!”

    这句话让赤苇同时获得了两种情绪,首先,他为自己的多疑而羞耻,其次,他并没有收到照片,所以她发给谁了?

    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杀手》的第四个单行本也出版了。上次的邮件里,她说她觉得是时候应该完结了,只是还没想好怎么结尾。就好像想好了赤苇会问一样,下面她补充道,下一部漫画她还没想好画什么,也没想好什么时候画。

    所以赤苇京治和她之间仅剩下的关系也在进入尾声。她是这个意思。赤苇很明白。

    淡蓝的荧光照亮了他冷静的脸。赤苇京治依旧是那种不动声色的认真表情,他本来就是个认真的人,认真读书,认真学习,认真打排球,认真工作。遵纪守法,道德良好,直到遇见那个带领他走向毁灭的女人。

    第二天是个晴天,大晴天。阳光灿烂,赤苇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钟。他很久不失眠了,只是昨晚破天荒熬了夜。拉开窗帘后的阳光将整个室内照得通明澄澈。叠好的床铺,墙角堆积的、打包未完成的纸箱。这个点,鸟已经不叫了。窗外响起的是自行车铃铛声,交织在车辆驶过的人声里,一曲合奏。

    谁会在这个时候骑车呢?是春游的初中生,还是巡逻的警察?

    赤苇漫无目的地想。

    今天是不可燃垃圾回收日,然而他睡过了垃圾清运车。赤苇京治决定还是下楼走走。他在墙角又看到了那种摇曳的浅紫色小花,二月兰。赤苇蹲下身,摸了摸它纤细的叶子。

    那声音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最开始混在人群里,很难被注意。后面逐渐有了形状,赤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听见一声大大的“赤苇京治————”才蓦然站起来转过身。

    血液一下子没能及时流通,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所以赤苇有点头晕也是正常的。他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穿着碎花长裤的女人正用力地挥着手,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她笑起来,大声叫道:

    “这里这里————!!”

    完

    番外·信:

    星流老师:

    您好!展信佳!我是一名普通的漫画读者,偶然看到了您的漫画《杀手随时在线》,非常喜欢。您画得很好!有时候,我觉得我是青芒,有时候我觉得我是熏。实在不好意思,这么说太自大了吧,让您笑话了。我只是觉得您的漫画能让我全心全意地投入,好像一个真实发生的世界。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也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今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所有人都对我失望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我觉得很沮丧。每个人好像都不快乐。爸爸不快乐,妈妈也是。我的哥哥在大城市东京工作,但是他也不快乐。坦白跟您说吧,我曾经不想活了。我是在医院看到您的漫画的。看完之后我哭了,就好像有个人告诉我,像我这样糟糕的人,也可以在不快乐的世界上活下去。

    自顾自说了太多自己的事情,真是抱歉。总之,我希望青芒和熏都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谢谢您画出的漫画。

    桃生娜美敬上

    x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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