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他们把成堆的生蚝用箩筐挑到了砖窑附近,其他的叔叔们则在砖窑这儿,用匕首、单柄鱼叉等工具将生蚝撬开,贝肉放进木桶里,壳就扔到一扔晒干。
贝壳的壳经过锻烧以后就成了天然的石灰,呈碱性。
当然了,海鸥岛、正义岛环海,土壤本就偏盐碱性;但是贝壳烧成的石灰同时也是上好的建筑材料。现在双岛正好需要进行大量的基建,石灰可是好东西。
之所以把生蚝都拿到这儿来撬壳,也是叔叔们的懒汉行径。
——要是直接把几百斤生蚝挑到半山腰的食堂那儿去,到时候撬完了生蚝还得再把几百斤的壳再运下山来。
倒不如直接在山下撬好了,把生蚝肉送上去,壳就留在这儿,晒干了以后送进砖窑!
栀栀蹲在一旁,学着叔叔们用蚝壳撬蚝壳的办法,笨拙地试了试。
蚝壳很重,也不是很容易找到一个壳正好是半开的,并不容易撬开。栀栀蹲蚝山边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只悄悄开出半边壳透气的生蚝……
赶紧手忙脚乱的开了,贪心的“啊呜”一口吃掉鲜美清香的生蚝刺身!
叔叔们哈哈大笑。
又有人投喂给栀栀两只生蚝,栀栀也高高兴兴地吃了。
陶容冶忍不住说道:“栀栀,适可而止吧,当心拉肚子。”
栀栀点点头,站起身和叔叔们打了个招呼,上了山。
陶容冶和傅明宇帮着把叔叔们,将已经拆出来的两桶生蚝肉给提溜上半山。
栀栀跟在他俩身后,因见木桶里有一只生蚝实在肥美鲜嫩……便飞快地拈了起来,塞进嘴里。
陶容冶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你回去吃点儿肠康宁吧!”
栀栀嗯一声,快活地嚼起了鲜美肥腻的生蚝肉来。
到了食堂,陶容冶和傅明宇将两大桶生蚝肉拎到门口就离开了。
栀栀看到春芽婶子她们正在冲洗蚝肉,便凑了过去,问道:“婶子,今天咱们要熬蚝油?”
春芽笑道:“那可不!”
“你们以前不是住在山上么?怎么还会熬蚝油呀?”栀栀问道。
金梅笑道:“前几天上东陵岛去拿面粉的时候,看到她们在做,问了几句、守着她们看了半天……就学会了!”
栀栀很是敬佩,“问了几句、看了一会儿就会了呀?”
春芽哈哈大笑,“简单得很!你看了你也会!”
接下来,栀栀就见识到了熬制耗油的过程。
为了不占用灶台,以影响到正常的晚餐,婶子们用砖块垒了四个简易灶,将白白胖胖的生蚝肉洗净之后,分别投入四口大锅里,倒入干净的山泉水开始煲煮。
水开之后,抽去灶膛里的部分柴火、减轻火力,继续煲煮一小时左右。
将锅里的蚝肉全都捞出,剩下的蚝汁继续用小火炖煮。
接下来,婶子们生起火堆,架起竹篾烤盘,将刚刚才从锅里捞出来的蚝肉用小火烤干……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天黑时分。
栀栀当然并不是一直守在这儿的。
看了一会儿她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儿。晚饭时分,她和小伙伴们过来围着烤架和依旧在滚煮着蚝汁的大锅看。
放在烤盘上的蚝肉,本来是肥肥白白、只只饱满的;但现在,个头急剧缩小。原本有鸡蛋大小的蚝肉已经缩成了蚕豆大小,也不再是雪白莹润的,而是变得了黑黑小小的。
栀栀明白了,指着烤盘上的丑不拉叽、黑不溜秋的蚝干,“蚝豉!”
婶子们大笑了起来,“对,就是蚝豉!”
洪禾禾她们叽叽呱呱地问,“……蚝豉是什么?”
栀栀舔了舔嘴唇,说道:“蚝豉的用途和干贝差不多,可以用来熬粥、炖汤、焖猪肉、烧萝卜莲藕什么的……熬粥的时候放一点儿蚝豉和瘦肉进去,出锅前洒点儿姜葱,再用盐末调味,很好吃的!”
洪禾禾还没试过这种吃法,不由得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试试!”
然后又“嘶”了一声,“可是我们没有瘦肉啊!”
方丽娟想了想,说道:“好像今天晚上吃鸡,那鸡汤要焯水。咱们能不能把焯过鸡肉的水保存起来,明天就用那个水儿来熬粥?也不一定要吃肉嘛,沾点儿肉味儿就行了。”
于露连忙说道:“我马上去找甜甜,今天是甜甜负责做饭!”
这天晚上,知青们既没有吃上蚝油,也没吃上蚝豉。
因为婶子们说,蚝油还得熬上一整夜的。
至于蚝豉么,明天一早可以用来熬粥试试。
第二天轮到陶容冶做饭。
一大早的,女知青们全都聚集到食堂那儿,守着陶容冶熬粥。
将这一季新收获的优质大米淘洗干净,淘米水留存起来用来浇菜,掺上头一天晚上留存下来的焯过鸡块的水,架锅开煮。
同时抓上两大把已经被烤得黑黑干干的蚝豉用清水漂洗一下,也一会儿扔进锅里。接下来再去洗姜葱,拍碎切成末备用……
大火将锅里的米粥烧得疯狂翻涌。
陶容冶抽去灶膛里的部分柴火,让火苗变得温柔了起来,然后盖上了锅盖开始焖煮。
其间,他拿出面粉和面,倒了些香油、香葱、盐末在面粉里,和好面饼之后让醒发一会儿。接下来另起灶膛,用一丁点儿猪油来炒了些佐粥的腌菜。
陶容冶又看了栀栀一眼,微微一笑,拎着篮子上了后山,掰了不少白菜叶子回来。
——之所以不将整一颗白菜砍回来,是因为白菜叶子被掰掉之后,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直接砍走一整颗白菜,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重新种出来……
陶容冶又做了一份清炒大白菜。
接下来,面团也已经醒好了,陶容冶用擀面杖将面团做成一个个的饼子,生火上烤架烤熟,这是烤葱油饼了。
清晨七点整,陶容冶拿着小铁锤走到食堂门口,敲了几下铁瓦。
女知青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蚝豉粥!蚝豉粥!”
“我竟然有一点点小激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南陵这么长时间了,也是偶尔有看到本地村民弄来吃,据说是很有营养的补品诶,可我从来也没吃过,不知道是啥滋味呢!”
“诶栀栀,你以前吃过蚝豉吗?”
“嗯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我妈托人找了些蚝豉过来熬粥给我吃……”
片刻,其他人陆续来到了食堂。
女知青们帮着陶容冶分粥、分饼子、分腌菜。
今天的早饭,说简单也很简单,一共就四样:每人一大碗蚝豉姜葱粥,每人三个葱油烧饼,再加上炒腌菜与清炒大白菜这两份佐粥的小菜。
平时呢,大家会在一日三餐时聊聊天什么的。
今天格外不一样。
人人都拿着瓷匙慢慢的将热粥吹凉,再小心品尝。
天!
蚝豉粥这么好吃的吗?
白粥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唯一的点缀就是翠绿的葱碎。
可是,大米的香气浓郁扑鼻,蚝豉的气味比较特殊……严格说来,它似乎带着浓郁的海腥气,但是,粥水里又带着鸡汤的香气,这三种香气相益得彰,构造出奇妙的平衡感!
味道呢,既有大米的甘润,又有着鸡油的微甜,再衬上蚝豉的咸鲜,以及恰到好处的盐末的滋味……
最后衬上姜葱的提鲜与衬托,这蚝豉粥也太好吃了吧!
一时间,食堂里静默无声。
只有时不时瓷匙轻触碗沿的声音、轻声吞咽粥水的声音不时响起。
半晌,姚叔突然来了一句,“这个蚝豉可是好东西,很补的呢!”
春芽婶呛了他一句,“很补身?那你们以前怎么不做?”
姚叔嘿嘿笑,“以前……懒么!再加上,就是做出来,又给谁吃呢?”
栀栀心里一动。
——算起来,棠娘也快生了,过几天也到了一月一次去探望她的时间了。到时候带点儿这些蚝豉过去给她吧!
洪禾禾在一旁嘀咕,“就是不知道蚝油好不好吃,如果蚝油也好吃的话……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去兑酱油了啊!生蚝又能拿来做成蚝油替代酱油,又能晒成蚝豉煮粥焖菜……”
李晴玉戳了戳洪禾禾的脑门儿,“你啊,真是个傻子!”
“我哪里傻了!”洪禾禾不服气地说道。
李晴玉说道:“因为蚝油太金贵了呀!你想想看,酱油是用什么做的?”
“黄豆啊!”
“蚝油呢?”
“生蚝啊!”
李晴玉,“做酱油呀,主要是费时,时间长,原料是黄豆,不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可是做蚝油啊,一来这是生蚝打捞费时费力,二来是……你也亲眼看到的,要烧那么多的柴火!三来呢,四五百斤的生蚝,只出了八十斤蚝肉,最后提炼出十斤左右的蚝油……”
洪禾禾明白了,“那确实蚝油可比酱油贵多啦!”
春芽婶笑道:“没事儿没事儿!酱油么咱们自己就会做,而且咱们仓库里也有黄豆!过两天有空了咱们就做黄豆……今年咱们先这么将就着,三不五时的有了空就弄点儿蚝油,没有空呢,咱该去找人兑酱油的那也没办法……到了明年啊,咱们就能吃上自己酿造的酱油了!”
洪禾禾赞叹,“婶子你们也太能干了,连酱油也会酿!那不如连醋也一块儿做了呗!对了酿醋要做什么原材料来着?”
方丽娟骂她,“你还个种田的知青呢,五谷不分!丢人不丢人!我虽然不会酿醋,可我也知道……酿醋的原材料是大米啊!”
洪禾禾讪讪的。
春芽婶笑道:“这酿醋啊,咱南方用糯米、或者大米,北方用高粱或者麦麸……酿造出来的味道啊,各有各的味儿!但我们原来在珍珠山的时候,喜欢用糯米来酿造……”
洪禾禾立刻吼方丽娟,“听到没有,酿醋可不一定要用到大米!”
方丽娟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但是大米也可以酿醋啊!”
众人笑眯眯地看着两小姑娘斗嘴儿。
这就是海鸥岛上的生活,忙碌、平淡、还充满了烟火气。
栀栀也笑眯眯地看着小姐妹斗嘴玩儿,啊呜一口咬住了葱油烤饼。烤饼的表面有些酥脆,面发得刚刚好,蓬松又有些嚼头。饼子透出浓郁的麦香与葱香,不但透出淡淡的盐末咸鲜味儿,而且还带着面粉天然的淡甜。
口味清淡的栀栀觉得这面饼可真好吃呀!
但口味重的叔叔爷爷们会觉得还不够味,他们更喜欢把烤饼撕开,夹上炒腌菜以加重味道……
坐在栀栀隔壁桌的陶容冶一直观察着栀栀。
他看到栀栀快活地咬着葱油烤饼,时不时喝上两口蚝豉粥,还挟上一撮清甜的清炒大白菜吃,然后幸福得眯上眼睛……
陶容冶忍不住笑了。
——栀栀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在这一点上,黎恕输了。
陶容冶心里有些得意。
此刻,正领着大兵们在外头跑操的黎恕突然大大的打了喷嚏!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知青站所在的半山方向,并且认为,肯定是栀栀在念叨他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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