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书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杜老太太敲他门让他下去接的。
“姐？”
“拿衣服？”
“现在就过去吗？”
买电话到家里来，不仅要花一笔钱，每个月都还得交电话费。这会儿大多人家都没有，但偏偏杜家老太太就弄了一个。
宋知玉见到的时候也觉得惊喜，问过她付钱电话机能不能用。
得到的答案是可以。
本来提前记下了电话号码也只是顺手，怕万一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络一下，但没想到前脚刚问完，晚上就用上了。
“就一中那边。”
“之前带你来这里跑过一趟，就你要来读书的地方，还记得路吗？“
一中这边离租房的地方本来就不远，带宋知书跑过一趟，这会儿让他过来，宋知玉也比较放心。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她艰难地给出清晰地指挥。
“我们搁东西的那那间房间里，我在角落里收拾好了的那一堆。你现在骑自行车给我带过来？能成不？带不动就少带点，但快着点给我拿过来，我这里要卖空了。“
宋知玉自己都没想到，她能卖的那么好。
头回出摊，又是摆在学校旁边这种明显更适合卖小吃的地方。正常来想，也就只是过来稍微开个销路，能有进账就挺不错的，没想到直接把自己带来的这些卖了个干净不说，被催着要货不说，还造成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多件折扣和满减是把双刃剑，一百来件衣服听着多，实际上也就这么点，经不起多挑拣。
“老板你家就没有什么别的款了吗？”
“我都挑好四件了，马上就能打八折还满减，可你这边合适的尺码一件都没有了，这可不是我不买啊。”
“你要是不能拿出别的款，这些我可也不买了。”
……
“别着急别着急，已经让人马上把别的送过来了。你刚才不是说要这件绿色上衣的？没有看中吗？”
“不是没看中，我女儿要穿的是s码的，你这就只有l的了，这可没法穿。”
“那麻烦你稍等一下，s码的还有呢，这款深绿色穿着大气又显白。年轻小姑娘穿着合适，抢手的很，别的尺码都被拿掉了，你放心，就算等下拿过来你觉得不合适。你这单我让你等了，没凑到三百我也给你减二十块。”
宋知玉拿了纸和笔出来，本来是为了怕没人买，她在这边守摊子没事做就看看书写写东西，没想到真还用上了。
那些愿意等剩下的衣服送过来再挑拣一下凑到满减的，她都让记了下来。简单地记录了一下他们的姓和现在手上定的是哪儿几件。
因为让他们等了，所以满减的条件就放宽松点。
要是拿过来的还有看中的，就还是凑到三百减三十，但要是没看中，满了两百就减二十，一百就减十块。
当然五件八折这个条件还是不能放宽的。
她说的爽快，记录的也很有条理，让人在旁边等着的，她还找了一盒子手链出来，让小姑娘们可以试试看。
这些也是程煜这回带回来的。
她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盒。
水晶石头的手链，编的很精致，这种要价就贵点。五块一串，对小姑娘们来说，会觉得太贵。但那些铁的塑料的，拿绳子编好串起来看着也挺好看的，宋知玉直接豪爽出价，五毛一根，一堆随便挑自己喜欢的。
这种在别的摊上，都要八毛一块！
还没这边的好看！
顿时，小姑娘们立刻就热切地围住开始叽叽喳喳地试戴起来。
等宋知书推着一车子的衣服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找到被人群淹没的他姐。
然后他就被征了壮丁。
一整晚都在帮忙记账数钱收钱，他姐从他来之后，就再也没管过这边的事情，屁股都没碰凳子一下。拎着那些衣服，和客人们口若悬河，有一些明明没这个意向的客人，挑剔那些t恤说觉得宽大不好看，谁知道他姐凑过去拉着自己的衣摆打了个结，说了两句后对方直接连买三件t恤，愣是凑了个五件出来。
这个结有那么神奇吗？
“大额钞票找不开啦，你们有散的没有？”
”五件加一块一共三百八十块，打八折后是三百零四，再扣掉三十块，你给我两百七十四就行。“
“三百五十还差一点，我们说是满三百减的，但你这里有三件薄衣服，打完折之后不到三百，婶子你再给你自己拿一件呗。”
“薄的上衣一共也才四十几一件，你拿了过来凑到满减，等于十几块就拿到手了。这有什么好贵的，这么一算难道不合算吗？”
“十几块啊，这种质量的衣服，你到哪里都买不到，就算你是制衣厂员工都拿不到这个价格。”
……
宋知书刚开始还腼腆一点，拉着宋知玉问了几次后，立刻熟练起来。
到了后面，甚至开始进入了熟练模式。
连旁边卖手链的生意也能兼顾。
阿姨婶子们关于衣服的刁钻问题，他回答不出来，但小姑娘们为了不同配色的手链犹豫不决，他记完账抽空就冲她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着急，你们慢慢挑。”
“我觉得你们戴起来都很好看，但要是学校老师不让戴的话，还是少买点，回家戴个新鲜就行。”
他长得好看，温声细语的，说话还都是为他们考虑，顿时就把在场小姑娘们的好感值拉到了最高。
还有人来问他几岁了，也是在读书吗？
宋知书坦然告诉她们，自己以前是在乡下读书的，这回高三要来一中这边借读考高三，指不定之后会和大家成为同学。
乡下来的这几个字，本来是很容易引起同学间的轻视。最少最少，也会因为是后来的，生活习惯不同，而不太容易融入集体。
但他长得好看啊。
宋知玉忙完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小姑娘行动效率很高地扒出来了他接下来可能会去的班级，连到时候安排他可以坐在哪个位置都定地差不多。
“行啊，动作还挺快。”
她看了一眼，手链盒子竟然也下去了小半，取而代之的就是堆积在下方另一个盒子里的硬币们。
扎扎实实地放了一整个盒子。
看起来格外晃眼。
“是她们人好，愿意照顾我。”宋知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不是那种占女同学便宜的人，以前是没办法才会收她们给的一点吃食。刚刚劝她们少买一点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个年纪的人兜里钱都不是很多，他怕她们为了攒钱买好看的，到时候克扣自己口粮钱。
宋知玉没多说话，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后面拿来的衣服剩了一小半，放在自行车上都轻飘飘的。他们俩收工的时候，还说了明天还来这边继续卖，五折的优惠还在，要是有兴趣的还能继续来看看。
夜里街头的烤红薯格外的软糯香甜。
宋知玉要了四个，一个是要带回去给杜老太太的，还有一个是怕她弟不够吃。他们俩都是骑自行车出来的，收拾完东西后姐弟俩就头对头地站在街头吃红薯，拿个油纸裹着，掰开里面芯子流着蜜，烫地坠手却又不舍得松开。
“嘶……”
宋知玉呼出一口白气，把滚烫的指尖在自己耳垂上捏了捏，兜里另外一个红薯隔着衣服传递着温度。
她吃了小半个，忍不住掏出那个收钱的袋子看。
从一百多的大钞，再到五块十块的零散钞票，满满一袋子，毛估估地算一下都要有两三千块。
光今天晚上这回，就直接把程煜进货的成本给赚了回来，剩下的都是纯利润。等全部出掉后，小金库可能都要破五位数。
宋知玉低头咬了一大口红薯，把眼角晶莹的泪意给压了回去，然后她豪爽的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一百块的递给她弟。
“给，这是你今晚的帮工钱。”
“不不不，我不能要。”
钱虽然都是他收进来的，但宋知书就没想着要拿给自己，递过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往后连连弹了好几步。
“姐，我不能要你的钱，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种事情，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好帮工不帮工的，你想出来卖东西，喊我一声就是。”
“拿着，我是那种让你干白工的人吗？”宋知玉笑着给他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灰尘，“城里花销大，你在学校别不舍得用钱。我之前就想再给你多补点，就是没找到时机，也怕你不肯要。但现在正儿八经你是帮了忙的，我又不是没钱，想给你发个工钱还不行？”
“放心拿着，我去外头找人帮我，一晚上一百块可能都还不够呢。”
这话说的不太真实。
帮着收钱几个小时给一百，多了是人想要来干，但你还要考虑对方靠不靠谱，会不会偷偷贪墨等等问题。
所以这一百给的倒也算是正常价格。
宋知书又推脱了两回，没犟过他姐，愣是被塞进了兜里。
然后，宋知玉就兴奋地往回赶。
能不兴奋嘛。
马上就要回家数钱啦！
肚子里的晚晚，你看见没有，妈妈在给你赚奶粉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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