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娘子说,她一定要做一顿饭,招待霜儿和季粤一行。盛情难却,而且季粤也真是饿了。他吩咐土兵在堂屋里坐着,自己和霜儿站到了山口。
霜儿说:“季叔真是能掐会算。知道我这里有事,带这么些人来。”
季粤笑着说:“我送屠户回去,一路看到好几个拿刀的山民。我再不带人来,脖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霜儿娇笑着说:“反正是季叔救了侄女。今天的出山银子,我不能要。”
季粤问道:“霜儿,你母亲的礼是全了。父亲那儿,又怎么交代?娶不娶是他的事,能不能娶?却轮不到你干涉。你跟渡娘子结拜,让他娶不了妾,后果你比我清楚。”
霜儿微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季叔。你救救侄女呀。
我呢,其实谁都不偏向。只是弟弟还小,家里只有和和睦睦的,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呆着。可不想每天劝完这个,又哄那个。要是打架就更惨了。像季叔那样安定的家庭,毕竟不多——”
季粤打断说:“听你这意思,苏知州官人,把我供出去了?连你都知道了。”
霜儿嘻嘻笑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呀。不过,母亲倒是有交待我办点事。我怕办不好,又不想老看背影,就一口回绝了。人情,都是赚出来的。
季叔,你要是念侄女还小,需要关爱,做点什么温暖的事。侄女会记在心里。”
季粤又好气又好笑,说:“这人情确实不小。这样吧。我问你,为什么你到不熟的人家里,他家的土狗老是要叫呢?
想通了,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假如,庚四这山上也有土狗,别的狗在山下过,一般都不会吭声,往前走了。所以都相安无事。
山下的狗也知道,土狗管着这片山,想干点事瞒它,很难的。远方山高海阔,何处不可容身呢?”
霜儿笑着施礼说:“谢谢季叔,不过以后打比方,还是用人。听着怪怪的。幸好季叔没说是野狗,不然听着可难受了。”
两人相视而笑。霜儿说:“不瞒季叔,我原来想在辰州,找个地方先安顿渡姐姐。不过又担心她太美,实在招人注意。正权衡不下呢,有季叔这话,我心里有底了。”
季粤忙摆手说:“千万别!大的就够折磨人了。小的更惹不起!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是你们父女,母女的事。扯不上我。”
霜儿一笑回身,来灶屋帮渡娘子做饭。
渡娘子见了霜儿,说:“妹妹是官家小姐,怎么能下厨呢?你去歇着吧。”
霜儿一边帮她打着下手,一边接话说:“我生在谁家,你都是梵姐姐。姐姐这么忙,妹妹帮手做些活,是应该的。只是刚才和季叔谈点事,耽误了。你别怪我就好。”
渡梵尘听霜儿说得真诚,就笑了笑,继续在灶台忙碌着。
霜儿去灶下添柴,等火苗蹿上来了,她看着渡娘子,问道:“姐姐知不知道帷帽?”
渡梵尘摇了摇头,说:“没见过。是什么呀?”
霜儿说:“东京城里,娘子们用的一种帽子。前面有黑纱,白纱也行。带着这帷帽,别人就看不清自己面目。”
渡梵尘立刻就听懂了,轻笑着说:“你是说我太惹眼,跟着你很麻烦。不是啊,你也很漂亮呀,又年轻。”
霜儿笑着说:“多谢姐姐。夸奖的话,我从不嫌多。姐姐都夸我了,我送你一顶帷帽吧。以后呢,一路去东京,姐姐的美貌,就我一人偷偷看,好不好?”
渡梵尘抑制不住欣喜,问道:“真去东京啊?那义兄不知道我走了,怎么办?”
霜儿说:“你们平常怎么联络?”
渡梵尘想了一下,说:“在山下挂篮子。不过,如果我们都在山里,又想让对方知道,就在你刚才看到的柱子上,拿饭粒粘一张树叶,盖掉自己名字。”
霜儿说:“这好办。你就用树叶,盖掉你刻的那句,‘同去,渡梵尘’。在盖之前,只把‘同去’,改成‘先去’,就可以了。”
渡梵尘应允了。两人又继续忙碌。
饭菜上桌,大家都赞不绝口。渡娘子从小帮着母亲做饭,张罗一桌菜,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她应酬了一两句,就和霜儿去灶屋吃饭了。
饭后,霜儿和渡梵尘先行。季粤他们远远地缀在后面。
到了辰州城外,霜儿去寻了一个老实农家,给了些银子,让渡娘子先住下。
她又留了一张季粤的名帖,一把短刀,一些碎银,都放在在渡娘子手上,要她暂时不要出门。霜儿跟农家娘子讲,对外只说渡娘子是她娘家侄女,要嫁到城里去,夫家安排妥帖了,就会过来接的。
回到府衙,苏知州见女儿平安回来了,很是高兴。他说:“谢天谢地。季粤真是乱来,要带你去山里玩。出了事,他拿什么赔我女儿?”
霜儿娇嗔道:“爹爹,是我求季叔的。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怪季叔,下次不会了。”
苏知州说:“哼!还有下次?章家来信了。章相爷的儿子,章老四,要办归宗宴。你亲爹爹叫你回去。反正你也要出阁了,我再舍不得,也没办法。”
霜儿又惊又喜,说:“爹爹,养大的时候,你和娘最辛苦了。凭什么他写个条子,你就放人?”
苏知州眼圈红了,假意斥责说:“没大没小。什么他?那是你亲爹!大家同年一场,也是有缘。我们也不白养。霜儿嫁了相公,我回到东京,你还会来苏家,看爹爹的。是吧?”
霜儿牵着苏知州衣角,哭着说:“爹爹对我最好了。我永远是苏家的女儿,苏暖霜。才不要进那狠心的章家呢。早干什么去了呀?他以为是种野菜呢,一把草籽下去,就等着收了。”
苏知府被逗笑了,说:“傻女儿,野菜不是种出来的,白菜才是。”他想了想,又说:“我联系了排帮。他们方帮主,去了资水。这样,我派季粤送你,从辰州去梅山,到资水上的马埠。
在马埠,有排帮的人等你。从那儿去洞庭湖,再到ez。章家专门有人在ez设点接待。
为了方便,你改名叫曾暖霜。这样,别人就不会想到,你是我女儿。也省了很多麻烦。”
父女说完,霜儿去宅子里见母亲和弟弟,又流了一回眼泪。在苏家十六年,她一直都讨人喜欢。听到她要走,仆人和婢女,哭成了一片。
第二日,霜儿拜别了父母,上了驴车,和季粤出辰州城来。到了城外,她去接了姐姐渡梵尘,真的送了她一顶帷帽。渡娘子接来,戴在头上,大小正合适。
两人一起坐车,季粤骑马跟着,往梅山来,几日后到了马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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