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后不久,  除夕夜如期而至。

    这一天白日里,虎杖仁和里梅一起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又在门口摆放了一对用来迎神的门松、门上也挂好了注连绳后,  两人便一起待在厨房准备起了丰盛的御节料理。

    虎杖倭助端坐在客厅清空的桌子前,拿出了崭新的笔墨信纸,开始一丝不苟地写起了贺年卡。

    小悠仁和相一郎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  好奇地看着爷爷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下的新年贺词。

    小悠仁问:“爷爷,  你在干什么呀?”

    虎杖倭助:“我在写贺年卡,等你长大以后也要在新年期间给亲朋好友写贺年卡。”

    小悠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兴致勃勃地询问老爷子在纸上写下的那些字都是什么意思、应该怎么发音。

    老爷子和蔼地笑着,  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没忘了问一下站在另一边的相一郎有没有听懂。

    羂索则单手抱着宿奈麻吕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拿着奶瓶在喂她喝奶——谢天谢地,半岁大的宿奈麻吕现在终于愿意也可以喝点母乳之外的东西了,  而虎杖仁也因为辅食做得非常符合她的胃口,从而得到了宿奈麻吕的好感,  在她心里的地位终于稍稍上升了些。

    里梅因为此前并无制作婴儿辅食的经验惨败于虎杖仁之手,痛定思痛之下,最近也开始翻阅关于婴儿辅食的食谱,  想要再次夺回宿奈麻吕的芳心。当然,  虎杖仁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否则[祂]岂不是要失去刷女儿好感度的神器了!

    虎杖倭助写完了贺年卡后,  等到纸上的墨迹晾干,便将信纸封入信封之中。

    老爷子出门去寄信的时候,  好奇心满满的小悠仁便学着爷爷的模样拿起了毛笔,  蘸了下墨水,  准备试着在信纸上写写画画。但过量的墨水在笔尖倾斜的瞬间,  顺着笔杆直接倒流到了他的手上。

    “啊!”小悠仁抬起袖子看了一眼,发现袖子浸染了墨水,已经黑了一块,“衣服脏了……妈妈,我要换衣服!”

    羂索嘴角扯起一个温柔妈咪的专属笑容,十分心累地说:“好,等宿奈喝完奶,我就带你去楼上换衣服。”

    小悠仁乖乖点了点头,把毛笔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等到羂索喂完了奶后,他对胀相说道:“相一郎,你先看着点宿奈,我带悠仁上去换衣服。”

    胀相虽然厌恶羂索,但还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为了防止宿奈麻吕从沙发上摔下去,羂索临走之前,特意将宿奈麻吕放在了客厅的地垫上。

    胀相如临大敌地牢牢盯着宿奈麻吕。

    宿奈麻吕则对哥哥的紧张浑然不觉,她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胀相,两只肉肉的小手撑着地垫,慢吞吞地往客厅桌子的方向爬去。

    一般的小婴儿半岁大的时候还只会独坐,直到八个月大才会爬行。

    但是虎杖家的三个小孩都非常天赋异禀,宿奈麻吕显然也是如此。

    胀相原本还在猜测宿奈麻吕到底想干什么,下一秒,他便看到宿奈麻吕晃晃悠悠地扒着桌子边缘站了起来,伸长藕节似的手臂去够桌上的墨砚。

    她的两只小手都浸入了墨水里面,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对乌漆抹黑的爪子。

    胀相看到她转过身来,浅金色的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倒退了一步,心里无声地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宿奈麻吕一看目标人物像是要跑路了,立刻追了几步,但她现在走路还不太稳当,没走几步便向前扑倒摔了下去。

    在她触地之前,原本刻意跟她拉开了距离的胀相迅速折身跑了回来,及时地接住了她。

    当然,也让她如愿以偿地将两只乌漆抹黑的爪子按在了他的衣服上。

    胀相看着咧嘴笑得开心的宿奈麻吕,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宿奈麻吕按在地垫上坐好,自己跑去拿了一盒湿巾回来,仔细地给她擦干净双手。

    胀相拿起身侧沾满墨水的湿巾,刚转过身去垃圾桶边扔个湿巾的功夫,宿奈麻吕便再度朝着桌子爬了过去。

    等他扔完脏湿巾回过头来一看,就发现宿奈麻吕已经在地垫上摁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小手印。注意到了他投来的视线,她还冲他龇出牙床笑了一下,神态中满满都是挑衅之意。

    胀相:“……”

    ——爱咋咋吧!

    羂索抱着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小悠仁下楼之后,面对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客厅、死鱼眼的次子以及浑身脏兮兮、嘎嘎笑不停的小女儿。

    他眼前不由地一黑,又踏马要开始洗猫大战了!!!

    等到羂索收拾干净客厅,又把相一郎和宿奈麻吕挨个搓洗干净换好新衣服,再给浑身湿透的自己洗完澡换上干净衣物的时候,天边已是暮色霭霭。

    晚上吃完了年越荞麦面,虎杖家一家七口便聚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机上播放的红白歌会。

    宿奈麻吕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像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但小婴儿毕竟精力有限,只看了没一会儿,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羂索抱着宿奈麻吕率先回了卧室睡觉。

    虎杖仁和虎杖倭助则待在客厅里守岁,胀相和小悠仁坚持要陪他们一起,两个大人便也没有强迫他们去睡觉——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小孩子就算熬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零点一过。

    寺庙悠远的钟声穿过茫茫夜色传入虎杖家。

    胀相动了动耳朵,转头看向通往缘侧的障子门。

    自从知道自己需要超度封印于佛珠里的弟弟们,让他们的灵魂得以从怨恨中解脱,从而得到再次转世为人的机会,他就对佛教相关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虎杖仁问道:“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吗?”

    胀相点点头,“嗯。”

    虎杖仁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通往缘侧的那扇障子门。当然,[祂]只拉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寒风顿时灌入室内,但基本上都被[祂]高大的身体给挡住了。与此同时,寺庙的钟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胀相迈步上前,静静地站在粉发男人身边,在心里默数着钟声。

    直到钟声停歇,他抬头看向虎杖仁,说道:“一共敲了一百零八下,为什么是一百零八下?”

    虎杖仁蹲下身来,“因为在佛教里,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嘛。敲响除夜之钟,就是为了除去人世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

    [祂]抬手轻轻揉了揉次子海胆般炸起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不要着急,慢慢来,相一郎。我相信你一定能拯救他们的。”

    次日,新年第一天,虎杖家按照惯例初诣神社祈福,然后就回到家里等着访客上门拜年。

    身为武馆馆主的虎杖倭助门下弟子众多,因此前来给他拜年的访客最多,男女老幼皆有。

    虎杖仁作为独子,当然要陪着老爷子一起招待客人。

    等到[祂]终于抽出空档,可以去找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已经是人日节后了。

    虎杖仁瞬移来到了织田作之助居住的单间公寓门前。

    在[祂]按响了门铃之后,紧闭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却只打开了一道缝隙。

    红褐色头发的少年露出小半张脸,神情犹豫地说道:“我妻老师,新年快乐。我家里最近……呃,养了一只猫,所以稍微有点乱,还请您不要见怪。”

    虎杖仁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说:“没关系。”

    织田作之助便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请进吧,我妻老师。”

    虎杖仁走了进去,险些还以为自己是进错了门。[祂]目光四下一转,看到了一只趴卧在沙发上面舔爪子的白虎幼崽。当然,那沙发已经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白虎幼崽显然没少拿它试验自己的爪牙究竟有多锋利。

    整个单间公寓比起[祂]上一次来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叙利亚战地风格装修的韵味,墙壁上的爪痕凌乱得很有几分抽象美感。

    原先放东西很随心所欲的织田作之助,现在不得不暂时将易碎的东西塞进柜子里面。就算是看了一半的书也不能摊开放在桌面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破坏力强大、好奇心又重的白虎幼崽给撕咬成碎片。

    看到了侵入地盘的陌生人,原本趴卧在沙发上的白虎幼崽立刻做出了蓄力准备攻击的动作。下一秒,他就像发射的弹簧一样飞扑过来。

    织田作之助脸色骤然一变,想要伸手将白虎幼崽拦腰抱住,“敦!停下!”

    但粉发男人已经先他一步,拎住了白虎幼崽的后颈皮。

    织田作之助神情紧张地说:“我妻老师,敦年纪还小,而且他现在……”

    虎杖仁点点头,“我知道。”

    [祂]将挣扎个不停的白虎幼崽放到了地上,拎着对方后颈皮的那只手涌出了不明黑色物质,凝结成了一个项圈牢牢地戴在了白虎幼崽的脖颈上。

    白虎幼崽冰冷的兽瞳里逐渐浮现出了茫然之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两只耳朵顿时吓得贴住了圆滚滚的脑袋,“喵呜?!喵喵喵喵喵!!!”

    虎杖仁看了眼闪电一般钻进沙发底下、像是大受打击不愿面对现实的白虎幼崽,又看向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的织田作之助,“……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说:“……嗯,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异能力的事情,我也想等到他能控制自己的异能力之后,再让他自然而然地发现这件事情。”

    ——不然就算告诉他,他又没法控制自己变身成白虎之后的状态,那岂不是会让他心理压力倍增?以中岛敦这孩子的性格,肯定会因此愧疚得夜夜躲在被窝里哭。

    虎杖仁问道:“那你怎么跟他解释家里的变化?”

    织田作之助:“呃……就说我最近喜欢叙利亚战地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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