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之前在篮球场里训练,没有听到铃声。

    课程忽然被打断,江露有点不高兴:“下次别训练到这么晚,不然耽误上课,你先回座吧。”

    他没说话,插兜抱着篮球走下去,居然步步朝这边靠近。

    友枝兀自低下头,手里握着的水笔在雪白本子上划下一个细小的黑点,纤细的笔尖无意识地轻点。

    心有点乱。

    说不上来。

    祁凛原本垂着眼睑,忽然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余光注意到对方视线,她睫毛轻颤了下。

    然后少年长腿一迈,他在友枝的身后坐下,背上的黑色书包“当哐”一声搁在书桌上,吊儿郎当的。

    轻微桌椅的嘎吱声后,貌似是男生掏出笔袋拿笔,笔帽拔开轻轻一声,她的脊背骤然变僵硬。

    友枝听舅舅说过,他和自己就在一个学校。

    她这几天没有见过祁凛,只在课间操时远远瞥见过沈归京。

    ……本以为不会这么巧,没想到会在一个班。

    ——还他妈是前后桌。

    ……这人前两天都不来学校上课的吗?

    高秋佳凑到友枝耳边,偷偷跟她咬耳朵:“枝枝你后面这个人,是我们学校的校霸,你记的,千万不要去惹他。”

    “之前他为什么没来上课?”友枝压低声音问她。

    “哦,因为之前和隔壁职专的人打架,被主任停课了三天。”

    “……”啊,惯犯了。

    //

    她刚和舅舅说完巷子里打架的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处理。

    …总之,越慢越好吧。

    对了,回去还要画画,檀冰又在催了…

    视线在江露和语文课本上不断游离,文言文单元的课文繁杂,篇篇晦涩难懂,握着笔做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批注,友枝听着课,觉得有些头痛。

    等下课铃响起时,她把头搁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脊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友枝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过头。

    结果正好对上一双邪气又凌厉的眸子,后座的祁凛单手托着下巴,细白指节上拈着只水笔,晃荡着。

    白色笔杆刚才戳在她的肩膀上,力道用的不轻不重。

    他睨着她,懒洋洋地开口:“呦,新同学。”

    友枝迟疑,然后轻轻点头,“你好。”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晃晃的玩味,轻扯开唇角,修长指尖点着自己的桌面:“挺巧啊。”

    是挺巧。

    都巧到家了。

    “我叫祁凛。”少年做起自我介绍,他长腿伸着,另一条腿随意屈起来,抵着桌底,悠闲侧过身子坐着,然后抬眸看着她悠悠说了下半句,“没想到在一个学校。”

    眸子很亮,视线随意,肩膀微展着。

    好像一副想要和她交际的友好态度。

    友枝的唇动了动,心里有点惊奇他此时的态度,毕竟那天这人还对她不理不睬的,活一副bking的不良大佬样,她说:“我叫友枝。”

    “知道,”他语调轻巧,略微弯起眉眼,狭长漆黑的眼睫颤动,随后伸手过来,和友枝握了握。

    他掌心冰凉,指根处有一层薄薄的茧,手肘抵着课桌,很肆意地看着她,不掩饰眸子里的那抹亮闪闪的兴趣:“你是友婆婆的,外孙女。”

    陈述句。友枝眨眨眼。

    “上次没认出你,是在祠堂上香的姑娘?”

    友枝迟疑地看着他,点头,“是我。”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快到友枝几乎捕捉不到,她略微扬了扬眉,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

    “很好,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他收回手靠着身后椅子,懒洋洋地说。

    旁边的高非见状眼睛都直了,那样子活像看到了鬼,“卧槽凛哥你…”在这装什么三好学生呢。

    对方只是淡淡斜他一眼,高非立刻闭嘴,低头写题。

    友枝打量着少年凌厉精致的脸,他的鼻梁好看,又挺又翘,可以滑滑梯。

    她指尖动了动,开口慢吞吞地说:“……我听说,你是校霸来着。”

    话一出口,前面同学手里的书直接给吓掉了。

    …这姑娘说话可真够直接。

    他听后倒没什么反应,眼瞳睁了睁,不咸不淡地“喔”了一声。

    “是真的吗?”

    祁凛玩味地挑了挑眉,看她的视线多了几分深意:“都是谣传,我可从来不在校内打架。”

    是啊,因为你都在外面打。

    友枝默默吐槽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分心,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怎么,不信?”

    “信的信的。”她敷衍着,转回来,心想这人倒是敏锐得很。

    中午干饭回来,下节的第一节课是历史,历史课代表是个戴眼镜的文静小姑娘,她站在第一排,开始给学生们发放小测卷子。

    友枝接过前桌手里的一沓卷子,自己留下一张,然后传给身后的人。

    “卷子。”

    “嗯,昨天吓着了?”转身时,她听到对方随口这么一问,“要是给新同学留下心理阴影,可真罪过了。”——是懒散又不走心的场面话,友枝一抬眼,见那双丹凤眼微掩着。

    祁凛接过她手里的卷子,单手翻过来,随意拿油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顺势瞥了他卷子一眼,见那字迹龙飞凤舞,“祁”字的一竖冲到线下,张扬极了。

    “没事,倒也不至于。”她这么回答说。

    话音落下,少年桌上的一块白橡皮忽然滚落到地上,正好停在友枝脚边。

    他没动,依旧看她。

    友枝看他一眼,迟疑几秒,弯腰把它捡起。

    “谢了。”

    “……不客气。”

    他接过那块橡皮随意抛接了一下,稳稳落进掌心里,攥住,“怎么那天你也没报个警?”少年状似随意地问。

    友枝停顿了有数秒:“……其实吧,我这人不太爱管闲事的。”真当能套她话呢。

    他轻轻哼笑一声,嗓音懒散:“那就好。”把橡皮扔回笔袋里,随后失了兴致似的垂眸,抬手在左耳里塞了只无线耳机。

    他低头,不再搭理她了。

    友枝对此也不奇怪。

    她重新坐好,翻开语文书用水笔标自然段,身后少年的指节点在桌面上,在不轻不重地敲击。咚,咚,咚。

    友枝抖了抖眼睫,抬手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

    “啊,嗷呜~”走廊外传来某个外班男生的怪叫,引起班里一片低低的笑声,被外面巡查的老师训了几句后噤声。

    她忽然听到他在身后轻轻哼着歌,胆大包天的。

    “andididn''twannawriteasong/causeididn''twantanyohinkistillcareidon''tbutyoustillhitphoneup”

    语调轻快,重音咬得很好,懒懒的,莫名好听。

    “还挺好听的,是什么歌?”高非问。

    “《loveyourself》”友枝伏案脱口而出。

    她超爱这歌。

    “是吗?”高非问。

    少年挑了挑眉,把随身听放进桌洞里,懒散地应了声:“对。”

    友枝刷刷写题。

    身后少年的指节正轻轻打着拍子,口里是轻微的哼歌声。

    都不用看,他此时一定既悠闲又懒散。

    有人奋笔疾书。

    有人在听歌。

    过了十分钟,所有人开始趴在桌上睡觉,高二的课业繁重,现在不睡的话,下午会直接困成皮皮虾。

    钟表的指针静悄悄地走着,午休短暂的四十分钟很快跟所有人挥手告别。

    头顶的风扇呼呼转着,午后十月份的天依旧燥热非常,友枝在课桌上睡了二十分钟爬起来,揉了揉眼,仍有些昏昏欲睡。

    刺耳的上课铃响起,好多人挪了挪脑袋,挣扎着没起来。等历史老师抱着书走进来,看到班里这一帮半死不活的大困种,使劲敲了敲桌板并提高嗓门:“都精神精神,上课了。”

    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学生们强打起精神。

    一节课下来,脑子里不停地接收新知识、记笔记。最后友枝实在写烦了,粗暴地扯了扯衬衣领口,用书本遮挡从窗外照来的热烈阳光。

    抬头望向窗外枝头上摇摆的绿叶,她开始盼望下一个周六。

    英语课中途,所有人在做卷子,老师巡查到她这边,忽然站定叹了口气,扭身回去了。

    友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划过祁凛白到比脸还干净的卷子,他一字未动。

    一掀眼帘,少年抵着下巴懒散地瞅她,对视上,好整以暇地扬了扬眼睫。

    “……”

    她转过头把卷子翻过一面,继续做。

    没过多久,打铃了。

    他捏着橡皮点着桌面,祁凛仰头,语调懒洋洋地叫前面正埋头写题的女孩:“前——桌。”

    友枝刚写完英语卷子上的第一个大阅读,在看第二个,正聚精会神着,冷不丁被人一叫,脑子短路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前、桌。”他啧了一声,顿了顿,又拉长了语调唤一遍。

    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做卷子,他声音抬的不高,但被她听见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过头,“?”

    “阅读题答案。”他托着下巴闭眼这么说。

    “自己做啊。”她这么说完就转过头,继续写题。

    友枝好像听到高非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那个,凛哥我做完了,答案acbda。”

    男生没说话。

    见状,旁边的高秋佳捂着嘴低声闷笑,然后偷偷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好牛!

    友枝则神情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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