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年皱起眉头,明明笃定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团空气的丁闻,此时此刻却异常紧张起来。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他的脸离她仅有几厘米,丁闻看着对方冷峻的眼神和高大的身躯,头一次感受到压迫感,心跳不禁加快了些。
她正努力控制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时,突然看到对方动了,大约是在试探自己刚刚的感觉是否是错觉,他又将手伸过来。
丁闻连滚带爬的往旁边的位置滚过去。
少年黑而密的睫毛,缓缓地颤了一下。
丁闻“嘶嘶”呼着冷气,坐在旁边抚着自己手臂上因为惊吓而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却感觉到旁边的位置一震,忙转脸看过去,发现周起在她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她连忙又弹开,坐得离他更远了些。
接着对方突然抿着唇转过脸来,深锁着眉头,精准的看着她的方向,样子很是严肃警惕。
丁闻抚手臂的动作停住,心里有些惊疑。
院子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有人走了进来,声音也随之隐隐约约传过来。
“宝贝你帮我把公文包拿到书房,我得把这盆贴梗海棠放院里。”
“一天天喜欢摆弄你这些。”女声微嗔。
“给家里添点绿色,这盆多好看啊,你去看看儿子回来没?回来了让他过来。”
“一天就使唤你儿子吧。”
随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面前仿佛被固定住了的人动了,他站起来将手上的包挂到橱柜里,往外走的时候抬眼看了下丁闻的方向,然后推开门对着快走到房门前的女人喊了一声“妈”。
“你在屋里呢,快下来吧你爹叫你。”施定漪看到他,又转身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今天的考试怎么样?”
“还行吧,不是很难。”
“我打算等你考完试给你找个老师给你补补弱的那几门课,但被你爹阻止了,说现在别给你那么大压力,你怎么想?”
“我都行。”
“我想了想也觉得现在可以适当放松些,所以补课的事情等你放暑假再说。这几天秦老师回来了,等你考完试我带你过去拜访一下他,顺便看看你的书法有没有退步……”
“嗯,知道了。”
“我得好好想想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妈我想跟你说件事……”
随着脚步声远去,门外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丁闻在房间里有些坐立难安,她站起来瞧了一下院子,看着专心摆动盆栽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眼敞开的院子大门。
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后,她忙朝门外开溜。
二楼跟一楼之间只有一个楼梯出口,设在一楼大厅里,丁闻跑下一楼的时候正看到少年站在大厅门前,低着头跟那个漂亮的女人说着什么,女人认真倾听着,表情有些凝重。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楼梯口前的丁闻隐隐听到一些“就是你上次碰到那个吗”“我感觉还是……”“……什么异常”之类的字眼。
她脑瓜子嗡嗡的,不敢走过去,想等两人走远了之后再跑,但两人一直在那站着说话。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儿子快点过来帮忙。”院子里的男人喊道。
“知道了,马上来。”少年歪头冲着院子里回道,又跟女人说了句“妈你到时候拿给我一下”就抬步往院子里走了。
“那么久没用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施定漪转身往丁闻的方向走过来,边走边嘀咕。
丁闻看着她越走越走,头一下子两个大,忙不迭地转身往楼上跑去,跟火烧屁股似的。
这次她没再敢去周起的房间,而是径直往三楼跑去了。
三楼是天台,其中一小半被木板和透明玻璃搭建起来弄了个休闲室,地面铺着木质地板,木桌、木椅和懒人沙发等一些家具随意地摆放着,透明玻璃前还铺了一块宽大的米白色长绒地毯,几个靠枕扔在上面。
丁闻看到几幅很是抽象的油画被主人放置在沙发旁,其中一幅是人像画,戴着珍珠项链的、拥有杂乱漆黑短发的女人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做鬼心虚,看什么心里都有点发毛,遂移开了目光。
天台剩下的一大半则是被盆栽给占满了,最边上还弄了个吊椅,上面搭着个太阳伞,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缸,缸旁边还弄了个缓坡的梯子。
丁闻看到一只看着很是有了些岁数的乌龟在地上缓慢地爬着。
怎么它没冬眠?
脑子里打了个问号,丁闻走到天台边上,试探着往外看,院子里的人在忙碌着,中年男人招呼儿子将盆栽搬到水池边放好,于是少年起身将那盆贴梗海棠轻轻松松地挪了过去。
丁闻摇了摇有些晕的头收回目光,觉得从这里跳下去有点太高了,搞不好腿都会摔断。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天台距离旁边的两栋房子都挺远,于是也放弃了从天台里跳到别人家的想法。
身后没有人跟上来,丁闻觉得平常人本事也不会大到这种地步,如果真有的话那么久以来她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但是周起能感觉到她存在这种诡异的事,以及刚刚他跟家人说的话,也让她隐隐猜测得到什么,不敢不谨慎。
她不禁往自己住的那一栋楼看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是心脏碎裂、魂飞魄散。
她看到一团黑黢黢的影子正从顶楼飘到她所住的那一层,就悬浮在窗外,仿佛在盯着猎物般凝视着里面一动不动。
怕它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丁闻立马蹲到地上,捂着头发呆。
它不是被她打晕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又过来了?而且照它之前的说法,这个巷子里不是贴了符它无法接近吗,为何现在它又会以这种姿态在那里?
还是说……被她打晕的那一个跟现在这个不是同一个?
巷子里贴的符跟挂着的藤条又是怎么回事?
丁闻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本还有些心情焦灼想要回家,但这会儿天色渐晚,女人又出差了,面对这突发的状况,她是根本不敢回去了。
一边是穷追不舍不知意欲何为的黑影,另一边是察觉有异正想办法对付她的母子,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她捂了捂剧烈跳动的心脏,心里很慌。
一时半会儿又有些担心家里面的皇甫期期。
天色渐渐黑下来,丁闻脚蹲得发麻,索性坐下来。
周边的房子灯光亮起来,将附近的黑暗驱除,只这栋楼的天台仍是漆黑一片,丁闻长期在外面待着,又没穿厚衣服,被冻得瑟瑟发抖。
在又打了一个喷嚏后,她下定了决心:受不了了,即使是死路一条她也要去穿外套!
但是是回家去穿外套还是在这里随便找件衣服这个选项里,丁闻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楼梯口爬去。
待下了几阶楼梯后,才长舒一口气,站起来“噔噔噔”往二楼跑。
她依旧选择了周起的房间。
周起的衣橱是在床和浴室之间,衣服很多,满满当当挤在一起,有几件长袖t恤被胡乱塞在柜子里,弄得皱巴巴的。
丁闻没有细看,在找到一件看起来很暖和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后,取出来穿到了身上。
“阿嚏。”丁闻打了个喷嚏,在渐渐感受到衣服的暖意后又舒服得眯了下眼睛。
她捂着衣服往沙发上走去。
门外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丁闻窝在沙发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
“我先贴在你门口吧,应个急,明天再去找你娥姨拿朱砂和桃木剑来。”
“我爸要是看到了怎么说?”
“……”先前那人忽然一阵失语。
“你要不还是先把这个贴身的符咒拿给我吧,到时候你再去找娥姨拿新的。”
“我就是怕它过期了,这都十几年没用了。”
“……妈你还是个道士吗?”
“……旧时光辉不要再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咱们要相信科学。”
“相信科学那我跟你说你还信呢?”
“那必须的,当我的儿子肯定还是不一样的,放心哈,有恶鬼我本事还是在的。那就这样吧,这符咒你先贴身带着,我明天去找你娥姨去,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说。”
“知道了。”
两人突然静默了一阵,屏住呼吸听的丁闻急得抓了下头发。
“妈你看什么?”
“突然觉得你长大了,你个子怎么又长了?你说那鬼是不是只女鬼,看上你了?”
“您可真幽默,我进房间复习了。”
“有什么新动静及时跟我说,但先别让你爸知道。”
“知道了。”
随着门被打开,丁闻情不自禁地弹起来往角落挪去,她看到一个黄色的三角小符在对方指尖一闪,接着那符就被他戴到了脖子上。
周起向她的方向走来。
丁闻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双手搭着窗沿看向楼下的庭院,那黄色的小符垂到她脸上。
她苍白着脸一动都不敢动,过了会儿发现自己没什么异常反应,血色才渐渐回到脸上。
“哼,小子,我可是只恶鬼,雕虫小技休想打倒我。”她再等了会儿,见自己仍旧没什么异常,便有些得意的动了下,还轻佻的伸出食指勾了下那黄符。
“是吗?”少年突然不明意义的笑了下,收回看向庭院的目光,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嘴角有些嘲讽,开口道:“恶鬼,我的衣服还好穿吗?”
丁闻仿佛被雷电击中般,七魄都去了六魄,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我老早就看到你了,这段时间我演得怎么样?诶眼睛别瞪这么大,我会害怕的。”
他伸手过来似乎想碰她,丁闻直接跳起来迅速后退几步防备的看着他。
他嘴角又嘲讽地勾了下,有些嫌恶地扫了一下被她偷穿的外套,身体一转往里面走去了。
“脏兮兮的丑鬼,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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