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上完班第二天就回去。”
丁闻是被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费力睁开眼,看到白花花的墙壁和挂在天花板的水晶灯。
这水晶灯有些眼熟,她歪头看了下周遭,发现这卧室环境也眼熟,甚至于在窗前晒着太阳打着电话的女人也非常眼熟。
“出去玩?应该不去,就只放这么几天,我估计我都是待在家里的多。”窗边的女人懒洋洋地说着话。
丁闻许久没看到她,此时此刻看到,觉得她仿佛变得有些陌生了。
她旁边躺着一只猫,那猫在地上慵懒地翻了个身,翻着肚皮求主人抚摸,那打着电话的女人于是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肚子,换来一声心满意足的“喵~”。
“柏遇?哦,懒得理他,吵架了。”
丁闻耳朵动了动,摸了下自己的心口,缓慢坐起来。
这心跳跳得这么快,当时摔下去一定很惨烈,也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她瘸着脚起身走到镜子前,发现鼻子上还有淤青。
靠啊,这个天杀的女鬼!
丁闻骂了句,感觉腰腹也在隐隐作痛,遂掀开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她又是一句国骂。
腰腹也是一大片淤青。
她出这趟门简直是得不偿失,一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甚至是被吓晕的,而且最倒霉的是当时站在楼梯口,晕过去之后直接就从楼梯滚了下去。
还是仰着背向下滚哦。
不知道滚下去之后那只女鬼还对她做了什么,是不是对她拳打脚踢?但它却没吃她,甚至还把她给送了回来。
诶,还是太弱了,本来都准备战斗的,结果心理素质还是不行,那场面简直跟她以前看过的鬼片有得一比,甚至因为亲身经历而更加渗人。
周起说得对,她确实就是个弱鸡。
也不知道刘定宇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的心又提起来,看了一下仍在打电话的女人,转身往门口走去。
因为瘸着腿,下楼都废了半天劲,一直到出了门才稍微缓过来点。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有道焦灼的身影在对面绕来绕去,绕过来后看到她,脚步一顿,向她走过来。
正是周起。
他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顾忌到这是公共场合,又压制住了,只焦急地看着她,。
丁闻立刻往他家方向走。
路过那几栋楼时,她还有些后怕,步伐不自觉加快了些,直到走进他家院子里。
周起一直跟在她身后,等进院子关了门之后他立刻问她:“你最近到哪里去了,怎么搞得一身伤?”
丁闻一愣,疑惑道:“最近?”
“你消失了整整十天!你知不知道我都急死了?”
“十天?”她更愣,解释道:“就是那天你去你书法老师家,然后我就出门,结果在中间那栋楼的时候被一个女鬼给吓晕了,然后一觉醒来就是现在了,我以为我最多睡了一天。”
“那栋楼果然有古怪,你这一身伤都是那女鬼弄的?”
“应该是,我当时站在楼梯上,晕倒的时候直接就滚下去了,后面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为什么这次伤了那么久都没好?”
“我也不知道啊。”她无辜摇头,看对面那人一眼凝重的看着她,说道: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
“刘定宇死了。”
“什么?”她大惊,忍不住向他靠近两步,追问道:“真的吗?”
“就你独自出门、我去秦老师家那一天,他死了。”周起说。
“怎么会?”她不敢置信地喃喃,“居然就这样死了吗……”
“先进我房间再说吧。”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里面走去。
丁闻站在原地没动,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她还在门边站着,表情沉痛,便走回她身边,轻声道:“先进去再说吧,这里不好说话,我怕我爸妈随时会回来。”
她闻言挪动脚步,跟着他往里走,有些低落地开口说:“我还是不敢相信,心里有点难过。”
“你那天看到他了吗?”
“嗯,有几个男的在打他,打得很凶。”
“就在他家楼下吗?”
“在楼梯间里,楼下大门关着,也没有人经过,所以没有人听到。”
“你去中间那栋楼,是不是想找帮手?”
“对,因为没有人能看到我,我就想着再去那栋楼看一下,看看会不会碰到什么,或许能帮忙,结果没想到把自己给坑了进去。”她失落道。
周起闻言想摸一下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发现手穿了过去,有些不合时宜的弯唇道:“本来想安慰一下你的。”
丁闻看了眼,便将自己头凑过去,堪堪停留在他掌心中间,说:“这样就可以,有被安慰到了。”
明明触摸不到,他却感觉掌心带了点酥麻,心里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他往楼梯方向走去,边走边嘱咐她:“下次别这样了,不是每只鬼都这么善良的,你又这么弱。”
丁闻站直身体,回答道:“知道了,周起,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他又回头来看她。
“刘定宇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他肯定道。
“不是被人推的吗?”她追问。
“对,公安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是自己投河自杀,而且他投河地点离学校不远,附近有监控也可以证实。”
“跟我之前的答案一致。”她缓缓道。
“是的,没错,所以对方的用意是什么呢?这本来就是事实真相,如果你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它又要怎么对付你?还是说,它其实根本就不管答案正不正确,目的只是在于针对你?”周起将房门推开,让她先走进去。
她揉了揉眉心,沉思道:“其实我心中倒是有了另一个答案。”
“什么意思?”他将门关上,看向她。
“刘定宇不是淹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丁闻说。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遭受了长期严重的霸凌,期间不管是他的父母、老师,还是他的朋友、同学完全对这些霸凌视而不见,最终导致他走上了自杀这条路,霸凌他的人是真凶,而对霸凌沉默的人则是帮手。周起,不管是刘定宇,还是肖诗,他们都因霸凌而死,死于霸凌,死于周围人有意无意的冷漠,他们死亡的真相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丁闻嗓子有些干涩,继续道:“而且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被霸凌杀死的人,相关制度不完善,惩治机制不健全,永远都有人会因霸凌而死。”
周起在旁边长久沉默,最后,他才问:“那我能做什么呢?”
“做个好人。”她看着他,认真说道。
“好,我保证,我以后不打架了。”
丁闻嘴角扬了一下,说:“打打坏人还是可以的,但不要把自己搭进去,还有,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跟我去求几个符,隐蔽点,不要让你妈妈察觉到异常。”
“可以,但我妈她心思比较细,我到时候想想看怎么说。”
她真挚道谢:“好的,谢谢你,周起,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周起:“客气什么,我都会记在账本上的。”
丁闻:“……”
之后她在他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休养了五天,身上的伤才好全。期间周起照常出去,回来后会跟她聊一会儿天,然后两人各做各的事,一般她继续睡觉,他去看书或者打游戏。
有时候还会拌嘴,然后两人生着气互相谁都不搭理谁,一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周起拿到符。
他拿到符的时候没主动给她,进房间时先是在她眼前晃悠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在丁闻说了句“晃来晃去就不灵了”的话后又连忙收进口袋里。
丁闻眼疾手快的从他口袋里将符掏了出来,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周起:“你的脸皮呢?”
丁闻:“我没有脸皮。”
周起:?
丁闻:“嘻嘻。”
她拿了符便往学校赶去,周起心里虽然赌气,但看到她走了又不放心,也跟了上来。
丁闻疑惑地看他一眼,问道:“你干嘛?”
他将脸偏向一边,说:“出去透透气。”
她拆穿他:“你别跟着我了,你们学校这会儿高三也放假了,学校都锁着的你又不能进去,再说了,你就算进去了也帮不到我。”
“谁说我要去帮你了?自作多情。”
她于是懒得管他,自顾自走着,于是周起便一路跟着走到学校。
到了校门口,看到大门确实是锁着,丁闻给了他一个“傻了吧”的表情,径直走进校园。
被铁门拦住,周起不甘心的看着那个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
倒没想到这一幕被路过的人看到,那人惊讶地喊了一声:“周起?”
他一僵,歪过头去,待看到来人后,便有些尴尬的咧嘴冲着对方笑了下:“从有,你怎么在这?”
进了校园的丁闻自是没有关注到这一幕。
因为放假的关系,此时的校园显得安静异常,校内无人打扫,鹅卵石铺成的路上堆了一层落叶。
她循着记忆,走进两次遇到对方的树林里。
南方城市的树木即使是在冬天也是枝叶繁茂的样子,这一片区域在密集的树叶的笼罩下,光线稀稀疏疏的照下来,显得有些昏暗。
她心中带着谨慎,将手揣到衣兜里,不露声色地将兜里那几张符握紧。
然而绕了一圈,除了偶尔吹拂过来的冷风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丁闻走出林子,内心疑惑。
是不是哪片区域没有留意到?她转身打算再进去逛一圈,没走两步余光感觉什么在动,她立刻转过头去看。
什么都没有,教学楼的方向只有几棵树在迎着风摆动。
她心里有某种直觉,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一楼,就感觉到楼梯拐弯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丁闻有些紧张,汗湿的手将那几道黄符捏得更紧了些,才抬步踏上阶梯。
然而到了拐弯处没看到什么身影,只听到楼上有纸张“哗啦哗啦”翻动的声音。
她吞咽了下口水,将步伐放慢,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一张纸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方飘下来。
丁闻呼吸一窒。
那纸张缓缓落到她面前的台阶上,她凝视着那纸张一会儿,又抬头往上望了一眼,才弯腰伸手去捡。
——我是怎么死的?
那字迹潦草,彰显出写字的人心情,丁闻怔了下,又环顾了下四周。
“刘定宇,你出来!我已经有答案了。”她对着周遭的空气喊道。
楼上拐弯处又飘落下来一张纸。
她抿了抿唇,抬步往上走去。
——我是怎么死的?
丁闻捡起纸后,楼上很快又飘下了一张纸,她偷偷将手心的汗擦在裤腿上,握紧黄符,再次抬步,走上去将纸张捡起来。
——我是怎么死的?
楼上又飘下一张纸,她步伐加快爬上去,正待弯下腰,身后突地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立马转身看过去。
面前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她旁边路过,径直飘下了楼。
“刘定宇?”丁闻冲过去,将手扶在栏杆上喊。
那影子将脸转过来,表情平静,唇边微微上扬,弯起一个很浅的笑容,然后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刘定宇!”她又喊了一声,转过身就往楼下跑。
刚刚被一路引着上了三楼,现在又“蹭蹭蹭”跑下楼,等她好不容易踏到一楼的平地时,那影子早就消失了。
丁闻气喘吁吁,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
她擦了下额头的汗,正想再去树林那边看看究竟时,一张纸又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这次她没等纸张落地就伸手接住了。
这次字迹写在背面,丁闻将纸张翻过来。
然后她愣住了。
那原本潦草的字体,此时此刻写得方方正正、认认真真,那几个字仿佛化成了一道轻拂的微风,随着主人消逝而去。
——谢谢你啊,丁闻。
薄薄的纸张写道。
【校园暴力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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