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评定这四个字的分量对于纪温尔来说，重的已经让她有些畏惧。一方面，她渴望着绝对的自由。而另一方面，如果最开始的评定结果真的是错的，那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结果。
凭心而论，她不是个豁达大度，不计较得失的人。她在精神病院这一年多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来评判论断。如果事情出现了反转，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会记恨安全局。
这些充满了变数的未知让纪温尔顿时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面临审判似的惴惴不安和无力彷徨，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只会让她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见她有些走神地搅着碗里的粥，顾郁礼拿筷尾敲了敲她的手背“想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筷子落在手背上的力道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纪温尔回神，抬眼看向他专注挑着葱花的侧脸。头顶的灯光落下，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越发深刻清隽。
简直比她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分明。
她的目光生生从他赏心悦目的脸上移开，挪到了他挑出来的一小堆葱花上，神情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猜的。之前吃饭的时候，看你都没碰放了葱的菜。”
饭盒准备得有些匆忙，加上他手里还积着一堆的工作要处理，一忙起来就忘记提醒不要加葱花了。
纪温尔慢吞吞的“哦”了声，语气不明“顾指挥这么细心，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毕竟以前你来我们学校，我的学生逃课都要去一睹指挥官的真容。”
顾郁礼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加上他本人经年沉淀下来的气质，就算是在帅哥美女云集的艺术学院，也可以说是赢麻了。她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吧。
稳重自持，内敛克制，为人处世不激进毛躁，进退有度，处变不惊，足够的冷静。在自己的领域游刃有余的翻云覆雨，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处事只会更加的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说的，大概就是像顾郁礼这样的人。
顾郁礼不置可否，只是微挑起唇角反问“纪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也没少被人喜欢吧。”
“唔，让我想想啊……”她佯装深思，像是在认真回忆，“怎么说呢，我呢，有的时候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顾郁礼抬眼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是吗，看来你的确很受欢迎。”
她这话虽然听起来自恋，但却一点也不掺水分，毕竟不是谁，大晚上戴着口罩都还会被搭讪。
他敛了敛眸，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的微松，夹着的一小粒葱花就这么重新掉进了菜汤里。
纪温尔扬了扬唇，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带着深意的狡黠。
“是啊，一到期末的时候，我就特别招人待见。尤其是专业课打分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一个比一个殷勤，跟小尾巴似的粘着你不肯放。一口一个大美女，嘴甜的能把人吹飘起来呢。”
“……”
顾郁礼手微顿，抬头时就见纪温尔正撑着脑袋看着他笑，眼眸弯起的弧度带着一点得逞的得意。手里的粥也顾不上喝了，就好像逗他比吃饭还重要。
他也不恼，只是夹了块没有葱花的鱼肉放到她碗里，指尖慢条斯理地点了点桌面，嘴角微勾“确实。”
他的声音有些低，纪温尔只顾着惊讶鱼肉怎么这么好吃，没听清的问了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郁礼看着她，娴熟的续上了鱼肉，“吃完了就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不休息会儿吗？”
“明天休假，所以得把手头堆着的工作都处理好。”
“哦。”
纪温尔应声，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些，她三两下解决掉了刚才磨磨蹭蹭不想喝的粥，然后自觉的把碗筷收拾好。
顾郁礼在一旁把饭盒盖递给她，等她收拾完毕后，提醒她该去休息了。
纪温尔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她慢吞吞的往休息室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顾郁礼。
他已然坐在了工作台前，心无旁骛的开始处理工作。清隽的侧脸专注，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在静默的空间里牵扯出了几分清寂单薄。
她又多看了两眼后，才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早上起来的时候，纪温尔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和顾郁礼一起下楼。中途遇上了来上班的宋谨琛和余澜，比起熬了一夜略显疲态的顾郁礼，两人乍一看倒是神清气爽。
不过仔细观察观察，多少也能看出他们平时工作强度有多高。纪温尔多看了两眼宋谨琛，然后又忍不住去看顾郁礼。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问“怎么了？”
“原来指挥官也跟普通人一样，会经常熬夜熬出黑眼圈啊。”
她说着，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圈在眼睛前比了比“宋指挥都快熬成国宝了。”
顾郁礼淡声道“指挥官也是人，这很正常。”
但不可否认的是，总有人会把他们当成神。
“可是你没有哎。”
他的肤色白，眼下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长密的睫毛垂下时落下的一小片像羽毛似的阴影。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羡慕，顾郁礼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气色比昨晚好了很多，白皙光滑的皮肤透着莹润的红。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前他又督促她喝了不少水，一早起来的水肿还没有彻底消下去，所以脸蛋看着比平时圆润了些，但比起平日里过于清瘦的她来说倒看着更精神了些。
他不是很懂，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不也一样么。
带纪温尔吃过早饭，送她回去后，顾郁礼回家补了半天觉。一觉睡醒后，身上那些不适的症状消退了许多。他收拾了一下，拿上保温饭盒出了门。
到大院时已经接近晚饭的点，顾郁礼打开门时，发现厅电视虽然开着，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而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正在准备晚饭的顾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地看向他“小礼回来啦。”
“嗯。”
顾郁礼站在玄关换鞋，眼尖的顾妈妈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保温饭盒，举着锅铲就走了出来。
她接过保温饭盒晃了晃，又打开看了看，颇是诧异“呦，吃这么干净啊。”
顾妈妈一脸有猫腻的表情拉住从她身后路过准备上楼的顾郁礼，笑眯眯地问“昨天大晚上的让我帮着又是煮粥又是熬汤的，又叫司机赶紧给你送到局里，我还以为是你身体不舒服呢。现在一看，不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吧。”
盒子里的蜂蜜脆瓜没了，而顾郁礼又不喜欢吃黄瓜，很难不让她多想。
顾郁礼看着饭盒，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垂的眼里无声无息的晕开了浅淡的笑意。
“朋友生病了，我走不开身就只能麻烦您帮我准备吃的了。”
“什么朋友啊能让你这么上心？”顾妈妈越发得好奇，扯着顾郁礼不让他走，“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啊？妈可提醒你，你爸的老朋友何叔叔一家前段时间回到国内定居了，老顾今天不在家就是去找你何叔叔叙旧去了。你爸他可老中意你何叔叔家的二女儿何子媛了，你要是真有情况了可得早点跟妈说，妈好有个准备。”
“……我知道了。”
“哎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个朋友是谁啊！”
回答她的只有散开在空气里的顾郁礼带着几分慵懒的清沉微磁的嗓音“等有机会，我介绍给您认识。”
回到精神病院屁股还没坐热的纪温尔就被通知下午有个检查，她看了日期，并没有到每月例行检查的时候。一问缘由，才知道是方俨临时给她加的。
纪温尔虽然不是方俨手里唯一的病人，但方俨却跟老妈子一样看她看得最紧。方俨为人随和没什么脾气，是个爱操心的性格。纪温尔有时候故意装病吓他，他偶尔也会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捂着心口警告她安分点。
治疗她的这一年多来，眼看着方医生的头发是越掉越多，但她的病情却始终是一筹莫展。以至于方俨有时候看到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怨念脸。
方俨也算国内精神疾病领域的权威了，但挫败的在她这儿栽了跟头吃了瘪，纪温尔有时难免也会同情他。
但这也并不妨碍方医生越挫越勇，每天抓着头发研究治疗方案。隔天纪温尔去办公室找他时，他正拿笔戳着脑袋，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
“方医生，下午好呀。”
“来了，坐。”
方俨从高高堆叠起的文件里略显费劲地抽出了她的检查结果，翻开看了两眼后，皱着眉看向纪温尔。
“检查结果显示你这段时间有精神过度疲劳的症状，这项指标你先前一直都是正常的，能告诉我在你离开医院的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你病情加重呢？”
他的语气严厉，像是在指责一个不听话的病人。纪温尔也算得上是听话配合的病人，但方俨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她清楚病人不该对医生有所隐瞒，但这件事关乎顾郁礼的计划，她不可以说。
纪温尔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说了声抱歉。
见她态度刻意回避，方俨顿时有些恼怒的将报告扔在了桌上。他紧握起手，在桌面上使劲敲了敲。
“纪温尔，麻烦请你对自己的病情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好吗？再这么胡闹下去，你是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你想我还不想呢。”
“……”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于激动，方俨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平复片刻后，再度开口。
“你不肯说，那应该就是因为安全局吧。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才会加重你的病情，对吧？”
纪温尔依旧没打算跟他坦白，她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些乖张“方医生，这事跟安全局没有关系。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问题我会不知道吗，如果你觉得我病情加重了，那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不了解清楚问题的来源，我治也是白治。我为什么，要去迁就一个不愿跟主治医生说实话的病人。”
“实话？”纪温尔哼笑了声，目露讽刺，“方医生，我一个a级病人，你真正对我的了解有多少呢，安全局送我过来的时候又告诉了你多少呢？你就敢肯定，他们对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话到这里，她才终于有了点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样子，淡漠疏离，乖戾危险，像是踩在情绪崩坏的边缘摇摇欲坠。
这是方俨遇到纪温尔之后，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陌生得让他有些怔忡。
他忽然就懵了，到底是哪里，点爆了她一触即发的情绪。
凭心而论，她不是个豁达大度，不计较得失的人。她在精神病院这一年多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来评判论断。如果事情出现了反转，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会记恨安全局。
这些充满了变数的未知让纪温尔顿时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面临审判似的惴惴不安和无力彷徨，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只会让她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见她有些走神地搅着碗里的粥，顾郁礼拿筷尾敲了敲她的手背“想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筷子落在手背上的力道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纪温尔回神，抬眼看向他专注挑着葱花的侧脸。头顶的灯光落下，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越发深刻清隽。
简直比她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分明。
她的目光生生从他赏心悦目的脸上移开，挪到了他挑出来的一小堆葱花上，神情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猜的。之前吃饭的时候，看你都没碰放了葱的菜。”
饭盒准备得有些匆忙，加上他手里还积着一堆的工作要处理，一忙起来就忘记提醒不要加葱花了。
纪温尔慢吞吞的“哦”了声，语气不明“顾指挥这么细心，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毕竟以前你来我们学校，我的学生逃课都要去一睹指挥官的真容。”
顾郁礼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加上他本人经年沉淀下来的气质，就算是在帅哥美女云集的艺术学院，也可以说是赢麻了。她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吧。
稳重自持，内敛克制，为人处世不激进毛躁，进退有度，处变不惊，足够的冷静。在自己的领域游刃有余的翻云覆雨，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处事只会更加的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说的，大概就是像顾郁礼这样的人。
顾郁礼不置可否，只是微挑起唇角反问“纪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也没少被人喜欢吧。”
“唔，让我想想啊……”她佯装深思，像是在认真回忆，“怎么说呢，我呢，有的时候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顾郁礼抬眼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是吗，看来你的确很受欢迎。”
她这话虽然听起来自恋，但却一点也不掺水分，毕竟不是谁，大晚上戴着口罩都还会被搭讪。
他敛了敛眸，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的微松，夹着的一小粒葱花就这么重新掉进了菜汤里。
纪温尔扬了扬唇，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带着深意的狡黠。
“是啊，一到期末的时候，我就特别招人待见。尤其是专业课打分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一个比一个殷勤，跟小尾巴似的粘着你不肯放。一口一个大美女，嘴甜的能把人吹飘起来呢。”
“……”
顾郁礼手微顿，抬头时就见纪温尔正撑着脑袋看着他笑，眼眸弯起的弧度带着一点得逞的得意。手里的粥也顾不上喝了，就好像逗他比吃饭还重要。
他也不恼，只是夹了块没有葱花的鱼肉放到她碗里，指尖慢条斯理地点了点桌面，嘴角微勾“确实。”
他的声音有些低，纪温尔只顾着惊讶鱼肉怎么这么好吃，没听清的问了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郁礼看着她，娴熟的续上了鱼肉，“吃完了就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不休息会儿吗？”
“明天休假，所以得把手头堆着的工作都处理好。”
“哦。”
纪温尔应声，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些，她三两下解决掉了刚才磨磨蹭蹭不想喝的粥，然后自觉的把碗筷收拾好。
顾郁礼在一旁把饭盒盖递给她，等她收拾完毕后，提醒她该去休息了。
纪温尔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她慢吞吞的往休息室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顾郁礼。
他已然坐在了工作台前，心无旁骛的开始处理工作。清隽的侧脸专注，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在静默的空间里牵扯出了几分清寂单薄。
她又多看了两眼后，才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早上起来的时候，纪温尔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和顾郁礼一起下楼。中途遇上了来上班的宋谨琛和余澜，比起熬了一夜略显疲态的顾郁礼，两人乍一看倒是神清气爽。
不过仔细观察观察，多少也能看出他们平时工作强度有多高。纪温尔多看了两眼宋谨琛，然后又忍不住去看顾郁礼。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问“怎么了？”
“原来指挥官也跟普通人一样，会经常熬夜熬出黑眼圈啊。”
她说着，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圈在眼睛前比了比“宋指挥都快熬成国宝了。”
顾郁礼淡声道“指挥官也是人，这很正常。”
但不可否认的是，总有人会把他们当成神。
“可是你没有哎。”
他的肤色白，眼下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长密的睫毛垂下时落下的一小片像羽毛似的阴影。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羡慕，顾郁礼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气色比昨晚好了很多，白皙光滑的皮肤透着莹润的红。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前他又督促她喝了不少水，一早起来的水肿还没有彻底消下去，所以脸蛋看着比平时圆润了些，但比起平日里过于清瘦的她来说倒看着更精神了些。
他不是很懂，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不也一样么。
带纪温尔吃过早饭，送她回去后，顾郁礼回家补了半天觉。一觉睡醒后，身上那些不适的症状消退了许多。他收拾了一下，拿上保温饭盒出了门。
到大院时已经接近晚饭的点，顾郁礼打开门时，发现厅电视虽然开着，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而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正在准备晚饭的顾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地看向他“小礼回来啦。”
“嗯。”
顾郁礼站在玄关换鞋，眼尖的顾妈妈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保温饭盒，举着锅铲就走了出来。
她接过保温饭盒晃了晃，又打开看了看，颇是诧异“呦，吃这么干净啊。”
顾妈妈一脸有猫腻的表情拉住从她身后路过准备上楼的顾郁礼，笑眯眯地问“昨天大晚上的让我帮着又是煮粥又是熬汤的，又叫司机赶紧给你送到局里，我还以为是你身体不舒服呢。现在一看，不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吧。”
盒子里的蜂蜜脆瓜没了，而顾郁礼又不喜欢吃黄瓜，很难不让她多想。
顾郁礼看着饭盒，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垂的眼里无声无息的晕开了浅淡的笑意。
“朋友生病了，我走不开身就只能麻烦您帮我准备吃的了。”
“什么朋友啊能让你这么上心？”顾妈妈越发得好奇，扯着顾郁礼不让他走，“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啊？妈可提醒你，你爸的老朋友何叔叔一家前段时间回到国内定居了，老顾今天不在家就是去找你何叔叔叙旧去了。你爸他可老中意你何叔叔家的二女儿何子媛了，你要是真有情况了可得早点跟妈说，妈好有个准备。”
“……我知道了。”
“哎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个朋友是谁啊！”
回答她的只有散开在空气里的顾郁礼带着几分慵懒的清沉微磁的嗓音“等有机会，我介绍给您认识。”
回到精神病院屁股还没坐热的纪温尔就被通知下午有个检查，她看了日期，并没有到每月例行检查的时候。一问缘由，才知道是方俨临时给她加的。
纪温尔虽然不是方俨手里唯一的病人，但方俨却跟老妈子一样看她看得最紧。方俨为人随和没什么脾气，是个爱操心的性格。纪温尔有时候故意装病吓他，他偶尔也会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捂着心口警告她安分点。
治疗她的这一年多来，眼看着方医生的头发是越掉越多，但她的病情却始终是一筹莫展。以至于方俨有时候看到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怨念脸。
方俨也算国内精神疾病领域的权威了，但挫败的在她这儿栽了跟头吃了瘪，纪温尔有时难免也会同情他。
但这也并不妨碍方医生越挫越勇，每天抓着头发研究治疗方案。隔天纪温尔去办公室找他时，他正拿笔戳着脑袋，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
“方医生，下午好呀。”
“来了，坐。”
方俨从高高堆叠起的文件里略显费劲地抽出了她的检查结果，翻开看了两眼后，皱着眉看向纪温尔。
“检查结果显示你这段时间有精神过度疲劳的症状，这项指标你先前一直都是正常的，能告诉我在你离开医院的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你病情加重呢？”
他的语气严厉，像是在指责一个不听话的病人。纪温尔也算得上是听话配合的病人，但方俨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她清楚病人不该对医生有所隐瞒，但这件事关乎顾郁礼的计划，她不可以说。
纪温尔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说了声抱歉。
见她态度刻意回避，方俨顿时有些恼怒的将报告扔在了桌上。他紧握起手，在桌面上使劲敲了敲。
“纪温尔，麻烦请你对自己的病情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好吗？再这么胡闹下去，你是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你想我还不想呢。”
“……”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于激动，方俨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平复片刻后，再度开口。
“你不肯说，那应该就是因为安全局吧。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才会加重你的病情，对吧？”
纪温尔依旧没打算跟他坦白，她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些乖张“方医生，这事跟安全局没有关系。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问题我会不知道吗，如果你觉得我病情加重了，那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不了解清楚问题的来源，我治也是白治。我为什么，要去迁就一个不愿跟主治医生说实话的病人。”
“实话？”纪温尔哼笑了声，目露讽刺，“方医生，我一个a级病人，你真正对我的了解有多少呢，安全局送我过来的时候又告诉了你多少呢？你就敢肯定，他们对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话到这里，她才终于有了点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样子，淡漠疏离，乖戾危险，像是踩在情绪崩坏的边缘摇摇欲坠。
这是方俨遇到纪温尔之后，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陌生得让他有些怔忡。
他忽然就懵了，到底是哪里，点爆了她一触即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