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至。
一大早,海鸥岛上的人们早早起来了。
每年过年,海鸥岛上的人们都会去隔壁的正义岛过年。
所以大家简单的吃了点汤面,就一块儿转移去了正义岛。
不过,黎恕是海鸥岛驻军的最高级别军官,他有一群兵崽子要管,不能跟着过去……本来他也邀请父母留下来,和他一块儿吃年夜饭。但黎氏夫妇不稀罕,非要跟着栀栀。
好吧,黎恕也就妥协了。
事实却是……
连他也想跟着去好嘛!
只能等着主持完军营的除夕活动,搞完迎春晚会以后,再去正义岛看看了。
于是乎,黎氏夫妇也跟着栀栀坐船去了正义岛。
姜女士不识水性,来的时候也有从南陵镇坐船来到海鸥岛,但那会儿是半夜,黑乎乎啥也看不见。
这会儿大清早的,看到一汪碧蓝连天的海,再加上海鸥岛众人纷纷摇着小船儿往正义岛赶,船浆划出的波涛,将其他的船荡漾得一摇一晃……
姜女士的脸色就不大好。
栀栀适时掏出一只不大太的竹盒,递给姜女士,“姜妈妈,你含一片酸姜,坚持一下!正义岛很近的,直线距离只有五十米,我划船五分钟就能到。”
姜女士看向了栀栀递过来的竹盒。
——这是用竹节做的一个不太大的竹盒,纯手工的,挺精巧。揭开盖子,里头果然有几块酸辣腌姜。
她拈了一块酸姜塞进嘴里。
酸姜是嫩姜,纤维少、本身水分极多,又有着鲜姜独特的芳香气息,还有着剁辣的酸辣,吃在嘴里,那刺激的味道让人精神格外振奋!
姜女士含着姜块,觉得好多了。
而这时,栀栀婉拒了黎父想帮她摇橹的意图,请他二人坐好,她麻利地拿着长竹杆一撑码头边的大石,船体便慢慢离开了码头。
栀栀再一掌舵,一手摇橹,慢慢催着船儿朝着正义岛的方向驶去。
黎氏夫妇目不转睛地看着栀栀。
黎父,“小丫头划船的本事不错啊,比我厉害多了。”
栀栀抿嘴一笑,“黎爸爸,我比黎恕早半年上岛……他还是跟着我学会的划船呢!”
“你这小丫头啊,很可以!”黎父朝着竖起了栀栀大拇指。
姜女士则盯着手里扁扁平平的竹节盒子,觉着这玩意儿精致又小巧,关键是……还特别实用,就问栀栀,“栀栀,这盒子也是你做的?”
栀栀看了竹节盒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这是黎恕做的。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南陵镇和海鸥岛两地儿跑,有时候还要出差坐长途班车,身上要带的零碎东西太多了……黎恕就抽空做了这些小东西给我。”
姜女士一愣,然后由衷一笑。
看来,儿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有在细微处打动了栀栀。幸好她和老黎亲自来了一趟,亲眼所见,才知道这一对儿的实际情况。
——栀栀年纪不大,却人间清醒,知道恋爱也不能大过天,女人更应该要做出事业来。所以在感情方面,她会更矜持一些。
——反倒是她的傻儿子!从小就是家里的直男二号,一向不懂得欣赏女性的美好。傻儿子因为外表条件好,家世也还算不错,明着追求他、暗地里暗恋他的女孩子可不少。可他硬是生生地骂退了所有向他示好的女孩子。
姜女士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当不上婆婆了呢!
没想到峰回路转,傻儿子居然喜欢上她喜欢的姑娘了!
虽然此喜欢非彼喜欢。
瞧瞧,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傻儿子居然还这么细心体贴地给栀栀做出这般精致的小玩意儿出来!
姜女士笑眯了眼,看向栀栀的目光就愈发满意。
黎父对栀栀也很满意。
超出他预料的满意。
因为吧,栀栀这小丫头他以前就见过,虽然次数不是很多……印象中就是个很漂亮但很文静的小孩子。后来念之写信、打电话回来说,他喜欢栀栀,想和栀栀处对象,可栀栀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他心里没个底儿……
当时黎父没怎么吭声,心想反正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关他什么事,又不是和他过一辈子。反正他这一辈子啊,已经有了一只又凶又狠,又美又飒的母老虎了。
但是来到海鸥岛一看吧,栀栀这小姑娘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纤瘦、娇小,过于美丽……是朵理应被收藏起来、摆放在温室里的小花。
一天一夜的相处,又让黎父觉察到,栀栀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呀!
二十岁不到的姑娘,玩儿似的带着七八个知青上了这荒岛……不过短短三年,居然取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黎父觉得很满意。
很快,栀栀就驾着小船儿靠近了正义岛码头。
黎氏夫妇上了岸。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穿过正义堂,朝着后山的公共食堂走去。
在路过正义堂的时候,栀栀忍不住看了傅明宇一眼。
傅明宇双手插腰,站在正义堂大门口垂头丧气的……
栀栀喊了他一声,“明宇!”
傅明宇应声转头看向栀栀。
栀栀看到了他眼尾的赤红与水汽,叹气道:“今天是除夕,我把正义堂的备用钥匙给你,你把里头打扫一下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制旧式钥匙。
傅明宇走过来,接过栀栀递来的钥匙……
跟在栀栀身后的洪禾禾、许云朵也看到了栀栀和傅明宇的互动。
黎恕是海鸥岛上最出色的男人,没有之一。傅明宇就是海鸥岛第二帅的男人……当然了,龙强和陶容冶也很帅,但龙强和高甜甜的关系坚若磐石,陶容治又十天里有八天不在海鸥岛上,许云朵也就是匆匆见过陶容治一面。
这会儿许云朵看到了傅明宇俊美的正脸和凄楚忧郁的表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许云朵也鲜少看到气质这么特别的男青年,不由得一时间心跳加快,如有小鹿撞怀。
洪禾禾也觉察到,拉了拉许云朵的袖子,小小声说道:“别看了,傅明宇已经有对象了。”
许云朵吃了一惊,立刻收回目光,随即又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有对象了……关我什么事啊!”
洪禾禾看了许云朵一眼,说道:“那当然是……最好跟你没关系啦。我们女青年要大气一点!有了对象的男青年我们不要!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再说了,谈恋爱很容易把希望寄托在对象的身上……与其这样,还不如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业呢!”
“事业是咱们自己打拼下来的,它将永远忠诚于我,回报于我,不比找对象香么!”洪禾禾傲然说道。
许云朵惊呆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半晌,许云朵由衷地称赞道:“禾禾,你说得太好了!哎,对我来说,可真是……醍醐灌顶呀!”
“这又不是我说的,”洪禾禾说道,“这是栀栀说的!不过呢,她说得比较委婉文雅,说什么人活一世,当有为有何不为什么的,又说事业才是伴随人一生的最好盟友,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她还说,一个人只有长期保持着事业心,才会提升眼界和素养……”
“有时候我是真不明白,明明我也就只比她小三个月,我俩今年都是十九岁,可为什么她就是有着那么深的人生感悟,为什么她有着那么强烈的事业心和远大的愿望……哎,以后我啊,一定要跟在栀栀身边……”
“为什么?”许云朵忍不住问道。
洪禾禾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没有梦想……可我觉得,栀栀的梦想很远大!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不,是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和栀栀在一起三年了,栀栀定下的计划,少有完不成的,所以我很相信她,尽早有一天,她一定会完成她的远大梦想!而她的梦想,也可以是我的奋斗目标呀!”
许云朵又问,“那……栀栀的梦想是什么?”
洪禾禾一字一句地说道:“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富裕的生活……想吃肉吃肉、想穿漂亮衣裳就有漂亮衣裳穿……总之就是衣食住行样样行!”
许云朵目瞪口呆。
她无法想像,栀栀的梦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观。
就她目前所能感知到的世界……
除了贫穷之外,没有其他。
甚至于——
她一个堂堂文艺工作者,一个舞者,居然也沦落到……要下乡插队挥锄头的境界!
许云朵既震惊、又不理解,觉得栀栀梦想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完全相悖,可海鸥岛的生活水平又确实远超全国其他的地方……至少比她现在呆着的首都歌舞剧团的伙食强太多。
所以???
许云朵心乱如麻。
一路说说笑笑的,大伙儿齐齐赶到了正义岛。
栀栀带着黎氏夫妇在正义岛上转了几圈,顺便背着背篓、提着箩筐带他们去赶海。
正义岛西边儿的沙滩平缓又宽敞,落潮的时候很多鱼虾螃蟹贝壳海螺都回不去,全都搁浅在浅滩上。
黎氏夫妇就像两年前的栀栀一样,无论捡到了什么海货都觉得新奇,不由得一顿大呼小叫的……
没一会儿,其他无事可做的叔叔爷爷们也过来赶海,他们带来了大铁锹,专门跑到临门的悬崖峭壁上,对着那些吸附在岩石上的藤壶、鸡爪螺、将军帽等就是一顿猛铲乱铲……其他的叔叔爷爷们就用个长柄网兜去接。
很快,各种各样长得奇奇怪怪的贝类、螺类就收获如山。
有的叔叔们直接把藤壶壳敲开,递给栀栀。
栀栀对黎氏夫妇说道:“这里水质很好,很清的……这些藤壶肉可以生吃。生吃和煮熟了吃,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说着,她就着藤壶壳,吃了一只生的藤壶肉。
黎氏夫妇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旁边又有叔叔爷爷们递了好几个被敲开的藤壶过来。
栀栀接过来,清理好碎石、碎壳等,递给过去给姜女士一个,又给了黎父一个。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吃生的啊?
姜女士看着手里的被砸得稀巴烂的像石头又不像石头、像贝壳又不像贝壳的玩意儿……以及碎石中那团莹白的嫩肉,以及粘在壳壁上浅黄色的不知名嫩肉,心头直发怵。
栀栀笑眯眯地说道:“姜妈妈,黎爸爸你们试一试吧,一小口也行,留个记忆嘛!”
最后,还是黎父视死如归地吃了一口。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然后快速的啜了几下,又开始吃粘在光滑壁沿上的黄膏。
姜女士急道:“老黎,啥味儿啊?能吃嘛?”
黎父直接啜干净肥美鲜嫩的黄膏,又对栀栀说道:“栀栀啊,再给黎爸爸来一个……这也太好吃了,一点儿也不腥,而且很清淡!”
转头对妻子说道:“快吃,好吃的!”
姜女士克服了心理难关,啊呜一口吃了,顿时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么难看丑陋的东西,怎么具有这么美味的口感啊?它真的入口无渣,即抿即化,自带海水的咸鲜味儿,而且气息特别清新,黄膏就鲜美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总有些碎石、碎壳,需要随时吐出来,还是挺影响口感的。
虽然是这样,但黎氏夫妇还是坐在堆在了一座巨大的藤壶山旁,并且跟着正义岛的人学会了如何敲开藤壶、又要如何啜藤壶肉……
栀栀担心他俩头一回直接吃生鲜,怕他们肠胃不习惯会拉肚子,就一直劝他们浅尝辄止。
可他俩都不听!
栀栀无奈极了。
她也只好陪坐在一旁,慢吞吞地帮着大家一块儿撬各种贝壳、取各种贝肉……看到特别新鲜肥美的贝壳,就直接吃掉!
姜女士吃了三四成饱,就不敢吃了。
她满意地直叹气,“难怪念之非要追着栀栀来海鸥岛……换作是我啊,我也喜欢这儿!”
坐在一旁的栀栀:???
黎恕不是被分配到这儿来了吗?
怎么……
听姜妈妈的意思,黎恕是因为她,才想着要来海鸥岛的?
栀栀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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