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低头看着李钺,陛下的演技向来是不怎么样的,他现在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又被人梳了毛大猫,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好开心”四个大字,他竟然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还生气。

    她微微歪过头,唇角含笑,表情有些玩味,她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李钺大概是知道自己骗不到阿弗了,阿弗刚才亲的太快了,他现在想回味都找不到感觉,李钺努力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他对孟弗道:“你刚才擅自亲我了,快过来让我亲亲。”

    结果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憋不住先笑了起来。

    孟弗也跟着抿唇轻笑,眉眼弯弯。

    日光和暖,鎏金的香炉上飘出袅袅的青烟,萦绕在四周。

    李钺昨天晚上看了几本话本,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他觉得自己昨日才与阿弗牵了手,需得慢慢来,不要把阿弗给吓到,结果今早却是被阿弗给吓了一跳,陛下被人白占了便宜,面子往哪里搁啊!必须得把面子给找回来!

    见孟弗不来哄自己,陛下干脆自己站起身,转向孟弗。

    孟弗仍是停在原地,陛下向前走了一步,陡然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他的影子笼在孟弗的身上,仿佛已经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这一步像是踩在孟弗的心上,她的睫羽轻轻颤了一颤,心中无数思绪交织在一起,又随着陛下脚步落下轻飘飘地全部消散,只剩下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陛下可能还是担心轻慢了孟弗,他低下头,抬手轻轻撩起孟弗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问她:“阿弗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孟弗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她也知道,她现在只要说一句不要,陛下定然会退开。

    陛下生得高大,几乎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像是一只在猎食中蓄势待发的猛兽,她仰起头,对上陛下的眼睛,他的下眼睑略微收缩,黝黑的眸子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又里似有火焰在跳动。

    孟弗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对他点头。

    李钺伸手小心将孟弗揽入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将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抬手抚过孟弗的脸颊,他呢喃着说:“我不做什么,我就是想亲亲你。”

    其实昨天晚上李钺从暗卫那里没收风月话本的时候,还有人暗戳戳在里面夹了两本避火图,李钺看到的时候简直是一言难尽,当他是傻的吗?他都二十三了,能连这个都不懂吗?

    他的手掌粗糙火热,嘴唇沿着孟弗的脸颊停在她的唇角,亲了又亲,孟弗仍是微仰起头,承受陛下这些的雨点般亲吻,她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快要爆炸,她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近,孟弗以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镇定自若,刚才亲吻陛下的脸颊后虽也紧张羞赧,但不至于让她失态,甚至还能迅速调整好情绪,欣赏一下陛下的窘态,然此时面对陛下的亲吻,孟弗终于有些不知所措。

    李钺可能是觉得眼前的姿势还不够亲密,他转身坐下,将孟弗抱在自己的腿上,他很少在孟弗的面前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但他的天性中始终是带有几分凶狠与掠夺的,他的吻起初还算温柔,到后来却是恨不得将孟弗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他的唇擦过孟弗的嘴唇,孟弗呼吸一窒,微微掀开眸,正好对上李钺的眼睛,她到底是没有退缩,配合陛下张开双唇。

    她是侧坐在李钺腿上的,陛下的两只手箍在她的腰间,他们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陛下的手掌很热,她的身体仿佛是从陛下触碰的地方开始融化,她依稀间看到上元节漫天的灯火,有千万盏河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少年手中石子被投进水中,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倒映在里面的影子也跟着破碎,但在不久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许久后,这个长长的亲吻终于结束,李钺抬手拨开孟弗额前垂下的发丝,她淡色的唇微微张开,脸颊泛起一抹绯红,眼睛则是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当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显得格外潋滟多情。

    李钺从来没有见到孟弗这个样子,顿时觉得紫宸殿里似乎有些太热了,他该喝一杯水来压一压身体中的燥热,可他还是不舍得把怀里的孟弗放开。

    他与孟弗交换身体的那段时间里,即使他极力想要避开某些不该看,不该触碰的,可在日常当中还是免不了那些接触,但那时陛下是个正人君子,绰号“柳下惠”,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而现在阿弗衣服完整地坐在自己的怀中,陛下的脑子里却装着一堆不太纯洁的废料。

    这太不应该了。

    陛下反省了一下,然后还想继续。

    “阿弗……”李钺声音低沉,略微带着沙哑,他似轻叹了一声,“我的阿弗。”

    孟弗嗯了一声,回他:“陛下。”

    李钺低下头,嘴唇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引得孟弗一阵轻轻的战栗,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用双手攥住李钺的衣袍,她听到陛下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好想现在就与阿弗成亲。”

    孟弗心中一软,等到李钺抬头后,她微微前倾了些,在李钺的唇角啄了一下算是安慰,然后迅速退了回去。

    李钺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燥热了,不过他心中有数,在没有大婚之前,在阿弗没有成为他的妻子之前,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他都清楚。

    他只是有些等不及了。

    李钺从前以为自己是不好女色的。

    不好个屁!他就想亲亲她的阿弗,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

    高喜进来时便看到这二位正抱在一起,卿卿我我,高公公虽然没有这些世俗的欲望,但是也对此情此景表示理解,年轻人嘛,尤其是陛下,这二十多岁了才喜欢个姑娘,现在情不自禁那都是在情理之中,要是跟他一样没有这种欲望,那才是真的出问题。

    高公公很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到陛下,可要是依着陛下的心意,等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亲完。

    孟弗是先注意到高公公的到来,她双手抵在李钺的胸口,稍微用力将陛下推开。

    陛下还没亲够呢,正想再亲亲她,察觉到孟弗的抗拒,他动作立刻就停下,只是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好像在说,怎么现在停下,他要生气啦。

    陛下实在是太可爱了,孟弗一下就忘记这位可爱的陛下刚刚是怎么气势汹汹夺去她的呼吸,她小声提醒他说:“高公公来了。”

    李钺抬起头,果然见着高喜站在殿门口,他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耐,高喜收了陛下的一个眼刀,但这也没办法,他再不进来,太后那边就该等急了,他出声道:“皇上,太后让您过去一趟。”

    李钺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在孟弗的唇角又落了一吻,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等到孟弗站起身,李钺又为她将有些松散凌乱的衣裙整理好,然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

    孟弗往高公公那边看了一眼,高公公还是站在门口,微微躬着身体,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自己不知道刚才紫宸殿中都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孟弗抬手按了按额角,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做出这样荒唐且疯狂的事来。

    若是将刚才的事说给从前的自己听,一定会觉得她是发了疯。

    她和陛下不过是昨日才通了心意,今日就这样,进展确实有些太快了,不过这世间向来有人白头如新,也有人倾盖如故,她就是很喜欢很喜欢陛下,陛下喜欢与她亲近,她何尝不也一样呢?

    她离开了侯府,离开了孟家,挣脱过去的束缚,她现在是自由的,她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努力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意了。

    太后在慈宁宫里等了多时,才见到孟弗与李钺一前一后来了,她从高喜口中得知皇帝一大早上换了一身打扮出宫接人去,太后听说他还是专门换了一身粗布衣衫,扮作车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他聪明吧,要不是自己点醒了他,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喜欢人家姑娘,可说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吧,他又能做出这种事来。

    太后问了孟弗两句和离的事,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姑娘与之前见到的又有些不一样了,没想太多,只以为孟弗是被和离影响,不免心生怜爱,语气愈加的温柔。

    问完孟弗了,太后转头看向李钺,她也不避着孟弗,直接开口对李钺说:“皇上,哀家知道你是急着想要阿弗进宫,不过阿弗毕竟是刚刚才与宣平侯和离的,你至少要等个半年吧。”

    李钺皱眉道:“半年是不是太久了?”

    他原本以为两三个月就好了。

    太后道:“半年哪里久了,要哀家说,等上一年才好。”

    一年过去,众人早就忘记孟弗与谢文钊和离这事,最好那个时候谢文钊又娶了一妻,即便知道皇帝与孟弗在一起了,众人也不会往君夺臣妻这方面联想,半年虽然没一年那么长,但也能凑合着吧。

    也好在之前他们两个掩饰的不错,没人发现,太后甚至想着要不要安排个宴会,让众人知道现在李钺对孟弗还不熟悉,可她对她这个儿子的演技不是很有信心,到时候眼睛盯着孟弗不放,那就弄巧成拙了,此事还得再细细琢磨一番。

    李钺确实不希望孟弗听到任何与她有关的风言风语,他转头问孟弗:“阿弗,你觉得呢?”

    孟弗点头:“我觉得太后说的对,此事还是晚一些吧,陛下您这段时间不是还要忙着武官入朝的事吗?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她也正好把手上的书给写完,昨日去书坊把三篇稿子拿给老板后,老板立刻就收了,并请她快些写。

    李钺嗯了一声,颔首道:“阿弗说的有道理。”

    太后:“……”

    这真是他儿子吗?不会是被人给夺舍了吧?

    孟弗与李钺交换身体的时候,太后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竟开始怀疑了。

    太后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而后安抚李钺说:“放心吧,哀家会常常召阿弗进宫的。”

    “阿弗整日这么来回走,也很累的。”李钺道。

    太后:“……”

    她对李钺道:“你身体好,那你出宫看阿弗去。”

    太后就是随口说的,哪曾想李钺还真认真道:“我正好打算把阿弗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孟弗抬眼看向李钺,李钺见她看过来,对她笑了一笑。

    早知如此,她选宅子的时候应该选一处离皇宫近的,只是离皇宫近了,认识她与李钺的人也多,也并不是件好事。

    九王爷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只苹果,从他们进来后,他就一直歪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李钺,一会儿又看看孟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等到他们都不说话了,九王爷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孟弗面前,把手里的苹果送给孟弗,他声音清脆道:“给你。”

    孟弗接过小王爷送来的苹果,笑道:“谢谢殿下。”

    小王爷比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好出太多了,他现在不仅可以说话,还能用简单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将自己融入到他庞杂的世界当中。

    太后见状笑道:“他果真是喜欢你。”

    等到孟弗与李钺离开后,太后脸上的笑意全部敛去,她转头对周围的宫人道:“让宫人们都把嘴巴闭紧了,哀家若是听到说了半点不该说的,要了他们的脑袋。”

    当年先皇驾崩后,李钺直接放了一大半的宫人出宫,连带着妃嫔们不管是有子嗣的还是没子嗣的,也都被送了出去,李钺甚至允许她们在宫外再嫁,大部分宫妃都不敢生出再嫁的心思,可也有先皇驾崩前一两年被送进宫里的小姑娘,连先皇的面没见到,她想要再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家里的人不允许,李钺干脆派人送了笔嫁妆,那些人也就老老实实闭上嘴,听说现在小两口过得也不错,之后陆续又成了几对。

    先帝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妃嫔们又嫁人了,不知道陵前的草是不是生得更绿一些。

    而陛下登基至今,后宫空无一人,没有争风吃醋的那些糟心事,也就少了许多的是非,管起来也容易许多。

    太后抱起九王爷长叹一声,她年少时也曾想要得一心人,希望那人将她好好的放在心上。

    先帝只爱她年轻时的颜色,何太医在李钺被派去北疆后,也娶了妻,他们二人再也没见过面。

    她没有这个福气,她希望孟弗得到圆满。

    下午孟弗待在紫宸殿里,李钺把孟雁行给召进宫里,询问他的《男德》编写得怎么样了,他现在看孟雁行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等看完《男德》的前几章,就更加生气,张口想要训斥,屏风后面的孟弗稍微发出一点声音来,李钺找了借口离开,到内殿中与孟弗谈了一会儿,出来后对孟雁行仍是一副愤怒的面孔,倒是没怎么骂他,不过他说的话也没让孟雁行有多好受。

    女子在《女诫》中对自己要求那么高,男子怎么可以落后呢?

    而且看看人家《女诫》写得是多么的谦虚低调,《男德》能不能学着点,作为男子不应该更加虚怀若谷,更加谦逊待人,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吗!

    除了拾人牙慧还会什么?前人都已经写过的东西就不要再写了,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孟雁行心里知道陛下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身为男子,始终有些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今日被陛下说了一通,他连连应是,回去重写,他一边要编写《男德》,一边还要教孟瑜读《女诫》,随着对《女诫》的深入了解,他写起《男德》来倒是愈加的得心应手了些,就是有时候他会突然间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在教了孟瑜两天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孟瑜比起孟弗实在不够聪明,她还不用心,孟雁行时常要被她气得头晕眼花,更可气的时候有时候引用典故来训斥她,她都听不明白,回忆起自己从前教孟弗的日子,孟雁行不免要将她们进行一番比较。

    而孟瑜听到这些话更加不平,凭什么她在孟雁行的心里总也比不过孟弗?当初被孟雁行重点管教的人是孟弗,要嫁给太子的是孟弗,今日孟弗都被孟雁行赶出孟家了,她怎么还比不过她?

    孟瑜本就愤懑不平,不久后听到孟雁行与孟夫人商量要将她嫁人,孟雁行挑中的人是他的学生,现在还只是一介布衣,孟雁行说他日后一定大有所为。

    孟瑜才不管日后怎么样,她才不想嫁给一个平民,只是在帝都中能冒头的官宦人家里,对她有意的,来来去去就只有一个谢文钊,而因当年的事情败露,这段时间谢文钊待她有些冷淡,她如果想要做侯夫人,就得想办法哄一哄他。

    想到是孟弗主动与谢文钊和离的,孟瑜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暮色四合,冷月悬空,李钺驾着马车将孟弗送回家,他扶着孟弗下车,见街上无人,就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结果院子里站着青萍。

    青萍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他们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小姐竟然真与这个人……

    孟弗被青萍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将手从李钺的手中抽出来,倒是李钺还不满足,把脸凑过来想要讨个吻,被孟弗在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才转身去拴马了。

    等李钺出去后,青萍忙走过来,气嘟嘟地向孟弗打听道:“小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孟弗没说,只笑着问她:“青萍觉得呢?”

    青萍能听出孟弗语气中的亲昵,也能感受到小姐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

    但这人不会真就只是个车夫吧?不会吧!

    小姐莫不是被人骗了吧?难不成她就是为了这个人才想要与宣平侯和离的?

    小姐聪明一世,怎么在这种事上犯起糊涂来,虽然那车夫身材好,长得也不错,可毕竟是个车夫啊!小姐若实在喜欢,留在侯府里养着也行,反正侯爷也不怎么去霁雪院。

    现在却为了他离开侯府,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青萍越想越愁,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孟弗问道:“那他真是个车夫吗?家里是做什么的?”

    不会是个车夫世家吧?

    孟弗刚要开口,李钺从另一边走进来,对青萍说:“我不是车夫。”

    青萍刚想松一口气,就说他们小姐的目光不会太差,结果听到李钺继续道:“我是个管事的,管些小事。”

    青萍的五官再次皱起来,什么管事?哪家的管事?好像也没比车夫强到哪里呀!

    而且一个管事的早上晚上不做事,专门来给他们小姐赶车,肯定不受主人家待见,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孟弗抬眸向李钺看去,见陛下正对她眨眼,抿唇轻笑,没有拆穿他。

    可真是管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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