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了，我在房间里就懒得开窗眯了一会儿。”宋知玉不动声色地把刚刚的那个话题给带了过去，“周姐，你找我有事？”
“就是上次你和我说的，约妆的那个事。我娘家的一个妹子下个月结婚，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到时候她来试个妆。“周盈看着宋知玉红润有光泽的脸，再看看她面前铺开的那好几张卷子本子，心里感叹她是真的不慌。
明明婆婆在外头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顺，刚结婚没多久就拐了她儿子出去一起住。
可她看起来就是不着急。
周盈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一摊子事，一家子老老小小住在一起，见天地冒出点事来。都是鸡毛蒜皮，这个看着想要，那个便宜想占，时不时还要被阴阳怪气两句，闹得她憋屈地很。有时候还真的很想搬出去住，可她家那个就是觉得一家人住在一起好，有商有量还能有老人帮着照顾孩子。
照顾？
呵。
是照顾别人家的吧。
她闺女儿的饼干都要抢了来分出去，还美曰其名说什么两个孩子都有才公平。
呸！
和她要布料做衣服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公平呢？
想想自己再看看人家，羡慕就有点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她点了点窗外，压低了声音问宋知玉：“你们真搬出去了？”
“嗯，挑了个带院子的房子，就一中旁边。”宋知玉挖了一勺面霜当做护手霜涂在手上搓匀，她没有错过周盈眼里的羡慕，说话的时候就更多地提到了那边的便利条件：“走出去就是街道，想买点东西更方便，就这么几天，我胖了三四斤呢。”
“你胆子可够大的，”周盈有些咋舌，“你就不怕你婆婆闹腾起来？”
“原来其实也没想搬出去住，只是你知道我想做点小生意，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而且我弟正好到城里来读书，我自己也弄了个名额去听课，趁着肚子里这个还不太闹腾，今年能下场试试看。”
读书的事情瞒不了人，就算她现在不说，等之后要考试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人知道。
宋知玉随便一想就知道那些人可能会说点什么。
比如——
都结婚了怎么还那么闹腾，考大学？她能考得上吗？
又是做生意又是去上学，她还真不消停。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每天往那些高中生的地方钻，心里也没有一点数。
……
擅长攻击弱点的闲言碎语，总是拥有异常强大的攻击力。
以宋知玉自己为例子，她这种在学校成绩不错，有一定可能性可以冲击一下大学的女孩子，其实不在少数。
在她的记忆中，她身边的女同学越来越少，但留下来的人里，学习成绩都还不错。
没有一个高中的女孩子，学习成绩会在中等以下，基本都位于班级前十来名这个样子。因为如果她们成绩不够好的话，她们早就没有了出现在教室里的资格。
不是家里人逼迫，而是在大众眼里，女孩子少读点书没什么，读不出就应该早一点去嫁人生孩子或者打工赚钱。
而她们这一类幸运又努力的，在课堂中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的女孩子们，在高中毕业后，又会迎来一次极大的筛选。
她们大多数人都会嫁人。
有时候人总是会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就像是宋知玉，她在嫁人之后，都没觉得自己会放弃学业，当时她还想着找个班上，赚点钱，然后晚上的时候多看看书，跟着弟弟一起去考试。
一次没过也没关系，再试试。
一直没过更没关系，还有面向成人的一种教育机构。
总之，想读书的话，感觉怎么都能够有办法。直到生活给了她沉重的一击，直接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憧憬，她被迫在短时间内就强大起来，成为一个捍卫孩子的母亲，从而丢掉了自己的那些梦想和期盼。
对于她而言，她的不幸来得猝不及防。
但对于更多嫁人的女孩子而言，她们的梦想是在鸡毛琐碎的日常中被一点点磨灭的。
宋知玉以前会低头，她在意这个在意那个，总是想在别人口中获得一个好评价，不想落人口实。可实际上，越是在意就越是会被束缚住。
现在的她，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早就没那么在意了。再说了，想要堵上那些人的嘴，其实也容易地很。
能够做到她们认为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行。
宋知玉看着周盈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觉得她这个时候还要去考大学不太合适，她是出于好心，所以她也就解释了两句。
平铺直叙地告诉她。
“我现在还年轻，趁着年轻不去做这些事情的话，年纪大了就更加没法做。”
“怀着孩子读书，你看着觉得是很辛苦，可等她生下来后，那我岂不是更加没有空闲时间了？”
想要去做自己的事情，想要不被家庭琐事给困住，她得赚钱才行。
保姆月嫂什么的，哪个不要钱？
周盈一怔，她突然想起来，她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她会和朋友嬉戏打闹着经过学校的荣誉榜，看着上面张贴的今年考上大学的学长学姐们，然后憧憬自己未来能够考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她就嫁人了。
她不是说她老公对她很不好，也不是说现在的生活过的很痛苦，相较于大多数人，她的生活已经很幸福。
可是……在偶尔想到那个站在荣誉榜前面的自己时，总是会觉得有一点遗憾。
本来想劝的话被她自己给咽了回去，她打量了两眼桌子上的那些卷子，突然露出一个羡慕的笑容：“你说的很对，我当时要是能有你那么大的魄力就好了。”
“那我就提前祝你能够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对了，你还没和我说呢，下个月能抽出时间来吗？“
“当然能，”宋知玉示意她看自己满满当当的梳妆台桌面，“我可是都准备齐全着呢，她什么时候来，约了时间就行，不过不是在这边，要到我租的屋子那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下个礼拜天不行，我得回乡下一趟。“
周盈：“你家里喊你回去看看？”
“不，前不久才回去过，哪里有那么多要看的。”宋知玉对她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这段时间结婚的人多，那边约了我到时候给她化妆，两边时间是错开的，应该不至于耽搁你妹子那边。”
“你记得提前和你妹子说要多用面霜擦脸。”
“知道，都要结婚了，她还不好好拾掇她那张脸，她妈都要骂她。”她们俩笑谈了两句，周盈瞥了瞥门外，没听见声音，压低了声音问她。
“你听到消息没？单位这边最近可能会发福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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