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一晚上,京城里的天气一下子就热起来了,太阳热辣辣的挂在天边,吹来的风也夹杂着干燥的烫意。
沈芝草这些天来忙得脚不沾地,她的生意最近形式一片大好。
上次宴席之后,不少的姑娘小姐来她的布庄拿布,再去做合体的衣裳。
沈芝草最近还盘算着把旁边的铺面也盘下来,把两间打通,扩大一下生意规模。
上次宴会上,不少世家小姐看中沈芝草的衣服式样,可沈家主要是经营布艺,养着的裁缝有限,这做起来,时间上就有一点吃力了。有等不及的,也只好介绍人家到相熟的裁缝那里去做。
可这样一来,衣服的制版难免外流。她的这件衣裳,最近的这些日子,京城里有的店铺已经逐渐开始售卖类似的款式。
如果再招一些裁缝,由沈家配发工钱,专门加工沈家出产的衣裳,版型不至于外流,情况就会好很多。
扩大的铺面,可以改成成衣铺,既买市面上中规中矩的衣服,又可以把新颖的款式做成样衣放在铺子里预售。到时候根据每一位定制顾客的身形量体裁衣,稍加改动,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沈芝草把想法跟爹说了,让沈老爷刮目相看大为赞赏,对沈芝草经商的态度也逐渐软化。沈冬觉得女儿的这个思路可行,还特意派了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来帮她实施。
或许是因为太忙,沈知草不太像之前那样有机会能去颜品宜的铺子和她闲话,也没有注意到胭脂铺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开张了。
西大街上颜家铺子门板紧闭,有好奇的孩童们扒着门缝往里头看,里头也是死气沉沉一片漆黑。店门口种着一颗垂柳,没风,柳条也死寂地垂着。
这是怎么了?沈芝草觉得奇怪,叫停了轿子。刚想上前查看一二,就看见打街那头来了辆马车。这架马车沈芝草在琼林宴那天见过,是屈家的。
马车在颜家胭脂铺门口停稳后,初成蕊从车上下来,站在铺子门口,也正疑惑。
沈芝草迎上去,道了声“屈夫人”。
初成蕊转过身来,见是沈芝草,忙问她,“沈姑娘可知颜姑娘的铺子为何没有开张?”
沈芝草摇摇头。
关店,这可不像是颜品宜的做法。就算是她个人有什么事,颜家的生意也应该有老伙计管着,不该荒废。
沈芝草细细回想起上次见颜品宜的情形。
那也是在胭脂铺。沈芝草和她细细说后来在琼林宴的见闻,借此劝她提防陆刊。
颜品宜一反常态地听得认真。听沈芝草把一大通话说完后,颜品宜一把合上手里的账册,“我问他琼林宴是怎么回事,他向我道了好一阵歉,说知道那天我要和你出游,以为不会和他去,就没告诉我。”
“你信他了?”沈芝草憋着一股气。
“他以为我这么好糊弄呢!”颜品宜冷哼一声,“他怕是嫌我出身商贾,上不得台面,不想带我去罢了。”
颜品宜一想起这个,心里还是不住地难过,原来陆刊也是这样的人啊。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就图我的银子吗,那我就图他的探花郎名号罢了。”颜品宜叹了口气,“银子我有的是,不差他这一个的,随他怎么嫌弃我出身,随他在外头怎么折腾,只要能飞黄腾达就好。”
颜品宜一边说,手上动作飞快,把算盘打的噼啪响,“他既然嫌弃我,我也不围着他转,随他怎么钻营去。反正他官做的越大,我生意就越好做,和他结亲,权当是合作了。”
虽说颜品宜算是已经对陆刊死心,可沈芝草还是放不下心来。毕竟两人还有关系,而等在未来的还有赵春含呢。
她知道颜品宜精明强干,理应是不怕一般人的算计。可陆刊是心狠手辣之徒!真动起手来,可是无所顾忌的。
想到这儿,沈芝草觉得有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沈芝草的目光直视着胭脂铺紧闭的大门,心中惴惴。
初成蕊的面色似乎也有点急,不像是来买胭脂的。
“沈姑娘,我来是有话想和颜姑娘说。”
初成蕊面皮发紧,“你可知颜姑娘在哪儿,我想当面和她说。”
沈芝草细想起来,发觉颜品怡的铺子似乎已经关了好些日子,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屈夫人,我正要去她家走一趟,不如同去吧。”
初成蕊点头,“坐我的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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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上上下下正忙得一团糟。
见有客来,出来接应的是颜管家。
颜管家叫颜大,是严家的家生奴仆,今年五十多岁,在颜家干了一辈子。
颜管家佝偻着身子出来,沈芝草觉得上次见他时,颜管家的身子似乎还没有这么弯,这次一来走路竟然都有些发颤,两鬓生出的白发愈发明显,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颜大张罗两人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其实一踏进颜家大门,沈芝草就能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
更奇怪的是,坐下这么半天了,颜家几位主人竟然不见人影。
若是只是自己来也就罢了,可这次同来做客的还有初成蕊,如此重要的客人,颜家怎么会只派个管家来招待?
“颜管家,品宜不在家吗?”沈芝草问到。
颜管家叹了口气,“我们小姐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
颜管家面色戚戚。也不知怎的,近一个月颜家的主子们接二连三的病起来。
“我们老爷、夫人、小姐,还有小少爷现在身子都不大好。”
“都病了?”
沈芝草和初成蕊面面相觑。
颜管家一脸愁云惨淡。
“生的什么病,病的可严重?”初成蕊一脸关切地问。
“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身子沉起不来床。小少爷前些日子见好,可是最近又病了。夫人和小姐也是,现在动弹不得。”颜管家摇摇头,“我们老爷原本身子就不好,现在更是……”
“可找大夫看过了?”沈芝草话音急切。
颜大还是摇头,眉毛拧成了疙瘩,“找了不少大夫,都说不出来什么。就说是身子虚,阳气提不起来,开的方子都大同小异,现在全靠吃大夫开的那些汤药吊着阳气。”
一个丫鬟把沏好了的茶端了上来,一瞬间,满室生香。
颜管家让二位喝茶,说喝完茶若是小姐醒了,带她们到后院儿去看。
初成蕊打开茶盅,拿盖子拨了拨茶叶,抿了一口,就赞道:“可真是好茶!”
沈芝草看了看棕红色的茶汤,也跟着呷一口。沈芝草自小身子弱,不怎么喝茶,也不太会品。可这碗茶汤一入口就给人极为鲜爽之气,饶是她这样不怎么懂茶的人也觉得是极为可口。
初成蕊问颜大,“颜管家,您家喝的是什么茶?”
颜管家答:“您喝的这个是贵池红[1]。”
“这是贵池红?”初成蕊看着红艳的茶汤在杯壁边缘形成金黄色圆圈,似乎就是贵池红无疑,“这茶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我之前随母亲进宫参加宫宴的时候,有幸喝到过。”
初成蕊细细品味,觉得此茶的味道确实像是贵池红,她喃喃道,“您家的这茶,似乎比宫里的要更好喝一些。”
贵池红得皇后娘娘喜欢,如今也算是半个贡茶,这话一出,说的颜管家有些惶恐。
如今贵池红多半供给了皇宫,近年来市面上颇有些千金难求的意思,初成蕊顺着问了一句:“颜管家,这茶您家是从哪儿买的?”
“这茶不是买的,是我们姑爷拿过来的。”
姑爷?那不就是陆刊!
沈芝草突然想起来,上次与颜品宜会面的时候,在胭脂铺里颜品宜还拿着盒名贵红茶给她看,说是陆刊赔罪送的。
沈芝草觉得奇怪,陆刊此时应当是还靠着颜家,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名贵的红茶!
颜品宜说,相比是陆刊在琼林宴上,有人巴结他送的礼。
本就是陆刊有错在先,她也就不让着他了。颜品宜决意不要让自己吃亏,这么名贵的红茶,不要白不要。
吃了陆刊送的茶,然后……沈之草瞬间想起了上一世沈老爷最后得的病。
难不成,是下毒?
沈芝草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去。
可是颜管家摆了摆手,“之前也有大夫怀疑是中了毒,让我们查查主子用的吃食。我们觉得也有理,要不然怎么我们下人们都没得病呢。”
颜管家继续到,“我们小姐心细,叫人把外头送的东西都给验了个遍。从姑爷送的这贵池红特茗,再到哪个亲戚送的特产瓜果,都拿银签子验过了,可愣是没验出来!就连后院的井水现在都是烧开了,验过了之后才敢喝。”
“后来老爷清醒的时候,还跟小姐说,问她是不是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怀疑是中了哪个对家搞的什么秘术……”
沈芝草听着颜管家的话若有所思,她看着茶盅里红艳艳的茶汤,嗅着那股子直冲肺腑的异香。陆刊上哪寻得这茶,竟然比皇后娘娘的茶还好喝呢?
若是当真有什么奇毒,银针验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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