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黯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盖,被黑雾笼罩的暗林越发得幽暗阴冷。道路中央的妖兽受了不小的伤,加上毒性发作,很快便嘶吼着轰然倒下,不断抽搐着垂死挣扎。

    纪温尔皱着眉看着顾郁礼,一脸严肃“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现在受伤了。”

    她握住他近在咫尺的手,不满道“顾指挥,你手上的血都快流到我脸上了。”

    纪温尔压下他蜷起的手指,一道贯穿了整个手掌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伤口处的皮肉狰狞的翻起,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顾郁礼淡淡看了眼手上差一点就划到手腕的伤口,满不在乎地垂了垂眼皮“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纪温尔“……”

    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小伤?他都飙血了好么!

    “顾指挥管这叫小伤,你父母知道你这么随心所欲吗?”

    “出任务的时候难免会受伤,这是我的工作特性,他们能够理解。”

    “父母会理解那是因为这份工作是你热爱的,所以他们会尊重你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心疼,不会担心。”

    纪温尔翻了翻包袱,找出了水和绷带。她捧着他的手,鼻翼间全是黏稠浓郁的血腥味。

    “条件简陋,只能先用水冲洗一下了。”

    “……麻烦了。”

    冰凉的水很快就冲走了伤口上粘着的灰尘沙石,被水稀释冲淡的血溅落在纪温尔堆在地上的裙摆上,洇出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手心处传来的刺痛对顾郁礼来说不值一提,他一动不动地配合纪温尔,深邃的目光落在裙摆上不断扩散的血水痕,眉心微敛。

    冲洗完伤口,纪温尔开始缠绷带。顾郁礼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有些讶异的轻挑了挑眉。

    “你好像很擅长给人包扎伤口。”

    “以前带过一学年的木雕课,学生用锉刀时经常会不小心划到手,有时候去校医务室没人,就都是我给他们处理的。次数多了,就熟练了。”

    “你还会木雕?”

    “上大学的时候接触过一点。”

    纪温尔将伤口包扎好,紧皱的眉舒展,长舒了一口气“顾指挥要是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刻一个啊。说吧,你想要刻个什么?”

    顾郁礼垂眸看着手心,声线微沉着听不出情绪“无功不受禄。”

    似乎他的拒绝在她的意料之中,纪温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怎么会是无功呢,顾指挥不是解决掉了这些妖兽嘛。这要是我一个人碰上,估计早就——”

    她有些夸张地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嘴角松快地扬起。

    天边厚重的云层渐而散开,顾郁礼缓缓抬眸看向她,深黑的眼底坠入了清寂寥落的月辉,晕开了一层朦胧神秘的色彩。

    半晌,他才徐徐开口“天鹅绒,我想要一朵天鹅绒。”

    纪温尔意外道“就只要一朵花吗?”

    “嗯。”

    “看不出来,顾指挥也喜欢花啊。”她打趣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没问题,等我空了就给你刻。”

    而当务之急,就是继续往前走,抓紧时间找到藏宝的地方。

    被击杀的妖兽身形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消失。这一片区域的妖兽被清空,连带着雾气都消散了不少。

    两人一路往前走,很快便到达了藏宝图上标记出的范围边缘。这里是一处断崖,与宝藏所在的山脉仅有一座吊桥连接。深不可测的断崖之下,云雾翻涌,风声猎猎,丛林幽暗寂静。

    纪温尔看着面前木质的吊桥,心底一阵发怵。这样骇人的高度,以及看起来十分不牢靠的吊桥,让她这个恐高症患者此刻内心的恐惧到达了顶峰。

    顾郁礼正站在断崖边查看周围的情况,腕上的手环从绿色霎时过渡到了橙红色时,他皱着眉回身看向纪温尔。

    只见她站在吊桥边缘,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迈上吊桥。轻盈的裙摆被山间涌来的风吹起,单薄的身形几乎要被吹散在风里。

    正当纪温尔一只脚颤颤巍巍地踏上木板,正准备迈出第二步时,冷不丁被顾郁礼拉住了胳膊。

    顾郁礼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纪温尔,她腕上的手环颜色正在绿色和橙红色之间快速的来回切换。

    “你恐高?”

    纪温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稍微有一点……不过,能克服。”

    扣着她胳膊的手倏尔滑到了她腕间,力道有些加重。两相无言了片刻后,顾郁礼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心率过快,你确定你能克服?”

    纪温尔犹豫到“努努力,应该可以吧……”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断崖下,山风推卷着云层不断翻涌,云层之下深不见底,这样的高度掉下去必定会摔个粉身碎骨。就算是在虚幻的梦境中,她也着实不想体验这种仿佛踩在棉花上行走的飘忽不定的感觉。

    但不走过去,终局就无法顺利继续下去。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因为她的胆怯而功亏一篑。

    但她嘴上这么说,身体激素的真实变化却还是出卖了她。察觉到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抖,顾郁礼抿紧了唇角。

    风送来了崖底的清幽冷寂,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他眼里转瞬即逝的复杂。

    “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来就害怕畏惧的东西,如果它让你觉得难受了,就不要逼迫自己强行去克服。服软,也是你的权利。”

    急于求成,反而会加速倒退。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通过伪装来达到无懈可击。

    纪温尔愣了愣,她抬眸看向顾郁礼,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可是我们得赶紧过桥,多拖一秒,或许就会被人抢占先机。”

    “我知道,所以我带你过桥。”

    温热的掌心牵住了她的,微一使力,纪温尔就被拉到了顾郁礼的身旁。他带着她走向吊桥,清沉的嗓音从风里送来,隐隐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柔和。

    “有时候,适当的寻求外界的帮助,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很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牵紧我的手。最多两分钟,我们就能走到对面。”

    “……好。”

    吊桥看上去年久失修,刚一承压就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纪温尔打了个冷颤,强忍着腿软一步步朝前挪。

    走上吊桥,风便刮得越发猛烈。桥身被吹得微微晃动,纪温尔无数次生出了退却的念头,但此刻已经被顾郁礼紧牵着走出了一大段距离,回头已然不可能。她没这个胆,顾郁礼也不会允许她前功尽弃。

    顾郁礼侧头看着因为害怕整张脸都贴在他肩膀上的纪温尔,她一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与他相握的手,掌心都是汗。

    他一言不发,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慢朝前走去。走到桥中央时,桥身晃动得越发强烈。纪温尔霎时停在原地不敢走了,双腿软得直打颤,耳朵一阵嗡鸣。

    她欲哭无泪地抬起头,作死的想睁眼时,手心骤然一空,让人心安的温度消失,让她有一瞬的慌乱无助。

    他不继续带她走了吗?

    然而她还来不及失落,下一秒,那颗沉沉下坠的心脏又被属于他的温度拉了回来。

    温热的手掌扶上她的后脖颈,将她送进了坚实温暖的胸膛。指尖在脖颈间极轻地捏了捏,短暂停留后扣上了她的腰。

    纪温尔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脏鼓噪如雷般的跳动着,滚烫的红色爬上了她的耳朵,染上了她的脸颊,心绪和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混乱无章。

    顾郁礼微微倾身,箍着腰的胳膊向下移了几寸,尔后骤然收紧。纪温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下一空被抱了起来。

    身体被往上送了送,手足无措间,她下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肩膀,理智被狂风搅得一片混沌。恐惧惊惶在这一瞬间尽数消弭,只剩下绕在耳畔的他略重的呼吸声,还有规律起伏的胸膛。

    她紧闭着眼靠在他肩头,大脑宕机也懒得管。良久后,闷声开了口“不重吗?”

    “不重。”

    “真的假的?”她将信将疑地嘀咕到,尔后踟蹰道,“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份上,我可以下来自己走的……”

    “桥身晃动的弧度越来越大了,你确定要下来自己走吗?”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强风迎头袭来。顾郁礼被吹得脚下不稳,失衡趔趄了一下。纪温尔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忍住了喉咙口的惊叫。

    顾郁礼唇角微扬,问“还要下来自己走吗?”

    拱在他肩窝的脑袋摇了摇,放弃挣扎“不了……”

    纪温尔自暴自弃地趴在他肩头,被顾郁礼抱着走过了吊桥。

    不得不承认,经常锻炼的人身体素质就是强,抱着她这个九十多斤的大活人过晃晃悠悠不好走的吊桥都能大气不喘一下。

    纪温尔稳稳落地,有些难为情的跟顾郁礼道了谢。她捏了捏自己依旧滚烫无比的耳朵,目光落在他刚才一路抱着她的手时,心情有些微妙。

    顾郁礼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目光在有些不自在的纪温尔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里飞快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诡异,纪温尔瞥了眼平静自若的顾郁礼,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从花篮里拿出了地图。

    “藏宝图上没有标明宝藏的具体位置,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找了。”

    纪温尔看着地图,微微皱起了眉。

    差点忘了简杭这个家伙,他曾说进入藏宝的地界后,会给她发出指令。刚刚一路过来都没什么异常,这家伙不会就光在这儿等着他们吧。

    事实证明,fg不能乱立。她还在整理头绪的时候,就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行字。

    “亲爱的冒险家,现在请你带领玩家进入迷雾林,在那里,将会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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