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七天里,栀栀一直呆在飘摇不定的船上。
以至于这会儿她的双脚都已经踩到了坚硬夯实的泥土地上,反而……有些微微的眩晕。
事实上,大家都有这种症状。
尤其是大兵们。
他们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
站在栀栀不远处的于露直接晃了晃,两腿一软就“砰”一声摔在地上。
栀栀被吓一跳,连忙踉踉跄呛朝着于露走去……但她还没有赶到,于露就被旁边的一位叔叔给扶了起来。
“娃娃脑壳晕嘛?”叔叔说道,“你打个阿嚏嘛!打不出来也硬要打一个……打出来了,脑壳就不晕了撒!”
没有人怀疑老把式的话。
就像栀栀、申书华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也都百分百相信。
于是四周都响起了大家很刻意的打喷嚏的声音。
说来也怪,栀栀也跟着大家打喷嚏,先是强行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真的打了两个喷嚏。
果然,整个人很快清醒了过来,不再觉得头晕、脚软了。
老把式又把大兵们喊过去拉纤。
大家齐心协力一一将两艘船拉到了岸滩边、下了锚,这才开始往岸上搬今晚过夜要用的东西。
黎恕喊了两个大兵和两个叔叔,让他们先带上锄头和铁锹,先一步带着栀栀和于露往荒岛的山上走去——这岛并不大,面积大约也就只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高于海平面大约十来米。因为岛屿太小,又矮,涨潮的时候海水会直接没过整座岛,所以岛上植被不丰,没有大型树木,但杂草还是挺多的。
步行了一会儿,黎恕嫌栀栀和于露速度慢,便让一位叔叔背起了于露,他则背着栀栀在前头领路
——黎恕上一次就来过这个岛,只有他识路。
于是,一众人脚下生风一般,跟着黎恕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黎恕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这岛上的淡水出口很小,是个不大的泉眼。看起来就是个浅浅的水坑,面积大约是个直径为两米左右的不规则圆坑,坑底长满了翠绿的、正随着汨汨水流不停轻轻舞动的青草。一个大兵啧啧称奇,“这么小的一个岛,还能有淡水,这也太稀奇了吧!”
一位叔叔嘿嘿笑道:“这算啥,还有的淡水出口是在海底咧!”
大兵立刻好奇地问道:“海底也有淡水出口?那淡水一涌出来不就成了咸咸的海水吗?叔叔,那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淡水出口呢?”
叔叔哈哈大笑,“因为长在海水里的鱼、和长在淡水里的鱼是完全不一样的嘛!”
黎恕已经在水源附近逛了两圈儿,选定了两个地儿。
“同志们,咱们先在这里挖个浅坑……坑挖好了以后,再开一条细细的引水渠过来,两个女同志就在这里洗漱。”
“同志们,咱们再在这儿挖个浅坑,也是一样,浅坑挖好了以后,开一条引水渠过来,咱们男同志就在这儿洗漱。上面的水源不要动,那里就是我们的饮用水源。”
“再就是,一定要向所有的同志们强调一下,绝对不能喝生水!咱们现在不缺水了,但一定要喝烧开以后的凉白开……”
黎恕安排完工作,大兵和叔叔们立刻开始挖起了浅坑。
这时,后续大部队也跟了上来。
黎恕立刻喊了人过来,直接在女同志们洗漱坑的上方搭了个简易竹棚,盖了两层黑色的油毡布上去,留了个门帘,再在外围用石头压住油毡布的下摆……
这么一来,这就变成了一个独立、密闭的空间门。
黎恕提了一盏点燃的油灯过来,给系在竹棚的顶上。于是,由于密闭而变得漆黑一团的空间门就有了光源。
他还在附近找了两三块大石头,也搬进了竹棚亭里——这么一来,栀栀和于露就能坐在大石头上洗漱,或者把干衣裳放在大石头上……
至于男同志们么,就随便点,只搭了一排三四米长的、半包围式的简易竹篱笆,再把油毡布往上一搭,就是男浴室了。
与此同时,负责埋锅造饭的大兵们已经用扁担把煤炉子和煤球从船上挑了下来,这会儿已经生好了炉子,还烧热了一大锅水……
大多数男同志们不需要热水,等到涓涓细流从上游淌到男洗漱坑里,又满到溢出来、渐渐的水坑里的水变得清澈时,大伙儿这才齐齐欢呼了一声,第一批洗漱的人们赶紧拿着毛巾、香皂、水瓢、脸盆等物,围着浅坑开始洗澡洗头了。
第一锅开水被黎恕倒进一个木桶,又把木桶送到了栀栀和于露呆着的那个油毡布房的门口。
栀栀和于露这才呆在密封、又光明……只是略显得有些气闷的“洗漱房”里,舒舒服服地一点一点用热水兑了冷水,洗起了温水澡。
她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总算是把自个儿从头到脚都洗涮得清清爽爽。连着将沤了多日换下来没办法洗的衣物也全都搓洗得干干净净……
等到栀栀掀开帘子,从洗漱房里出来的时候,首先嗅到的是清新的空气、带有独特海腥味儿的海风,与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
以及——
天已经黑了。
于露也跟在栀栀身后出来了。
她惊叹了一声,“哇,好凉爽啊!”
不远处,黎恕已经觉察到她们这边的灯光晃动,连忙喊了一声,“栀栀!你们把湿衣服晾好了就过来吃饭!毡房旁边放着手电筒。”
栀栀低头一看,果然找到了手电筒。拧开手电筒再一照,她发现毡房旁边被搭了两座简易的三角竹架,竹架顶端系着绳子。
想来,这是黎恕趁她和于露在里头洗漱的时候搭建的。
栀栀一笑,连忙和于露一块儿把洗净的衣裳全都晾在上头了。
“栀栀,你家黎恕还真是体贴呢!”于露称赞道,“瞧瞧,都不需要你开□□代,他方方面面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谢谢,你家陶容冶也不差,我看你家小森也都是他在带,对吧?”栀栀说道。
于露抿嘴一笑,“好啦好啦,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就算要吹捧……也先让我填饱肚子吧!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刚才洗澡的时候啊,要不是你给了我几颗糖果垫垫肚子,搞不好我已经晕过去了……”
栀栀立刻牵住于露的手,“走走走,咱们过去吃饭去。”
两人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朝着扎营地走去,就怕踩了坑、摔着了。
眼下不缺水了。
大兵们还收集了不少岛上干枯的茅草,生起了篝火用来烤大海鱼。而煤炉子上已经分批煮好了足量的米饭,还炖了一大锅鱼头海带汤……
大多数人洗漱得很快,这会儿都已经吃过了,正围着篝火热烈地聊天呢!
栀栀和于露一过去,黎恕和伙头大兵们赶紧递食物给她俩:每人都有压满了饭盒的整一盒米饭,汤水自加,外加每人四块烤鱼块,每一块都有约半斤重!
虽然栀栀也很饿,可她哪吃得完那么多米饭。
正好看到黎恕也正端着饭盒吃饭——只是他的饭盒里,米饭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口了。
她赶紧夺过他的饭盒,先把他饭盒里残存的米饭倒进她的饭盒里,然后拿着他的空饭盒去盛汤……
黎恕没吭声。
他倒是知道栀栀在饮食方面更爱汤汤水水的,何况这一路行来,栀栀也有整整七天没喝过汤水了,这会儿看到被炖煮成乳白色的鲜海带鱼头汤?那她肯定是喜欢的。
栀栀确实很喜欢鱼汤。
她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大饭盒,连着鱼头肉和海带也吃了不少——这些大海鱼全都是叔叔们下午跳进海里叉上来的,海带也是叔叔们顺手在海岛用匕首割了几条带上船来的。
哪怕是十来斤一条的大海鱼,肉质也是鲜嫩的,根本不经煮,炖上二十分钟就已经骨肉分离了,脂肪全都溶进了汤里,鲜海带也容易炖化,软软烂烂的还浸满了鱼肉的鲜……汤特别鲜,肉也实在太好吃!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锅鱼汤,目测什么调味料都没有放,但绝对比后世的什么佛跳墙参翅鲍更好吃!
结果就是,栀栀吃下满满一饭盒的鱼汤和鱼头肉、海带以后,就有点儿饱了。
黎恕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劝栀栀少喝汤、多吃饭。但鱼汤太鲜了,栀栀没能忍住。这会儿她经不住黎恕苦劝,便用勺子挑了两口米饭,依旧浇了一大勺鱼汤,吃起了鱼汤泡饭。
最后被黎恕逼着又吃了一块烤鱼……
栀栀实在是撑得连小肚腩都挺了起来,只好站起身,在人群外围、围着篝火慢慢的、一圈一圈儿散步。
人们正围着篝火聊天。
准确说来,是正义岛的叔叔们正在讲故事。
讲的是他们以前出海捕鱼时遇到的奇闻轶事。
一个绰号叫胡子三的叔叔说道:“……那一年我们出海打鱼,结果大当家夜观星相,说我们会遇上台风!那有多危险你知道不?吓得我们拼命逃……结果我们逃出风阵以后啊,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大兵甲插话,“叔,遇上台风要往哪儿逃啊?”
大兵乙,“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赶紧回正义岛啊……”
胡子三,“不是啊,在外海遇上台风,想要逃命必须要迎风而去,而且必须要避开风眼啊!”
大兵们一听,全都傻了眼。
“什么?避台风……还要迎着台风去?”
“万一撞上风眼了那岂不是连人带船都被撕成渣渣了?”
“叔,这是什么原理啊?”
“往回走那确实不行啊,人能哪跑得过台风!”
“叔你快说吧!”
胡子三也急得直挠头,“嗨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台风在海上是没啥威力的,它到了岸上才成了祸害!再说了,咱们大当家的本事……她是可以凭肉眼听风、看云、数星星,就能预测到台风的!我们趁台风还没起来,直接逆行过去,就能躲过台风了嘛!”
众人一听,觉得胡子三在鬼扯。
但老把式自有老把式的道理——就比如说,大家刚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晕岸,也是老把式说,打个阿嚏就能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是打了几个喷嚏就好了……
大兵甲已经开始对胡子三的下一个问题感兴趣了,“三叔,你再继续跟我们说说呗,那一年你们穿过了台风以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胡子三沉吟半日,说道:“我们发现了一艘鬼船!”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大伙儿面面相觑。
——鬼船???
现在他们呆在外海的一个不知名荒岛上,四周是茫茫大海,一丝光亮也无……而他们前路未明,吉凶难测。
大半夜的说这个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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